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5

文字只身在反映药草本身的训示。想要知道大地的秘密,必须向植物、花朵和树木学习。当熏香燃烧,药水煮沸和精油释放出芳香时,能量会进入你的体内。

——《魔药调制与应用指南》

我不反对任何接触自然的传统技艺,前提是它安全可靠。所以……

我默不作声审视內斯。他笔直坐着,面前堆放格式玻璃器皿,里面装着五颜六色,鲜艳或黯淡得可疑的液体。香气馥郁尖锐,闻上去就像被闪电击中。

亲爱的,我向你保证。他举手发誓,称自己白天在索菲亚祖母的指导下取得突破性进步。魔法——他坚信不疑存在着的神秘力量——以另一形式实现了。

我会把整个过程叫做仪式或者一种个人艺术,也绝不采用含有危险成分的配方。我给你准备的都是性质温和的花草精、香粉、香皂还有沐浴盐。

他的解释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大老远来一趟意大利,难道是为了洗个香喷喷的泡泡澡,做按摩还有体验SPA?

但给你提供以上服务的人是我。难道你还能找到其他俱乐部的现役中场?

这……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他们可能连百里香和迷迭香都分不清。我会被他们弄得过敏、中毒或者死掉。

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內斯手指着天花板,语气旦旦。尽管相信我吧。天文、化学、草药学,凡是和神秘学有点关系的学科,仪式过程都要以安全为开端——不伤害任何人。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对手。所有魔法最基本、不可妥协的规则。

內斯又提到魔法。自从登岛,他身体里被遗忘,或者半休眠的部分全都激活了。对他来说,魔法是一种理解世界的行为,也是一种爱的行为。考虑到他确实不会用草药把戏把我耍得团团转,我答应他了。

他喜悦地笑,起身把客房窗户推开。今晚夜色晴朗。他说,现在正处于从新月变成满月的期间,可以进行所有建设性的仪式,像是接下来好几天都能睡个好觉。

你说我哥哥的事。没关系,我和他和解了。他继续看的书,偶尔和我随便聊聊。他干涉不了我。我说。內斯摇头,在我手上放一块琥珀,然后推我去泡澡。今天恰逢星期天,他可以使用行星魔法。琥珀具有愈疗的特质,可以增强效果。

难道等会儿他还要施咒,加上对特定神祇的祈祷词吗?

不,实际上念的是赞美诗。他说是赞美诗,但语言我完全听不懂。多半是中世纪的流行语,具有威力的魔法词句。索菲亚祖母是一座移动的语言博物馆。

晴朗的月夜,宝石、祈祷词,浸过香包的温水。还有蜡烛,他点燃一根又一根。蜡油里的挥发物质,熏香的烟飘在空气中,和半透明的水汽混合。可能真的有神秘能量降临仪式现场,他口中说给高等生灵的祈祷,转变成令我身体下沉,而精神升腾的变化。我的内部,那类似灵魂的物质,透过温水,透过摇曳的光火慢慢释放。蜡从固态变成液态,而我从固态变成气态。

现在,感受你的个人宇宙。內斯靠近浴缸坐下,手贴在我额头。慢慢地,放松更多肌肉,想象能量凝聚在胸口,在肋骨之间震颤。你缓慢,放松地呼吸,观想它从身体里溢散出来。也许是带着明黄色的一道白光,与琥珀能量的颜色一致。也可能是浅浅的紫色,淡淡的红色——三份迷迭香、两份薰衣草、两份岩玫瑰,一份胡椒薄荷和肉桂。药草释放出气味、颜色和能量,与你的呼吸,你的宇宙融合。往后躺,闭上眼睛,听我的声音。慢慢,慢慢地躺下来……

我这样做了。重心沉没在温水里。蕴含着能量的药浴正在吸收体内的负面能量,又吸收我的憧憬,我的需求。我观想自己想要呈现的样子,一个健康、匀称、活跃、清新的模样。甚至不以人类的姿态,以更加自由的形状被唤起深层的想象。在这层想象中睁开眼——心灵之眼,看见宝石、烛光、药草、夜幕,颜色、轻语、祈祷,有形无形的一切溶入水里。

內斯,他就在我身边,但也成了幻觉。他的目光,他的触摸,他是春夏,是银河自转。恍若另一个世界的降临,听见野生的群鸟,听见浮云,听见雪片。听见芦苇如荒岛丛生,高过人头,遮蔽湖水的影子。我迷失在这片怒生的葱绿之中。

开始是初月,然后是午日。直到夕阳斜照,一个孩子与乱洒的雨点一同降临。脚下是断梗枯叶,背后是血一样的落日,淋着骤雨,褴褛,卑琐,瘦弱。他这样荒芜,这样醒目,又这样孤独地站在我的对岸。

內斯。

即便他脸上无所谓哀,无所谓喜,看见我就像看见一只陌生的鸟落在地上。他也变成孩童模样,可我笃定,在对岸的是他。我不禁凝望着他,朝他伸出手。他似乎终于承认我的存在,慢慢打量,然后化作一只长羽的飞蛇。翅膀和头冠上的羽毛鲜艳夺目,全身沐浴在闪亮的绯紫色中。他高高飞起,羽毛和鳞片折射天空,像无数片棱镜。这一刻,仿佛有伟大古代文明在我面前降临,与之辉映。

接着,我被这只美丽如幻想的生物扑倒,他尖锐的牙齿没入我喉咙。我惊愕,无法动弹,没能叫出內斯的名字。

如果我及时发出声音,或许能唤醒他的神智。

要不要再试一次?

荒唐的想法。这冲动从破裂的血管向外溅射,我重新涂改时间,又回到大雨初降时的水边。他出现的一刻,我就叫他:內斯。

他听见了,睁大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我走进水里,水底的泥土像内脏一样又软又热。我淌过去,手脚拨起的水花,浑浊中涌动猩红的颜色。我不断靠近,向他走去的过程就像经过了一场漫长的杀戮。

最后我走上对岸,浑身湿透而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我看他闪烁不定的眼睛,再说一遍:內斯。

他不可置信,主动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掌心里的茧和疤痕。还有他的皮肤,表面仿佛有硬而薄的增生,我抬起仔细看,看见一层在日光中闪烁绯紫色的半透明鳞片。他安静,任由我观察。等我把他的手放下,他浑身散发高温。像从火焰中死亡,又在火焰中诞生。他又变成长有艳丽羽翼的飞蛇。这一次,他没有袭击我。他光彩的形貌,垂视我的目光中有一种神性。我想他更像一只羽蛇龙。他与亘古的时间,与神话传说有魔法般的关系。

啊,魔法。

我想起內斯对这门学科如此深信不疑。他的热情感染我,所以我才会见到他全新的姿态,他降临在我梦中,却比梦本身更为惊奇瑰丽。我要尽可能保留这份记忆,回到现实里告诉梦外的他。心里这么想着。这时,那比人高的芦苇丛里传来响动,下一秒,哥哥冲出来了。胳膊有数道被草叶割伤的痕迹。看到我,他先是松一口气。再看我面前的羽蛇龙,他立即把我拉到一旁,并挡在我身前。

我刚想解释,告诉哥哥没有必要警惕,就当羽蛇龙是特别的客人。从本质上讲,他是內斯啊。刚要开口,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来,捂住我的嘴。我嗅到海风一样咸的气息。

你睡太久了。

头顶落下月光一样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轻易把我制服,身体随他后仰,沉入水里。梦从这一刻起不再稳定。我溺水,挣扎的过程就是惊醒的过程。

当天花板映入眼中,我彻底从梦里脱离。涌入室内的白昼,欢迎我进入新的一天。我还听到內斯和索菲亚祖母的声音,两个人在门外。我悄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这时,我才看到墙上的钟,快到中午十二点。我真的睡了太久。

索菲亚祖母对內斯说,我突然的嗜睡不是香薰浴的问题。这反而说明药草仪式有效果,令深层疲劳得以释放,还有可能伴随皮肤瘙痒、起荨麻疹和一些肠胃反应。这些是身体排毒与机能自愈的表现。

我可以理解为,她到现在还没有醒,是因为缺乏休息,睡眠质量不好导致的?內斯问。

是的。索菲亚祖母肯定。类似的案例还有许多,这在年轻人间并不少见。但你令我欣慰,好成绩总离不开规律健康的作息。你可以和她分享自己的日程表。

我会的。唉。

內斯叹气,一边向索菲亚祖母道谢。他真情实意为我着想,仿佛有操不完的心。很想马上把门推开跳进他怀里,可这样做非但安抚不了他,还会起反效果,令他对我更放心不下。

唉。情不自禁,我也叹气。隔着一扇门,和他陷入各自烦恼里。

等两个人离开,我留下字条,悄悄走出去,在种草药的温室找到索菲亚。她正在制作天气保护香包,用白布包束好槲寄生、雪松、金雀花和泻根,挂在阁楼上以保护庭院里的植物不受天气蹂躏。

我和她说起內斯的草药仪式,他准备的香薰浴和行星魔法效果实在太好。但也可能是我积攒的疲惫太多,一下子顺势爆发了。索菲亚少见地满脸严肃。是的。她郑重地说,因为他出现了,我天才业余家的资格正面临严峻挑战。

索菲亚说,祖母对內斯的悟性赞不绝口。如果能在他进入拜塔青训队之前相互认识,她一定发出邀请,要把他教育成一流的神秘学大师兼香氛艺术家。

他这么有天分?我很惊讶。

是啊。索菲亚抬头望向天空。我必须承认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

如果是这样,出现在梦里的异变,似乎合情合理了。我松一口气,又开始激动。內斯掌握的配方越多,我不就越享福吗。我习惯看图纸,操作五金工具,可不擅长对付抽象的能量仪式,也记不住那些手势和言词。这时候,我倒真成了保守、刻板,令人感觉无趣的德国佬。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向索菲亚请教。她很热情,这就把我带去工坊,要教我制作青春愈疗药膏。一款专门缓解肌肉疲劳,令人身体重获青春的按摩配方。

材料很简单,一份基底,加入若干草药和精油。基底必须是能够加热融化的油性物质,但在室温下是凝固状态。索菲亚说,她推荐使用蜜蜡,加入榛果油和橄榄油里进行融化混合。这样的基底不会过于粘稠,触感细腻。

好的,索菲亚老师。接下来准备什么?

调配精油。需要四滴雪松、四滴迷迭香、两滴檀香、一滴尤加利、一滴肉桂,一滴柠檬,最后是一份玫瑰花粉末。细小的颗粒在按摩过程中起到保养角质层的作用。

遵命,索菲亚老师。

现在用木汤匙充分搅拌。我为你准备了水晶容器,放在这里了。

十分感谢,索菲亚老师。

你以后都这么叫我吧。真不错,索菲亚老师。嘿!她身体左右摇摆,像一朵花在风里跳舞,模样很愉快。

另外使用该药膏的时候,需要赤身**,一边按摩,一边想象自己想要的模样,像是青春焕发,性感、光彩,魅力四射。

这形容……我微怔,解释说,这药膏是给內斯制作的。

啊!索菲亚叫出声,看看我,又看在炉火上气泡轻涌的蜜蜡。原来是要给他啊。她嘟哝着,眼珠一转,问,你要给他全套服务吗?

什么全套服务?

送药膏附赠按摩。

可以啊,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噢。索菲亚那双大眼睛继续滴溜溜转着,显得十分狡黠。我猜她心里正在想一些鬼点子。我默不作声,等着见招拆招。她看一眼炉子,说,搅拌得差不多了,准备冷却。等蜜蜡刚开始变稠,把配好的精油加进去,再充分搅拌。

我照做。柜子里放满水晶和瓷质容器,她拿出其中一件。我看见植物原料浸泡在清澈液体里,盖子揭开,渗入花香的酒精味道扩散。

索菲亚介绍说这是花草精,加入半茶匙到药膏里当做天然防腐剂。你放心,我用的是最符合使用场景的恋情花草精。她拍胸脯。

我心想这也不算最符合,换做具有身心健全、帮助睡眠功效的配方才更合适。合理怀疑,恋情花草精的功效可能和**有关。所以,这罐药膏,还是让內斯自助使用吧。

在客房,內斯看见字条,开始到处找我。见面的时候,我正在庭院荫蔽处吃葡萄汁面包。索菲亚给我拿来搅烂过的黄油,还有不含酒精的清胃酒。

他带着些许埋怨之意在我旁边坐下,又好奇地说,我身上好香。索菲亚挤眉弄眼,找一个拙劣的借口离开了。我咽下渐渐失去美味,像黏土一样的面包,别开头,把药膏罐子交给內斯,让他睡前用在需要放松的部分。

我自己用吗?

不然呢,我只做了这一罐。

我不是这意思。我以为,你会亲自给我按摩。

他有些失望。闻言,我不禁又恼又郁闷,因为我在他露出那沮丧神色的一瞬间就心软了。我恨这种心软,改也改不掉。没办法,我只能改口。

太好了,你晚上来我房间找我吧!他面颊闪着玫瑰似的红光。我不忍直视,暗地谴责自己总是赢不过。这时,他却把我的脸扳正,极长极热地吻我。已经分不清融化在舌头上的是黄油,是坚果、葡萄干还是小麦的味道,还是他的存在感更甚。我浑忘了郁闷,忘记之前的懊恼。

內斯靠在我身上,一手拿药膏罐子,一手抱住我,用脸蹭我的头发。这感觉,像有一团火在亲近讨好。不怪我总是赢不过他。

到了夜里,他脸上暂时没有玫瑰色的光彩,悠然的沉思取而代之。他倚靠窗边,眼望着我,似乎有埋伏的意味,又好像在默默温理着思绪。我不知道他下一句话,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把温水和毛巾放好,我背对他,让他把衣服脱了,去床上趴好。

我提醒自己别有多余的想法,也别中他的诡计。

衣物摩擦皮肤发出窸窣声音,接着是床垫下陷,弹簧被挤压的轻响。他趴好了。我心想,转过身,却发现他□□,连裤子都脱了。差点没拿稳药膏罐子,我呆愣一会儿,抱怨他会错意了。我只想让他脱掉上衣。

只有上衣?他抬起头,转动脖颈,侧过脸朝我望过来。他裸露的背,宽阔又肌肉紧实,肩膀手臂稍微一动,就有线条在描绘,令我看见旺盛的男性力量。因为这里是别人家里,还是从水晶罐里散发的草药香气令我恍惚,我再多看內斯一眼,心里就更痒痒。

你不觉得,运动员的腿部和膝盖也需要养护吗。他冲我笑,再趴回去,手交叠在一起,下巴搁在手背。完全放松,充满耐心等我靠近。可我一眼瞥见他嘴角的坏笑,阴谋诡计在燃烧。他把自己当做一个陷阱等着我掉进去。

好吧,好吧。

亚历克西斯·內斯。我在心里直呼其名,径直踩到床上,朝他的腰重重坐下去。猝不及防,他发出短促低呼。床垫里的弹簧也小声呻吟。别抱怨,反正你也很享受,不是吗,先生。我抬高下巴,睥睨內斯。他侧目看我,带卷的头发遮掩额头和脸的一部分。他默认了,双眼微阖着,眯起弧度。这是勾引,是教唆。我抠一大块药膏,在掌心间来回摩擦,快速融化,啪。我拍在他肩胛,用力按压,隔着皮肤去推搡肌肉,想把蝴蝶似的的骨头给他掰得更开。

你在给我挠痒痒吗?他笑出声。然后我朝他侧腰掐过去,他倒吸气,立即认输。真的,亲爱的,我错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双手举起来。我从鼻子里哼出气音,挪动身体换一个坐姿。他喉咙里咕哝着。抹过膏药的皮肤,油脂令表面泛起光泽,他任何一点小动作都会呈现在我眼底。我看见他不自在,腰扭动起来。你嫌我重?我好笑地说。他否认,小声说让我再往后坐一点。

往后?

我稍微抬高臀部,他立即调整,微微朝前挪动。他的后腰,脊椎自然弯曲形成的凹陷,刚好让我坐下去,紧紧抵住,镶嵌得丝毫不差。这体感很奇妙,有一种面对面相互抱在怀里的感觉。但这是错觉。我和他面朝同方向,低头看去,只见他的后背一览无余。漂亮的肌肉线条,肤色白皙,宽肩和修长臂膀富有姿态地屈伸。如果他身体没有上下起伏,偶尔被我戳到要害而发出嘟哝,我会觉得身下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尊石像,和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希腊雕塑一样极美。

你别一动不动,倒是做点什么啊。他扭过头催我。他开始冒汗,身体渐渐发热。我不觉听他的话,打起精神又沉迷其中。他结实的躯干,皮肤的触感实在太好了。香气升腾,灌入头脑。

完全掉进陷阱了——心里清楚这一点,但我不想停止手上动作。现在我的眼里,一定充满觊觎猎物的**。我的指甲很浅,手指前端圆而无害,但我头脑里,我有狮子般的形象。盯着內斯毫无防备的后颈,本能般的想法涌上心头,真想一口咬下去。

高良姜、莳萝……或者整颗香草豆,你在药膏里放了这些吗?他声音沙哑,在我耳边充满诱惑地徘徊。

我勉强听进去了,回忆着,配方里没有这些草药。但索菲亚最后往膏体里加了成分不明的花草精。

这孩子可不单纯。內斯咬着下唇,用手肘支撑上半身,缓慢坐起。

我垂下头,抚摸他发热发亮的皮肤,汗水混着芳香油,很美妙的感觉。高良姜、莳萝……这些草药不能轻易使用吗?我问。

他弯曲挺立着上身,扭过头望向我。情迷意乱只需要三份高良姜、两份莳萝、一份胡椒薄荷和整颗香草豆。

药草罐被拿走,放在床头柜,敞放着。香味随不断升温的房间继续弥散。

腿部和膝盖的保养留到下次吧。他用嘴唇啄我的鼻梁,在眼睛睫毛周围徘徊。这样象征性征询,代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也不想睡,至少今晚不想,等明天再确认梦里的异象是否还在吧。

我想要內斯。

现在有他在就足够了。我搂住他肩膀,感受血液沸腾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为索菲亚的祖父修好钢琴凳,保养他开了半辈子的老爷车,还有指导玛蒂娜女士倒车,也故意带她去路况不理想的地方练习。她驾驶时过分紧张,怕被人恶意别车和按喇叭催促。这种情况我也碰到过。对方看见我是女人,往往更来劲。不过车里装有行车记录仪,只要我不较劲,完后再提交举报就是。开车往返轮渡口和半宝石工厂,我和她聊了很多。

至于內斯,他还在索菲亚祖母那里上课。索菲亚没办法,只有让出第一天才业余家的称号,自己屈居第二。但我事先打招呼,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些草药仪式,他大可以先在凯撒身上进行效果验证。內斯想了想,考虑给凯撒调配可以招来恋情的药水。当然,绝对不是烂桃花。

另外,我抽空给索菲亚做了她的半身像木雕,勉强有七分像,重在心意。在雕装饰花纹时,我左手突然麻了,整整半小时使不上劲。肠胃也不舒服,咕噜咕噜胀气。在这之前,我喝过她祖母制作的伊西丝愈疗药水。一个蓝色玻璃瓶里注入半瓶清水,加入研磨并授能过的迷迭香、鼠尾草、百里香和肉桂,晒一整天太阳。我想自己正在经历排毒反应,就像內斯今早起床发现嘴边长了一颗痘痘,虽然他坚持说这是因为没喝够水而上火。总之,在索菲亚祖母的帮助下,我们得到最专业的健康调理。

我也整顿思绪,在梦里找到哥哥。真是不可思议,和去世的亲人在梦中保持稳定联系,正常自如地交流,记忆和话题内容与现实保持关联,没有错位,也不突兀。难道我是索菲亚祖母口中,天生具备通灵资质的人?

想多了,你只是能看见我。哥哥合上书,用书脊轻轻敲我额头。他纠正,用青年质地的嗓音。可他看上去仍是瘦小,脸庞也还笼罩一片朦胧明光。是不是他忘记本来的长相,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只把声音改变了?

我光脚踩着水,头顶是满月照耀的夜空。我望见一颗发出紫色光亮的星星,问哥哥,还记不记得那只羽蛇龙。

什么羽蛇龙?哥哥抬起头,视线从书上转移到我脸上。你是不是和厄洛斯待久了,学着他沉迷在幻想传说里?

哥哥管內斯叫厄洛斯,希腊神话中代表爱欲和**的原始神。这算是对我们关系的认可吧。我向哥哥解释,现在和內斯一起学习的神秘学课程,仍是有科学依据的。但那只羽蛇龙,他完全不记得。

他叹气,再次把书合上。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他对我说,又一次拿书脊敲我额头。

这时,一张细长的书签从书里掉下。我捡起来,上面又是那种如神秘符号的几何线条,但我能读。可内容又不是被我读出来的,而是有意识般主动进入脑海。

我愿这流云以及水的护持,太阳的化身之鸟为你祝歌。

我怔住,突然间无法动弹。

哥哥在我面前挥手,一边抽走书签。醒醒,还在想那什么羽蛇龙吗?

我深呼吸,茫然看着他。什么羽蛇龙?

啊?他诧异地回应。我努力回想,最后惝恍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什么羽蛇龙?为什么他和我聊这个?

哥哥沉默以对,背对我坐下去,继续看书。我眼尖地瞥见,那张书签上印有风景画。没有线条,没有符号,只有画面。

这是一个不太愉快的梦。我们之间过于安静了。我提前醒过来。天还没亮,离日出还有一个钟头。我溜进內斯的房间,坐在他旁边,盯了他整整一个钟头。

终于手机闹钟响起。他咂吧嘴,一边睁眼,一边翻身拿手机,指尖碰到我膝盖。我对他说,嗨,早上好。他吓疯了,从床上弹射,猛地跳到地上。

真庆幸你没有心脏病,身体健康。我和他说玩笑话。

他反复眨眼,确认是我。他张开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脸郁闷,揉乱本就睡得一团糟的头发。我咯吱咯吱直笑。他听见,默不作声冲向我,把我抱起来摔到床上,一个劲挠我痒痒。救命,我可受不了这个。我一边大笑一边求饶。

他终于解气,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我被结结实实压住,叫苦不迭,又拿他没办法。

问你一件事。我盯着天花板,把手指插进他浓密卷曲的头发间。

他蹭我的脸,嘟哝着。什么事,你说。

如果我一觉不醒,你会怎么办?

嗯?

他动作停滞,稍顿,他双手把我圈起来,翻身,上下交换位置。我趴在他胸口,听到他说——

简单啊,我去梦里叫醒你。

和《莱西的魔药》存在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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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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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的心(补)
连载中Arnold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