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忆半夜睡得很香,突然无意识地伸出手挠了挠腰背。
挠了几下更痒了,心烦气躁地从睡梦中醒来,半迷糊着,下了狠手使劲挠。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手指头仔细摸过去,摸到硬邦邦的红肿的包。
元小忆顿时清醒,脑中大喊一声“糟了,又来了。”
每次下乡来这里睡都会被跳蚤咬得一身包。
说来也奇怪,就算她和二婶睡一张床,那跳蚤也只咬她一个人,从不咬二婶。
在房间柜子里到处翻找,元小忆最终在某个抽屉角落找到一小盒清凉油。
盒盖已经生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的。
打开后涂抹在身上,毫无作用,全身仍旧痒得要命。
远离有跳蚤的床铺,元小忆坐在一旁椅子上打开手机准备玩一会儿。
可惜软件打开就在那一直转,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马上去看短信界面。
短信提示,几十个G的流量已经被用掉,手机欠费停机。
这次离开段家忘记带随身wifi出来,元小忆悔不当初。
现在她交话费都没网交,须得等到天亮去别人家蹭网缴费。
元小忆一连几天在这里过着白天干农活,晚上被跳蚤咬的苦闷生活,没睡上一个好觉。
5号早上八点,一辆货车停在前院,压碎了一些晒干的荷叶。
段临竹下车,和正在干活的元小忆四目相对。
元小忆又被晒黑了,头发乱糟糟,阳光下她头顶一圈又一圈的灰尘在旋转。
段临竹下意识屏住呼吸,这里到处都是灰尘,肺要遭罪了。
“竹竹是吧,快进屋快进屋,哎呀,果真一表人才。”元二叔迎接客人,把堂屋里最大的吊扇打开。
乡下也有这点好,都是独栋‘别墅’,木头房子水泥地,比城里的房子更阴凉。待在屋内并不是特别晒,没有空调也能撑住。
段临竹被‘竹竹’这个称呼肉麻得打了个冷颤。
二婶用一次性塑料杯倒了热水,送到他们手中。
虽说来客了要端上一杯茶来招待,但这么热的天,倒杯凉水不行吗?段临竹生无可恋地把滚烫的开水拿在手里表示礼貌,并不喝。
“不知道你们会来这么早,才八点呢,莲蓬还没摘,我们现在去摘,你们在这坐。”二叔急着挣钱,把元小忆喊过来招待客人。
元小忆懵懵的,站在屋外不想进去招待客人。
段临竹和一个光头大叔一起来的,元小忆并不认识那光头,社恐症又犯了。
幸好那光头坐下没一分钟就起身,要跟着元二叔夫妻去地里看看。
段临竹便留在这儿,和元小忆说说话。
等那些人都走了,元小忆好奇打量那辆小货车,开口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你不知道?”段临竹也在打量这里环境。
元小忆摇摇头,没人和她说过什么,她知道啥呀。
“其实也没什么,刚才那光头叔叔和我爸认识,也是你们D市的人。他想要新鲜莲蓬拿去送人,我爸就介绍他来这买。”
“那你呢?”元小忆问重点。
“我爸说你二叔朋友圈里把莲蓬夸得跟仙露似的,我好奇味道,过来尝一尝。”
段临竹昨天刚和朋友旅游回来,闲来无事,听老爸老妈在那吐槽元二叔,他想吃新鲜莲蓬,也对元小忆待的地方好奇。
所以凌晨坐了绿皮火车过来,来到D市后吃了当地的特色早点,又在约定好的地方坐上光头叔的货车来到这。
元小忆听他是来吃美食的,心里流露出几分自信,“刚摘的莲蓬特嫩,嫩得能掐出水。”
口感清新微甜,怎么也吃不够的那种。
她很开心段临竹来到这儿,并深深希望段临竹能喜欢他们这儿的莲蓬。
听她这么一说,段临竹还真有了点兴趣,“走,咱们也去莲塘看看。”
“这些老莲子还没敲完,我走不开,”元小忆给他指了路,“你自己去吧。”
“那算了,我陪你在这等吧。”段临竹不着急,找了个小板凳,学着元小忆的样子也在那敲莲子。
十几分钟后,先是元二婶扛了一袋新鲜嫩莲蓬过来。
元小忆激动地小跑过去,从一袋子嫩莲蓬中凭借经验挑出最清甜的几个,拿完就跑。
本来想教训元小忆的二婶看到她把莲蓬塞到段临竹怀中,立刻把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
在元小忆期待的眼神里,段临竹掰开一颗尝试。
小小的莲子肉水分十足,一口下去溢出清甜的汁液,竟然连莲芯都是水嫩水嫩的。
段临竹在药房见过深绿色的非常苦的莲芯,可眼下嘴里吃到的莲芯是淡淡的黄绿,没有丝毫苦味。
本来没有抱多大的期待,而这一刻,段临竹觉得今天来这一趟超值。
“好吃。”段临竹给好评。
元小忆心中雀跃,立马给段临竹剥起了莲子壳。
她一边剥壳,段临竹一边吃,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四个嫩莲蓬,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也要买些带回去给我爸妈尝尝,你给我挑最好的。”段临竹眼神亮晶晶,刚才那滋味真的太惊喜了。
“带回去没用的,”元小忆解释,“不信你过二十分钟再看,这些嫩莲子口味会变得很奇怪。”
要想吃最美味的嫩莲子,就得刚摘下来几分钟内开吃,十几二十分钟内口味上会有细微变化。
再过一会儿,莲子娇嫩的能轻轻用指甲划破的外壳就会变色,里面的嫩莲子肉也会变味。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保存运输,嫩莲子都会很快变味。
段临竹替爸妈感到可惜,下一秒,又指使元小忆给自己挑,他对这味道上瘾。
要是吃一点,元二婶不会算他的钱,但段临竹吃了六十多个嫩莲蓬还没停嘴,元二婶只能明算账。
段临竹不介意,元家二叔说的十块钱三个莲蓬,这点钱他出得起。
元二叔二婶背来一袋袋刚采摘的嫩莲蓬,段临竹一个人吃了两百多块钱的,才开始觉得有点腻。
眼看元小忆又剥了一颗莲子肉递过来,段临竹推了回去,“你自己吃,我饱了。”
两条不同肤色的手臂接触,半颗莲子肉挨着自己唇边,元小忆害羞地低下头,自己开吃。
“哪里来的敲锣打鼓声?”段临竹听着越来越近的乐器声音,不太喜欢。
“隔壁村死人了,停放五天做了五天法事,今天下葬。”元小忆边说边往段临竹身后缩。
下葬前有个仪式是众人抬着棺材在路上绕一圈,也会经过元二叔屋前。
很快抬着的棺材经过,元小忆不敢看,段临竹倒是看到棺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寓意死者保佑家族晚辈以后升官发财。
“封建迷信。”段临竹轻叹一声。
他倒是挺佩服那小孩的,就这么坐在死人棺材上竟然不怕,要是让段临竹坐上面,别说保佑他升官发财了,就算保佑他万寿无疆他也不敢坐上去。
过了十几分钟那送葬队伍又出现在不远处小路,就这么绕一圈准备下葬。
小路上,和送葬队伍迎面遇上的扛着一袋莲蓬的元二叔靠边站。
等队伍离开。元二叔突然大嚎一声,扔下莲蓬,往一旁的小土坟扑了上去,
“我可怜的哥哥诶。”
元二叔的嚎叫隔着几十米传入段临竹耳中,段临竹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别人的葬礼,这元二叔倒是演了起来哭坟,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一扭头看到元小忆泛红的眼眶,段临竹尴尬地把笑容憋回去。元二叔哭的是元小忆亲爹,自己在这笑也不合适。
光头买了一车的嫩莲蓬,十个莲蓬一捆,最后付给元二叔三千多块钱,
“小竹子,回去了。”光头坐在驾驶位,探出头拍拍车门。
段临竹回头看向元小忆,“那我回去了。”
“嗯,你、你注意安全。”元小忆猛地一下站起身,又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拧着衣角,心中难过又不舍。
段临竹看了她几眼,站在车前停下。
一掌轻轻推上车门,段临竹和光头叔叔挥手,“叔,我在这待一晚,明天自己回去。”
元小忆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同样乐呵的还有元二叔,元二叔脸上乐开花,刚才请了村里好几个人帮忙采摘,每人一包烟的事,花不了几个钱。
他种莲蓬除了租田的费用,并没有什么成本,不像养鱼会亏本。虽然特别辛苦,但种莲蓬就是纯赚的事。
今天一天纯利润都能有三千多,元二叔慷慨地准备去买肉请两个孩子吃。
二婶子同样喜气洋洋,卖新鲜的莲蓬可比卖老莲子划算。
光头叔在离开的路上给朋友段老板打电话告知段临竹留在乡下的事。
段临竹这边很快就接到了老妈电话,听着满是质问的语气,段临竹走远了点个老妈聊天。
元二叔给元小忆使眼色,今天段临竹过来提了两瓶酒,他让元小忆用手机扫码看价格。
“二叔,扫码出来的价格不准。”元小忆犟着不肯去扫码查价格,觉得这行为很不好。
客人提着礼物来是好意,为什么还这样。
“你这孩子,缺心眼。要不说没个朋友呢,这么不会做人。”元二叔训斥她,眼神带着丝凶狠。
元小忆低下头挨骂,没一会儿就顶不住了,心中对长辈的害怕让她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