“师尊我们走吧，小师...师娘还在等你接她回去。先前从师娘房间找到的要送于师尊的未完成的衣裳，也让最好的绣娘缝制好了。”
陈墨提着重伤的沙皓，对林姚毕恭毕敬的说道。
林姚脸上微微有了笑意。
她赶到一座繁华的城镇，把沙皓随意放在一个医师处治疗，就去了当地最大的绣房，绣娘早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她。
“宗主请进。”
她们进到屋内后，一个镶满宝石的宝箱端正的放在桌子上。绣娘打开宝箱，里面的衣裳露了出来。
绣娘笑道：“宗主夫人的手艺极好，十分有幸帮宗主夫人完成这件衣裳。”
林姚点了点头：“行了，有赏。”
绣娘退下后，林姚拿起里面的衣裳，摩挲着，心里微涨。
陈墨在旁边说道：“这衣裳料子用的极好，华贵非常。只是可惜，宗主不常穿黑色。”
“无妨，她愿意花那个心意就好了。”
地底，原始的草丛异样的绿，远看，绿色之间有一朵盛开的血花。近看，是血肉模糊的季清竹。
她躺在地上，手里握着粉碎了的翠石。
季清睁开眼，眼里似乎有血块，望着的天也是血气蒙蒙的，浑身疼得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她长吁一口气。
幸运之神，终究是眷顾她的，她再一次赌赢了。
手中的粉末倾倒在布满古朴密文的地面上，季清竹埋了它。
她所谓的百分之五十的生存率，自然不是指得与林姚能争赢。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于是在半年前就开始思考破局之法。
后来她根据十年以来四处搜寻秘境的经验，和在花楼听到的一些琐碎之言，例如哪里突然有了意象，推算出这里即将开启一个秘境。
秘境藏匿于真气漩涡里，她唯有用上全部的财力和半年的真气储存，护住心脉脑袋等位置，才能勉强活下来。
至于秘境，她都能知道，那些强者怎会不知。
第一个原因就是这真气漩涡。
真气漩涡早于七个月前就出现在这里，即便有异象和波动，旁人只会觉得是真气漩涡的缘故。即便真知道了，又有几个人愿意如她一般拼上性命？
第二个原因则是，这个秘境是低等的青铜秘境。
里面什么都没有。
运气好采点药，于大部分修士也无用。
季清竹试图站起来，她腰以下的位置血肉模糊。
“师姐好狼狈啊。”
此时，草丛里一只灰白相间的尾巴晃了晃，慢慢的站起一个人来。
是沈尽欢，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有些萎靡之色，身上脸上沾满鲜血。
季清竹猛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脑子还没转过来，剑已经拿出来了对准了那人。
沈尽欢看到那把剑，身体虚弱但还是笑得很开心：“师姐这剑，连菜都削不了吧？”
季清竹看向自己的剑。
不知何时，已经弯曲的不成样子，原本微亮的剑身暗淡无光。
剑，报废了。
洛华...
沈尽欢见着她满脸如被雷劈的模样，有些醋意。她自己身上筋脉寸断不关心，倒是一把破剑坏了，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季清竹拿着洛华发呆了好一会儿后找了个空地，埋了它。
她看着面前在努力擦拭自己染了鲜血的毛的沈尽欢，道：“你为何跟着我跳下来？”
沈尽欢声音轻笑：“不知道啊，就想着跳一下看会不会死。”
季清竹看着她，心中突如其来了一阵奇异的波涛。她努力压下那情绪。
她似乎也习惯了与有问无答的模式，知她必不会好好回答。
季清竹看了眼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像她前些日子在别人那儿看到的貂妖。
在季清竹的疑惑目光中，沈尽欢不慌不忙的昂起头颅，雪白的脖颈露出来：“不必怀疑，我是尊贵的白狼殿下。”
白狼？
季清竹皱了皱眉，别过脸，不再听她胡言乱语，上次明明说得是白貂，这次又成了白狼了，她怕是自己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了。
季清竹起身的时候，手臂处传来密密麻麻酥痒难耐之感，低头一看，是一株如雏菊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花上的刺扎了她。
“怎么了？”
“没事。此地不宜久留。”
周围都是黑蒙蒙的一片，季清竹凭着自己的经验往东向走去。
沈尽欢跟着她。
灌木刮坏季清竹身上的衣服，本就不太好的布衣，下摆被刮成一块一块儿的布条。
她脚步一深一浅的在这秘境中走着，尽量不浪费一丝真力。
秘境中的灵气稀薄，想要恢复真力，极其的困难。
然季清竹回头一看，沈尽欢给自己在脚下做了一张真气毯子，赤足踏在上面。她身上金装玉裹，穿着雪白色的罗裳惬意的走着。
在这破落的秘境中，如同误闯的仙女儿。
季清竹沉默。
在前行过程中，沈尽欢一边儿往外面扔东西，都是些丹药衣裳的。
季清竹问她作甚。
她操着手，笑：“喂鱼。”
一些漂浮的长得怪异，像黑团子，上面仅有一双眼睛，一张嘴的小妖们怯怯的围过来啃上一口丹药。
秘境之中有些低级生物存在，它们逃不出这个秘境，又竞争不了过秘境中更强的妖兽魔兽，破败的秘境几百年没有生人进来，它们无法捡残渣，只能等死。
季清竹两人一来，它们就好奇的跟着它们。
小妖们从一开始的胆怯到大胆了些，沈尽欢再丢的东西，迅速一抢而光。
一盘东西扔了出去，小妖们再次围了上来，一妖一嘴的咬一口，然后，不约而同的吐掉。
吐出来的白色东西一块块的掉在地上。
季清竹这才发现，原来沈尽欢丢的都是林姚以前送她的东西。
这次丢的是一块玉雕的萧。
“这萧甚是古怪”季清竹道。
沈尽欢道：“是她做的，用不知道哪里来的五十死人手指做的萧，说是代表她的诚意。”
她向来笑着的脸上扭曲了片刻，又回归原来的模样。
季清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林姚身着白衣，站在死人成堆的乱葬岗里，挨个的去摘掉死人的指骨，不觉有些恶寒。
这竟是一宗之主能做出来的事。
那些小妖们像听懂了沈尽欢的话，一个个作出呕吐状来。呕吐声此起彼伏。
沈尽欢嘲笑它们身为小妖竟然恶心人骨。
季清竹则看着这些小妖陷入沉思。
它们听得懂人话。
她试探性的问上一句：“这附近可有适合疗伤的僻静之处？”
小妖们一个个面露呆色，纹丝不动。
沈尽欢挑了挑眉：“瞧我这记性，我忘了刚刚你们吃的那枚红色的还是紫色的还是绿色的丹药是用的腐烂发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尸体制作而成的..”
又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季清竹无奈，她手一摊，几枚丹药飘出来，她道：“你们若是能带路，这几枚丹药便归你们了。”
说完她补充一句：“不用担心，都是正常的草药炼制而成的。”
黑团小妖们面面相觑，最终选择相信这个浑身都是正气，极有礼的修士。
它们带着季清竹穿过沼气，穿过食人草，来到一处洞穴。
洞穴里虽冷却不潮湿，周围也安静得很。
季清竹说到做到，几枚丹药给了出去，黑团子们高兴得不行，瓜分了去。
“有危险立刻提醒我，我这儿丹药很多。”
黑团子们上下摇晃着身躯，就算是答应了。
季清竹升完火，火光照亮整个洞穴。这个洞穴很小，最多够容纳五个人，头顶是些亮闪闪的矿石，角落还有几株尚未长成的草药。看得出来，这里的确是无人来过，起码不曾经历过战斗。
她把储存袋里的可用药物通通拿出来，给了沈尽欢一份，闭眼疗伤。
前面精神紧绷的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安全一点后，她的身上哪哪都在疼。
季清竹体内有几处经脉断的不成样子，她试探着修复，结果几欲破碎。
她只好先修复别的地方。
待她修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
季清竹想要往洞外看去，却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不对，秘境不分昼夜，应当始终都是她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样灰蒙蒙的才对，怎会是黑的？
她站起身，这一片黑色忽然动了动，上面出现密密麻麻的...眼睛。
沈尽欢在外道：“开门。”
然后这一片黑门缓缓打开。
她看到季清竹醒了，笑道：“这是我训练的，师姐觉得如何？”
季清竹愣了半响，评价为：“挺像门的。”
这些黑团子散开后，季清竹竟在它们脸上看到了面黄肌瘦的感觉。
感觉得出，它们的生命一直在流逝。
为了感谢这么多天，它们勤勤恳恳的当着门，遮掩着这小洞，季清竹拿出了一袋子丹药递给沈尽欢让她每天给一些。
然后，季清竹拖着疲惫的身躯，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尽欢则哪儿也不去了，待在她身边，用眼神描绘着季清竹的眉眼，曾几何时，她也见过她的睡颜。
季清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在秘境之中重伤，逃到一处林子里，遇上了同样奄奄一息的狐狸。季清竹与别的修士不同，她向来不无端排斥妖兽。
甚至因为她养的长耳兔妖，会对一些对人类友善的妖兽有好感。
这便是季清竹为何见到妖兽都想记录下来的缘故。
或许是同病相怜，她抱起了那只狐狸，支撑着受伤的身体去到小镇上买药，她没多少银子，买的都是低级的丹药，买完了吃饭都成问题，便又回到森林中。
小狐狸一直没醒，身上还在发烫。
季清竹采药时都抱着她，让身上的温暖传给它，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抱着它。
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它还有没有气。
差不多过了十天，小狐狸才醒过来。
这时候它都已经瘦成狐狸干了，好在季清竹采的药材换了银子，买了些快速恢复的吃食。
后来，一人一狐在那森林里待了几个月。直到宗门传召，她才不得不离开。那时的小狐狸伤好了大半，还会衔来一些果子给她。
季清竹从不吃，都留给了小狐狸。
她悠悠醒来时，沈尽欢正拖着下巴看着她，促狭：“梦里都在叫我名字呢，师姐分明就是....”
季清竹后知后觉自己叫了几声欢欢。
她耳根子发烫：“不是叫你。”
沈尽欢道：“我要换衣服，师姐可是还要留在洞里吗？嗯…留着也可以，你还未见过我的腰多细…”
季清竹啪的一下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季清竹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以前换衣服都是能变个妖术直接换上去。但她还是脸红着走开了。
沈尽欢看着那离去的身影良久。
那些黑团子妖小心翼翼过来讨要今天的丹药时被她轰开。
“我现在心情不好。”
黑团子妖互相看了一眼，憋着气，把自己的身体憋成红色，头上的须须变得像火一般，然后各司其职的站在洞穴各处——装喜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