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证物会说话

云笺房里有名圆脸的内眷女使,脸颊鼓囊囊的,上面总飘着绯红,使云笺印象相当深刻。

她不太知道怎么使唤人,便只是冲她招招手,让她近身来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圆脸小姑娘听见这问话很是吃了一惊,转而眼里又有失落之色,“小娘子又不记得事了。怎么每次都会把沁儿忘记。”

原主头晕、失忆这件事云笺有所耳闻,“我经常犯失忆的毛病?”

“回小娘子,近一个月来,小娘子经常如此,但隔天就会恢复,接着如常几日,又不记得了。”

“隔天就会恢复?”

“有时候是的,有时候会隔几日。最近恢复记忆的间隔越来越长了……”

沁儿说着就要抹泪,“沁儿可是从小就跟着小娘子的,小娘子可不能将沁儿忘记。”

“沁儿,我这次似乎忘得比较彻底,”云笺老实地说,“除了爹爹娘娘,都忘了。”

沁儿瞪大眼睛,“那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呢?大娘子二娘子呢?还有朱大人、萧大人和陆大人呢?”

“刚记住名字,其余的统统不太记得。”

沁儿似乎看起来安心了一些。

“我姓什么?我听爹娘唤我‘笺儿’,是哪个笺?”

“小娘子姓沈,名云笺,乃是风云的云,信笺的笺。因为夫人姓云,侯爷说您是他写给夫人的一封情信,所以得名。”

呃,这种细节就不必说了。不过她和原主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身高体型也是一样的,这叫云笺少了一点冒名顶替的心虚。

“那‘越弱’是谁的名?”

“月箬乃是小娘子双胞胎哥哥的名,月亮的月,箬竹的箬。月箬小郎君还未到成童年纪便因病去世了,小娘子正是用了他的名在刑部当差呢。”

云笺思忖了一会儿,“我一个闺阁小娘子,为什么想去刑部当差?”

“小娘子嫉恶如仇!”沁儿骄傲地说,“小娘子从小耳濡目染郎主判案,便知晓了世间有许多恶与不公,一直盼着自己也能出份力呢。”

“那我爹爹便同意了?”

“小娘子确实是郎主举荐的,但也是通过了许多考试。小娘子强得很,咱们府里上下都佩服得紧。”

云笺又问,“那我婚配了吗?不会已经给我配了什么郎君吧?那些个朱大人陆大人的——”

“尚未呢,”沁儿解释,“朱大人、陆大人和小娘子、小郎君乃是发小,可以说小娘子、小郎君是两位大人带大的。侯爷是有意把小娘子许配给朱大人的,但是小娘子不愿意,说查案要紧,暂时还受不了姻缘的束缚。”

好啊,好。云笺在现代也还没有谈过恋爱,她每天脑袋里都有很多事,偶尔还打打零工改善伙食和给山区女童捐款,恋爱狗都不谈。

“那家里的兄弟姊妹们呢?”

“三位郎君已经婚配。大郎君在中书省做事,二郎君在吏部做事。三郎君目前外调潼川府,不在家中。”沁儿掰着手指,“大娘子已嫁入相府掌家,二娘子操心家中产业并未婚配,她还说要招婿呢。”

“那几位嫂嫂,相处得可还行?”

“可好了,”沁儿活泼地说,“几位娘子都是知书达理的,对小娘子也是极好的!”

而且侯爷不曾纳妾,连个通房也没有,所有兄弟姊妹都是嫡出,相亲相爱。

云笺松了口气。确实,也只有如此和睦的家庭,才能放心让家里的小女儿去女扮男装追逐她欺君罔上的梦想。

次日他爹爹五更天就去上朝了,娘也未醒,但沁儿不愿意给她梳头。

“不是说告假吗!小娘子你不好好将养怎么行!”

“我有案子要查呢!”

云笺只好拿出主子的架子,沁儿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给她戴幞头、穿官服。

云笺自己招呼了府里的轿子去刑部应卯,在卯时初刻应上了。

坐在云笺身后那位老哥靠在椅背上说,“月箬老弟真是好官,昨日你爹都把朱大人骂成那样,老弟还是来当差了。”

这话听不出好赖来。云笺睨他一眼,“你什么意思,我有个侯爷爹,就能不好好当差啦?”

“哎哟,老弟可别往你琰哥嘴里塞话。我这是佩服你,佩服得紧啊!”

琰哥。是了,这家伙叫李琰。

“琰哥你听好咯,这就叫严于律己。落个水有什么要紧的?”她扬扬手里的卷宗,“防止各路送上来的有冤案才是要紧。”

说着她指指卷宗上的贴白,“比如这个案子,就有很大问题。”

李琰好奇地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什么问题?”

“决断与仵作格目对不上,我看一眼便知道了。”

李琰挠挠他胡子拉碴的下巴, “月箬老弟对断案之事很是有见解,有什么秘诀可传授老哥的?”

云笺神秘一笑,“学吧,学无止境啊。”

比我差是应当的,你又没看过识骨x踪、犯罪x理和犯罪现场x查,也没读过《现代刑侦技术》和《法医学》。

她转过身继续翻看卷宗,不多时又发现一个疑点。

死者名叫周平,乃是福建路泉州府一香火鼎盛的寺庙所雇的长工,案宗上写的他伙同外人监守自后山的盗铜佛像。

铜佛像已不翼而飞,猜测是他的同伙已经带走了佛像,而他在过程中不慎跌落山崖,被同伙弃尸丢下了。

周平的尸首被发现时已面目全非,周围的人是通过一枚他常佩戴的香囊指认出他来。

问题就在于这个香囊。

假设之前云笺怀疑的是正确的,周平并不是跌落山崖,而在别处被人杀害,凶手为什么不拿走他身上一应可辨认身份的物件?

要知道,杀人抛尸的第一步就是让警方查不到身份啊。

难道之前的怀疑是错的?周平确实只是跌落而亡?

先看看证物袋里的香囊罢。

甫一取出香囊,云笺听到了一股细微的尖叫声。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是有人将我拿起了吗?”

云笺心里一慌,手里的香囊滚落在案几上。她连忙将香囊摁住,看周围人似乎全然没有听见的样子,才将目光落回手上。

“怎么天黑了!怎么天黑了!”

是这香囊在说话?

她向四周看看,见没人在看她,对香囊小声问,“香囊,是你在说话吗?”

香囊又尖叫起来,“是谁!是谁!是谁听见我说话了?”

“是我,我是刑部员外郎沈云……沈月箬。”

“什么刑部!我怎的在刑部!快把灯打开说话!”

云笺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周围,才打开覆着的手。“你现在是一个案子的证物。”

“天啦!”香囊又喊,“在说什么证物的事!我可是三花纹样巧云结的名品香囊,如何是什么证物!”

云笺仔细端详这个香囊。什么纹样什么结的她看不出来,但这香囊确实太新了,即使沾上了血迹和一些暗黄色的液体,它也不像是经常挂在身上的。

可若不是经常挂在身上,长工周围的人又如何认得这是他的贴身物件?

“香囊,你听我说,你确实是一枚新的香囊,还未被人佩戴过?”

香囊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尖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一个新的香囊!刚从夜市被买回来,就丢到了一个死人身上!”

这次尖叫声有些大了,云笺又忍不住把它覆盖住。大动作引起了一两位同僚的侧目,但他们也没评价什么,又转回脑袋忙他们的公事。

香囊还在云笺掌下尖叫,“把我丢在死人身上!把我丢在死人身上!”

确实,这确实挺值得尖叫的。

看来周平确实不是自己跌落的,他是被抛尸,然后有人特意丢了个香囊下去。

云笺怕自己激动得也喊出声,就试图和它在脑内建立联系,心中默念,“那你认识周平吗?”

香囊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复又高亢地喊起来,“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能直接讲话讲到我心里面来!”

“还是我、还是我,”云笺在脑内讨饶,“求求你别叫了,你告诉我你认不认识周平。”

“我不认识什么周平!不认识!”

“你被买来,便丢在了死人身上?”

“你可看见是谁把你买来丢下去的?”

“看见了!看见了!”

云笺内心振奋起来。她确实在与证物沟通!最初的惊讶过去以后,她已经欣然接受。

既然都穿越了,那发生什么怪事也不稀奇。

“那人什么样?”

谁知那边沉默了。过了良久,香囊才尖声细气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娘子,你是好人吗?你会为我主持公道吗?你都不把灯打开说话。”

云笺立刻移开手掌,取出自己的银鱼袋给它瞧,“你看,我确实是刑部的人,正是来查你的案子的。”

“哼,”香囊道,“买我的人也看似是个好人呢。穿着灰白布衣裳,剃着光头,手里拿着度牒,跟掌柜的说不要告诉别人他来过这里——”

光头、度牒,云笺心里一凛。杀长工的人,是个和尚。

出事的地方是香火鼎盛的寺庙,是一个和尚和长工的私人恩怨,还是整个寺庙要灭他的口?

那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丢一个香囊下去,再让周围的人指认死者身份?

唯一的解释就是,死者并不是他们所指认的周平,搞一个香囊只是增加证词的可信度。

死者不是周平,周平被他们用这种方式在世俗意义上抹除了,是不是代表着他在某处遭受着更大的折磨?

于是她激动地“唰”一下站起来,“我得去泉州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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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证物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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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证物心声,我当上女刑部侍郎
连载中邱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