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刺猬当槌球,火烈鸟当木槌

上课铃响了。

在学校,上课铃总有极强的魔力隔阻一切事态的发生。大部分学生都被训练得很出色,幼儿园的时候,还需要老师撕心裂肺地呐喊“一二三”,现在只要响铃就能闭嘴。

铃响完,所有人的情绪戛然而止。爱老师说:“这些情况,查完以后会上报给学校,一般情况下,学校都会有专组调查,是真是假,是什么处分,不是朝天大声许愿就可以的。盛放,林辜月,你们剩下的人全都回去上课。”

马宏瑞和他爸爸脸色煞白。

他爸爸说:“小孩子青春期喜欢来去不是很正常的吗?哪里有严重到这种程度呢?”

今天爱老师难得产生怒气:“这位父亲,孩子指控的你只听到这一条了吗?霸凌、骚扰,这是小事吗?”

马宏瑞爸爸僵住了,自言自语道:“哪儿那么严重呢,哪儿那么严重呢……”

见盛放要走,他攥住盛放的胳膊,掐着马宏瑞的脖子。

“你给她道歉!你给人家女生道歉!”

马宏瑞不肯,无动于衷,他爸爸便只能自己磕头。盛放站在原地,视线模糊,遥遥地看向林辜月。

林辜月一言不发,朝她走来,轻柔地掰开那粗糙肮脏的手指,牵起盛放。

抱歉,没有呼应你们的期待。

玛利亚和面包虫长大了。

没人这会儿还能心系学业,几人才下了一层楼梯,通通破了功。

时洇先行道:“马宏瑞还好意思提他的眼镜呢!就近视五十度!带个□□镜!装模作样的!还有,宣阳你为什么会出来啊?叶限,你也是废物一个,宣阳这么个体弱多病风一吹就跑的人,你还能看不住,居然就让他真被风吹跑了啊!”

宣阳双手捂耳朵:“你太吵了,时洇。”

时洇挥挥手:“算了,想想也是,也没和你们说是什么情况,就急急切切地跑,换作是我,我也得跟来了。”

她看向盛放。

“那你呢?”

“我?”

时洇摸着下巴,思考道:“那天在便利店,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你有当疯子的潜能,你果然是。”

盛放笑了。

林辜月一头雾水,问:“什么便利店?”

她们呆住,眼神飘忽,转而一齐咳嗽。时洇假正经地问:“盛放,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马宏瑞这短信的事情的?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

盛放点点头。

“其实我今天才明白,他为什么从上学期期末起,莫名其妙地送我牛奶。”

“我们怎么都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估计觉得对我献殷勤很丢人,托人给的,每天早晨都会贴一张纸条,放我抽屉里。但我也没喝,全给你同桌了。”

时洇大笑:“我上学期那同桌确实和饕餮一样,什么东西塞到他手上,他都会吃,有次看到他差点要把咳嗽糖浆当蜂蜜兑水喝了。”

盛放接着说:“马宏瑞他没和我当面对质,其实也是因为在班里,他暧昧联络的人不止一个。在学校要是和我太亲密,他就会被其他人发现。”

宣阳说:“但是,盛放,你今天的表现看起来不像突然知道,你说的那么多,应该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既然被卷进来了,那就顺势发挥,面壁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还好马宏瑞这人平时作恶多端。时洇不都说了,我有当疯子的潜能。”

盛放的嘴角扬起,阳光穿过窗子斜照她的面庞,阴影羽翼般一路掠上她的太阳穴。她仿佛在飞翔。

“我很情愿地当疯子啊。”

“那这人后来怎么了?学校怎么处理他?真退学了?”

通讯视频里的温澜,脸埋进碗里,扒完最后一口面,抬起头,问道。

林辜月接过郑克递过来的西瓜,说了声“谢谢”,回答:“只是说停学了。”

“复学了吗?”

“还没有。”

郑克关停火锅,空气顿时清新。他想了一下,说:“那算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应该没多久就要回来了。”

温澜笑:“你倒是了解一中的做法,一点不愤怒,视作平常。明明当年也是受害者。”

林辜月垂着眼咬西瓜的红壤尖。

郑克看了看她,尴尬道:“我们那届也有人这样,因为是竞赛保送的苗子,所以……但那是好几年前了,未必一中现在还看重这个。尤其这年头,学校都注重名声和校风,没有处理好,传开了的话,影响更恶劣。现在没什么结果可能因为还在查。”

温澜压根儿没听郑克的找补,说:“辜月,假设他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你会怎么想?”

她慢吞吞咀嚼,另一只手用筷子夹了个橘子递给郑克。

郑克直接用手掌接,被烫得挤眉弄眼。

林辜月大笑:“温澜姐姐说,之前你们吃火锅,她煮了个橘子给你吃,你看都不看就用手接。没想到这种事是真的。”

郑克擦着手,无言以对:“……这世界上有谁会煮橘子?”

温澜怒:“我啊!”

林辜月努努嘴:“我和姐姐学的。”

“你们啊……”

林辜月恶作剧成功,把西瓜皮放下,才好好回答温澜问题:“姐姐,哥哥,你们其实都应该知道吧,不管是马宏瑞那种人,还是当年欺负郑克哥的那群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只干一件坏事。”

她抹抹嘴。

“来日方长嘛。”

今天郑克带了样刊来,请林辜月吃火锅。只有郑克和温澜正式庆祝她的作品上刊,但林辜月很满足了。她大概也被云江一中同化,尽管从小就把《童话森林》当作殿堂,却不再认为这是件多么值得骄傲和宣扬的事情。

最后,她还是告诉了妈妈,因为未成年签约需要家长签字。所以这件事,连同话剧社的经历,写上了文书。妈妈比想象中地高兴,当面没说什么,但在电话里夸奖了林辜月。“竟然不知道以前扔掉撕掉的纸也能变废为宝啊。小岑你看看,这是我的女儿。”

林辜月发呆的功夫,郑克已经付完钱了。

他问:“喔,编辑还问呢,你们这学期排了什么话剧,还是原创吗?”

林辜月挠挠鼻梁。

话剧社的活动没再继续。他们还是没有等到指导老师,学校要求,高三生通通默认退社,所以也没有了会到处叫嚣的向秋澄。因此,话剧社合并到歌剧社,歌剧社情况更惨淡,两个社团又合并去西洋乐社。最后面目全非。

叶限小时候学的全是民乐,其余也没人和乐器沾边,最优秀的甚至是林辜月,她好歹会弹《踩到猫了》。叶限回篮球队,盛放分身去了诗社和舞社,剩下的人全申请去钓鱼社。应时洇去年的那句话——至少钓鱼社是真的在钓鱼。

“我们没有话剧社了。”

没有保住话剧社,向秋澄也不怪谁。她很乐天地认为这说明,话剧社最灿烂的时刻保存在她的手掌心里,她很享受当神的感觉。

“好吧。”

她跟着他的脚步出了火锅店,一出去,他开始狂喷清新剂祛味。林辜月回神,拎着头发,闻了闻发尾的味道,嫌弃地皱眉,说:“借我。”

清新剂到她手上,水雾飘散,郑克咳着嗽,从包里掏出两个礼物盒。

“一个是我送的,一个是温澜送的。”

她开心起来,清新剂飞进嘴和眼睛里,酸酸的。熟悉了以后,早不在意什么收礼的礼仪了,原地蹲下,拆包装。郑克送了一本爱丽丝·门罗的签名书,温澜送了一把斧头。

也不是真的斧头,是个没开刃的精致摆件。

她扬着斧头,乐得像傻子,好一会儿才想起道谢,仰脸看郑克:“之前你们都是一起送礼物,不过,这次你们没有一起喔。”

郑克愣了愣,说:“以前是学生嘛,都在读书,想送你点好东西,只好一起凑钱了。现在我们可都是大人了。”

林辜月问这个问题出于随口,并没有别意,因此,从她视角来看,反常的不是他们两个人如何送礼祝贺,而是郑克那瞬间的错愕。

她认认真真地收好礼物,书放进包装盒里,叠在样刊下,都放进包里。斧头则握在手上,“腾”地一下站起来了:“你们怎么了,说实话。”

郑克一惊,语气却平常:“没怎么。”

她匪里匪气,威胁道:“如果没怎么你就会说有怎么,你说没怎么是因为真的有怎么。”

“……你在说什么……你先把刀放下!”

“哪来的刀?喔,还真有。”她把斧头藏到身后,“好了,你说吧。”

“……”

他们靠在商场玻璃护栏上,望着底下来往的人群。

郑克说:“确实没怎么。”

林辜月开玩笑道:“那你们会分手吗?不会分手的话就无所谓了。”

她能够大方提这个词,是仗着他们相爱。

郑克却没有回以玩笑。

他说:“欧·亨利写过一个故事,你也知道,妻子卖掉长发,为丈夫买怀表链条;丈夫卖掉怀表,为妻子买发梳。结果显而易见,双方的奉献导致了礼物失去了实用价值。在这个故事里,礼物作为他们的情感表达,其实并不重要,珍贵的是他们在爱中所处的身份。

“辜月,人可以变得很成熟,却没有办法变得很完美。成熟和完美并无法划等号。一个人作为人,有无数局限性,莫论把人缩小,缩小成单一的身份时,局限性又将大到什么程度呢?因为局限性,一个身份能提供的大概只有基于自身的能力和成长经历而生的善意,而非长久的能量……”

林辜月听着,渐渐累了。她的下巴靠在斧头上,方才清新剂的水雾似乎扩散到大脑,酸楚泛滥,她想起太多他们两个从前并肩的画面。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你真的书读太多了,但是根本没有把书读透,而是把书读烂了。什么有人横空出世来拯救,绝望时反复念这个名字就能走出深谷——你难道有这些俗气的想象吗?就不可以只是想和一个在城市里也会抬头的人一起看星星,仅此而已吗?”

郑克沉默。

他说:“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骂一个人‘想太多’和‘书读太多’。”

林辜月呆住,哑口无言。

郑克摸摸她的头,柔和地说:“我明白你的本意不是这样。”

“这就是我的本意。”她幼稚地躲开他的手,“如果不符合想象就结束,那么首先该怪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啊,是你擅自作主进行想象,所以你凭什么……”

“你觉得温澜就对此毫无想象吗?”

她安静了。

郑克严肃道:“辜月,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都在努力地解决。”

她看向他:“哥哥,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期待你们吗?”

“辜月,让你失望了,我和温澜都只是俗人。”

她恶狠狠地把斧头推给他。

“我管你们什么人。我不要两个礼物了,多好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们一起送的礼物,多便宜都无所谓,我只要你们两个人一起送的。”

她站立一秒,确定没有流眼泪,转身就走。

期刊正式发售那天,林辜月中午出了校,饿着肚子到处跑。

报刊亭日渐稀少,她没有找到任何一家正开业的。每一间绿色小屋枯立在街头,像一只眼睛没有眼球,只剩下眼眶。总有一天,报刊亭会像电话亭一样被铲平,彻底消失。她意识到,自己坐上的不是有既定轨道的永恒列车,而是是开进下坡、前方正是断崖的末班车。

她没有买到新刊。在下午上课铃响之前,满头大汗地回班级。

盛放坐在她位置上,先看到她,叹口气,戳了戳宣阳。宣阳从桌上爬起来,对她翻了个白眼:“你中午跑哪儿去了?”

林辜月把潮湿的鬓发挽到耳后:“啊?”

宣阳挥挥手:“你这头猪,算了。盛放,要上课了。”

盛放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摇摇头,走开了。

林辜月莫名其妙地坐下。椅子上还有盛放的温度,在这夏天里显得分外诡异。她心头发痒,咬着牙,手伸进桌肚里,一顿翻找,没找到这门课的教科书。

宣阳悠悠说:“你的书被时洇藏起来了。”

“为什么?”

“你问她啊。”

眼见老师马上巡视到他们的座位,她着急道:“我怎么问?她又不在这儿,你们为什么要突然戏弄我呢?”

“喔,不能戏弄啊,那不然你先用这一本吧。”

宣阳细白的手腕下是这门课的教科书,封面贴着她名字。林辜月恼火地翻开来,里头夹着的,正是最新一期的《童话森林》。

熬过一堂无趣的地理课,他们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林辜月,一边将她拖到生物实验室,也就是先前的话剧社教室。

路过操场,那棵树的红花都谢干净了。这一期《童话森林》的封面原型就是这棵树。

这是郑克告诉她的。火锅那天分道扬镳,郑克有阵子没和她联系。今天早晨忽然发来一条短信说插画家以前也在一中上学。

林辜月也当作从来没有和他争辩过,问,怎么不画盛开开红花的模样,总觉得那样更美,更丰饶,是因为现在是十月,过了夏天,不应景吗?

郑克疑惑,一中的树开过花吗?

林辜月才知道,那棵永远鲜绿的树,只在他们高一那年开过红花。

她太胡搅蛮缠了,根本不怪温澜和郑克。是这世界的风景总是美得让人不尽兴。看过满溢的红花,当然会觉得绿叶太冷清。缘分和天赋一样,是无数个偶然叠加产生的精华,是命运的高度浓缩,一旦稀释到生活中,便成了让人产生野心和贪欲的鱼钩。但正因为渺茫,所以才不自量力,证明其存在。林辜月也擅自幻想,甚至因他们的幻想而幻想。她绝不比他们高明。

急急忙忙到教室,叶限坐在窗旁,撑脸发着呆,听见动静,立即捧起一旁的蛋糕。

她被时洇推到叶限面前,低头看着已经有点融化的奶油和巧克力片。她忽然知道那个下午,宣阳的那句梦话是什么了。

“林辜月!恭喜你梦想成真!”

思绪和现实重合,他们齐齐地大喊道。

林辜月假装蛋糕上有蜡烛,呼了一口,轻微的风吹进叶限的胸膛。叶限怔怔,笑了笑。她不知道他笑什么,可能是痒吧,反正她也笑。接着时洇催她许愿,林辜月乖乖闭眼。

再次睁眼,炽白的光芒穿过他们的身影缝隙。

在林辜月的眼里,他们的模样异常清晰。

上课铃响起来,他们一口蛋糕都没有吃,塞进讲台肚里,只有时洇来得及刮下一点奶油含在嘴里。盛放问好不好吃,她笑说,好甜好甜,辜月,大家,放学以后再来一起吃蛋糕。

林辜月大声应道:“好!”

又经过那棵树,他们七嘴八舌,声音重叠,不分你我。

“你中午到底跑哪儿去了!”

“去找报刊亭了!”

“知不知道我们等你等了多久!整整一个中午!早就策划好了!真是对你无语了!”

“我不知道啊,你们又不和我说!”

“喂!你才奇怪嘞!这种事情肯定会一起庆祝啊!你难道不会想到吗?”

“这种事情……也是小事吧……”

“是小事吗?”

“是小事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全是小事的专家!”

……

……

……

“那你们是怎么买到杂志的啊?”

“你说呢,还不是叶限,他在暑假就定了一年份的杂志!今早送到的!”

“不止我啦,宣阳和盛放都定了。”

“什么啊,那结果只有我和当事人林辜月没有定,怎么回事?”

……

……

……

“诶!对了!你刚刚许什么了?”

“自由!”

林辜月可以在沸沸扬扬的笑声中大胆说出愿望。她纵有再多俗气的幻想,可是由这些人所构成的世界,却从来没有真的辜负过她。她始终得到回应。

好像,她比温澜和郑克幸运一点。

很快到班,林辜月仍有些恍惚,在班门口止住脚步,没有进去,转身去洗手间。

她俯身洗脸,水流不小心扑进眼睛,有些刺痛,她赶紧抹开了。

抬头看到自己,旁边还有盛放。

盛放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经流指缝,猝然分流滑进下水道。

“林辜月,其实那天,我不是第一次知道马宏瑞的短信。”

听的人没有说话。

盛放接着说:“但和他发短信的人也确实不是我。从我收到第一瓶牛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搞错了人。但我故意没有揭开,因为我想做一件事,我在等。”

她直直站在林辜月面前,喉咙无端泛着酸,每说上一个字,就像失去双腿的小美人鱼在陆地上走路般无比刺痛。

“我从一年级,在市一小,见到许俊杰的第一面,就在等了。”

她的眼泪滚出来,到下巴汇成瀑布。如何忍耐都没办法,似乎,盛放命中注定要在林辜月面前狼狈不堪。

“……林辜月,你可以原谅我撒谎吗?”

预想中的拥抱,预想中的温柔。

她在林辜月怀里,听她说:“你做到了,盛放。辛苦你了。”

盛放嚎啕大哭。

她什么都想到了。除了不知道林辜月的怀抱可以如此温暖,让人想要尽情流泪。

她们一出洗手间,撞见爱老师。

爱老师夹着教具,叫住她们:“你们俩还不去上课干什么呢!”

她们浑身僵硬:“诶,啊,老师好!”

“赶紧去上课!”

“知道了!”

她们步伐匆匆。

“诶对了,你们俩。”

她们猛回头。

爱老师说:“我们班乒乓球操的领操,就你们俩吧!”

她们大喘气,彼此看了看,向爱老师展露笑容。

“好!谢谢老师!”

到班门口,林辜月又想起一件事。

“但那个给马宏瑞发短信的人是谁呢?”

“他上学期的同桌,不动声色突然休学了的那个。班上人都不太上网,所以不知道,她的照片被马宏瑞在一个非常小众的博客网站上传得满天飞,并编造了一些黄色谣言,一窝人,老鼠般地在里面狂欢。我正好在那里写博客,所以在热帖上看见了。如今霸凌的方式,以及霸凌者与霸凌者联结的方式,与时俱进。我们在学校什么都看不到,不意味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她的电话,是我无意间在班级电联簿上看到的。”

“那爱老师……”

“是上学期的电联簿啦,这个学期年段重新排班,通通更新了一遍,她没来,那一行不就是空白的吗?”

“这些,你和她商量过吗?”

“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许多事情我都是猜的。但是,多亏那破网站,这件事我确实知道,她休学不是因为任何疾病和学习压力。她和她妈妈起诉了网站和那些人,其中包括马宏瑞。所以,我想,她很快就会回学校了。”

这个世界上,好与坏,美与丑,风景无数,其间藏着众多玛利亚和面包虫,并非每一位都有机会在故事里留下一抹正式的影子。

可是,务必小心,请别轻慢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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