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王后的尖叫是牧童的叫喊

那年的春节,林辜月和时洇都去盛放家过。

除夕夜当晚,她们和盛放的妈妈一起,各凭本事,做了一大桌天南地北的菜,多数还是云江菜。但林辜月只会叠三明治,她们说:“你做一个意思意思得了。”

于是她一边接着梁好的拜年电话,一边把十六片吐司分成两份,用糯米黏在一起。再夹了点她们剩下的食物边角料,上下一叠,变成巨大的三明治。她高举说,这是三明治老大。没人赏嘴,顶多时洇笑了一下。后来老大重新切开,冻在冰箱,每天早上微波炉一烤,当了她七天的早餐。

隔天大年初一,她们一起去宣阳家拜年。宣阳爸爸提前留了最好的食材招待她们。盛放的嘴皮被螃蟹钳割破了。宣阳骂骂咧咧:“你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把所有的螃蟹都剥好了,鲜白色的肉淋上姜汁酱油,时洇在周围插上黄瓜片,盘子有种很团圆的感觉。墙上的照片换了一张新的,宣阳妈妈看着他们,笑得好美满。

他们裹上毯子,窝在沙发看新年节目。宣阳爸爸端来水果,方晓琪的脸意外出现,唱的是三年前红遍网络的那首甜美歌曲。时洇咋咋唬唬地跳起来:“是我和辜月的朋友啊!我们的朋友!”

说着,她学电视上的方晓琪一起跳舞,四肢各舞各的,眉眼动态更精彩。林辜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哼。其他人全部笑翻了。

消化完了,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人,所有项目的队伍都浩浩汤汤。像沙丁鱼,林辜月久违地又想起这个比喻。

走下大摆锤,宣阳走两步就快晕过去了。时洇和盛放陪他坐着休息。林辜月去买棉花糖,风把糖絮吹到嘴角,甜丝丝地融化在嘴唇上,忍不住咧着嘴角,全部卷着吃光。

她穿过人群,奔跑过去,看见他们靠在一起。他们都戴着白色的围巾,是她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三条围巾连在一起,远远看,还以为是同一条。

他们玩到游乐园散场,看完烟花。只有林辜月忘记戴围巾,游乐园风大,冻得她鼻涕直流,烟花没有看请,眼睛里全是泪水和他们的笑脸。

一起回盛放的家继续玩。盛放给大家煮姜汁可乐。林辜月到现在还是吃不惯姜,假惺惺地啜两口,便把杯子当吉祥物似的,揣在手里,一口不再动。很快被盛放发现了,骂了她一顿。

宣阳在沙发缝里找到一包感冒药,大声说“这个不是好喝点吗”。马上他们看到药已经过期。盛放冷笑,命令他们把一锅姜汁可乐全都喝光。两杯结束,林辜月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姜了。时洇喝得非常开心,她只觉得很甜,和棉花糖一样。

他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看起纪录片。林辜月入神,忽然所有人都在爆笑。她转头,他们给她看一条搞笑视频。

手机屏幕里有人在雨中高举双手,模仿着她不知道的偶像剧。背景好熟悉,发生在云江。原来是去年十二月的那场暴雨,她的脑袋嗡了一下,跟着笑了一会儿。

盛放关心地问:“你申请的那个学校怎么样啦?”

林辜月回答:“我材料交得很晚,一直留在等待名单上。不过,其实就算录取不了,我也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她点点头,接着说:“看到大家都在读书,有点馋了,但如果再申学,我想学历史方面的。纠结,因为最后还是想回到图书馆工作。”

宣阳说:“万一你有机会,留校当老师也适合啊。”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许久,愈说,目光愈坚毅。不知不觉地,又谈起高中的事情。接着是各自的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五官陷入休眠,讲话开始大舌头,用睡前的语调,含着云江的口音。曾经最喜欢的书本和卡通角色,挨个从喉咙里跳出来,依旧鲜活,不曾远离。

时洇和宣阳来劲,争辩数码宝贝到底有几个形态,遂翻出剧集,从第一集画质最模糊粗糙的部分看起来。看着看着,全都被剧情吸引,忘记在吵架这回事。

时洇非常大声地说:“我要当亚古兽。”

林辜月反驳:“不可以,我要当。”

“你去当花仙兽。”

“那你去当加布兽。”

宣阳说:“你们当个人吧。”

她们异口同声:“你当呱呱兽!”

盛放问:“这是我们十八岁想要的大人生活吗?”

林辜月说:“当然不是了,因为我小时候真正想当的是圣少女。”

时洇说:“我们的大人生活才刚开始。你以后可以当。”

宣阳问:“到底谁是圣少女?”

谁是圣少女?爱丽丝?草莓兔?佩妮?……

林辜月再难解释一个角色,纷杂岁月之中,宏大宇宙之中,所有的人都复杂。她唯一能正确解释的只有自己。

不过,她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了。

她发起怔,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无一浮云,仿佛天然的画布,倒映屋内他们的身影。笑的时候,影子烛光似的晃动。他们围成一圈,像蛋糕上的蜡烛,但绝不熄灭,这值得庆贺的生日一定很永生。

最终,从不寄来邀请函的怪盗圣少女,除了时间,什么也没有成功偷走。

他们睡在客厅,盛放妈妈起夜,给他们盖被子,调了暖气温度。林辜月也醒了,坐起来,时间是凌晨五点,再也睡不着,悄默声地开冰箱,寻找她的三明治老大。

沈嘉越拨来电话,说:“我……额,我在看日出。”

她揉揉眼睛,剥开保鲜膜:“在海边吗?”

“山上。山上下雪了。”

“有多穿点吗。”

“戴了你送的围巾……谢谢,很暖和。”他的声音十分古怪,“辜月,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他不曾当面去姓喊过她名字。林辜月愣愣,明白过来,然后甜蜜地笑了。

“嘉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微波炉“叮”地一声,她的邮箱收到了一封录取通知书。

新春的装饰陆续扯下,商场逐渐简洁,灰色的道路显得更灰,笔直得不容置疑。但春天的节日和春天一样,愿意复苏。元宵节很快就到了,大街上的灯笼回到故地,再一团一团地开起花,满地都是扁圆的影子,流苏招摇得很复古。

盛放放假,约她一起去快倒闭的书店碰运气,淘绝版书。

她把新年也买给自己的围巾绕了脖子几圈,倒有私心,颜色和他们的不同,是粉红色的。她的脸顿时也粉扑扑的,说:“不了,我回家一趟。”

“收拾行李?”

“嗯……找书。最喜欢的书。”

林辜月站在雕着铜色花朵的大门前。从前觉得一扇门太高就可怕,现在觉得一扇门不管长什么样,总之都会被她推开。或是说门的存在就是为了被推开。

没有人在家,她找不到自己的拖鞋,光脚踩进去。上电梯,径直走向书房,她的手指弹了一排又一排的书脊。其实根本没有头绪自己想带哪几本走。她“最喜欢”的书简直和大街上的灯笼一样多。

林辜月随手拉开抽屉,竟然看到很多年前用的相机。十几?还是二十年前?她也不清楚了。充电装备和电池就在旁边,相机重新开启,熟悉的LOGO缓慢地显现,像海底的金币被鱼儿接力地顶上了岸。这个画面非常不可思议。

摁开相册,一张张翻,颐和园,故宫,长城,天坛。这是爸爸妈妈去北京度蜜月用的相机。没有两个人的合照,只有他拍她,她拍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林辜月。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教育。爸妈的脸黝黑却轻盈,依然是胶卷相机的拍摄习惯,每张都力求完美似地,笑得用力。他们穿的衣服和鞋子,在今年又重新流行起来。

最后一张,妈妈自拍亲吻爸爸的脸颊。林辜月手抖吓一跳,赶紧关掉,头埋在膝盖间笑疯了。有什么稀奇,爸妈也曾经是恋人,只是后面生了她,又开始做生意了。

“……辜月。”

林辜月转过头来。是妈妈。她顿时觉得什么书都不必带走了。原来回家是想见妈妈。

“爷爷呢?”林辜月也学会了在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得先关心一下别人的奇怪套路。

“他回老家了。找兄弟姐妹玩去了。”

“那里对他来说更自在吧。”

“嗯。”妈妈收拾着衣服,一件件往外拿几乎不穿的运动服,“我要去旅游了。和刘婶,还有温澜、嘉越的妈妈一起。我很久没见过温澜的妈妈了。”

“温澜姐姐现在叫宋等等。”

“等等。”

“岑阿姨呢?”

“不知道,她应该忙。没有叫她。”

林辜月帮忙叠衣服,妈妈看见她光脚,皱皱眉,她连忙说:“我不是故意不穿拖鞋的,我没有找到自己的拖鞋。”

“还有一堆客用的……算了,你要光脚就光脚。”再看见她的脑袋,眉头皱得愈深,“你的头发真奇怪。我早就说了,你长头发才好看。那么美的一头长发。”

林辜月置若罔闻,说:“妈妈,我要去哥德堡读硕士了。”

“法律?”

“当然不是。”

“你念完以后,还回到爸爸这边吗?你可以晚点结婚,我不催了。”

林辜月摇摇头,什么也不再回应。

妈妈手停下来,把所有衣服摞在一起,飞快地,仿佛怕被谁捉住,说:“辜月,你是不是很恨妈妈?”

“妈妈,我爱你。”

长久的沉默以后,妈妈说:“你现在的头发根本不漂亮。”

林辜月笑了笑。回到书房,一眼找到目标,拿走那本最破旧的《安徒生童话》,含在怀中。

她下电梯,在门口坐着系鞋带。妈妈追过来,问:“你奶奶什么都告诉我们了,什么都聊了,你爸爸知道错了。”

“妈妈,你去哪儿旅游?”

“不知道。她们定的。但应该要花很久时间。”

“在未来这一场漫长的旅行里,妈妈你会慢慢、慢慢地想明白的。”

“什么?”

“好多事情呀。”

林辜月抓住门把,妈妈又问:“你以后还会回家吗?”

“是家的话,当然一定会回。”

她打开门,天空如洗,一片晴朗,畅通无阻地呼吸了一口,脾肺清凉。

林辜月又说:“但是妈妈,我已经有我自己的家了。”

妈妈,谢谢你,给我讲了无数遍小红帽的故事。那是我整个人生,第一个听到的童话故事,从此我的命运与童话有关。

谢谢你,在接我回家的路上,曾经告诉我,自己的生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从没有放弃过。

妈妈,我好像成为了那个最深处的本来的你,也许比那更好。你不用为我骄傲。我自己很高兴。

在这美丽的晴天之中,林辜月想起了一个人。

活人光是活着,就仿佛是一件对死人亏欠的事情。平日已经没有过多的思念,所以她一直觉得,要整整一天都只为这一个人忧郁,只做祭拜这一件事情,这份抱佛脚的尊重,才些许拿得出手。

但林辜月还是恬不知耻地临时来到墓地。

买了一束花,百合花。对她的印象就是百合。记得她也挚爱白色,衣服和家具多数都是白色。不是《红楼梦》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那种近乎凋零的白,而是怀中花束一般高洁的白。

记得小时候,在她家吃咖喱鱼蛋,林辜月把酱汁洒在她的白裙上。那会儿胆小,彻底吓坏了,几天闷闷不乐。她便把叶限的颜料泼到客厅花瓶的百合上,对林辜月笑道:“看吧,白色而已,看着干净而已,被弄脏又怎样?”

但是她这朵百合,和当年花瓶里的百合不一样,她不能够被倒上颜色,不然会变成白银针,与用来上吊的白绫。

林辜月有过那种埋怨她的时期,心想她好像是那种暗黑版《安徒生童话》里所谓的真相。记得百合多清洁高贵地盛开过,所以不接受她的扭曲与变形。

可这么多年,林辜月终于在所有私心里,找回了对她的偏心。死掉的人有资格无赖,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命运。活着的人于是用无赖自我安慰,把责任怪罪于生活的不谦让。

一尊尊墓碑是一段段走远了的故事,寻到她的名字,与童年记忆里的人一样,白得遥不可及,白得温柔清澈。庄潇云。

花放在墓碑前,她拿出纸巾把落灰处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尤其她的名字。

在墓园里自言自语的人们,从来都不是真的在和自己说话。

她把垂到眼前的短发,往后捋,徐徐开口:“潇云阿姨,我是辜月。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还认得出我吗。我前几个月剪了短发,现在长长了一点,越来越奇怪了,但是懒得修理。我买了百合送给你,你以前最喜欢的花。

“其实我不知道,潇云阿姨你想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来了。但我不是想来祈求阿姨你可以原谅我,或者是原谅我的爸妈。我只是想来和你说说话。嘉越来了很多次,他应该说了很多我们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他话那么多,那么密,一定讲得事无巨细。所以我就不说了。

“我想说说只有我能说的事情。叶限很好地长大了,是一个无比优秀的人。他对我很好,比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对我好。我很喜欢他,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不是过家家,真的不是。但我也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或者他很优秀,所以才喜欢他的。可要让我说明原因,我也讲不出一二来。不过,我想,阿姨你也经历过我的年纪,应该能明白这种感觉。

“以前,你和叔叔都叫叶限要懂照顾,守责任,要变得像我和嘉越的哥哥一样。叶限真的记住了你们的教诲。所以叶限这个人其实有时候有点拧巴和口是心非。比如嘴上叫我走,却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比如希望他想和我在一起,却又不敢和我在一起。他希望我要自由,也费劲心思地令我自由。但其实最不自由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曾经下定决心要叶限快乐,要叶限的肩膀再也不要淋雨,可无论当时有多大的决心,我仿佛都在不断地缺席。他们说的对,我有自己的世界,我总独自生活在那里,而那个世界几乎是难以分给叶限的。无论我们多么相爱,渴望贴近对方,事实却是,他的自我,会在这一份等待的爱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多想和他在一起。一起成为叙述的人,不被人雕刻的创造者。一起去很多地方,看很多个日升和日落。可比这更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是他。他必须是完整的、健康的、具有形状的。我不可以让我爱的人消失。所以我只能,只能叫停。

“我对爱情没有太多经验,算是凭借动物直觉。我不确认我做的究竟对不对。鼓励了他?还是又伤害了他?真的不知道。阿姨,活人和死人的谈判一点也不公平。我只当作你同意了,认为这是对的,祝福了他,也祝福了我们。”

林辜月在墓前又站了很久。

墓碑不会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她蹲下来,把碑重新擦了一遍,围巾慢慢松开。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字样,她轻轻说了一句:“潇云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这时,“啪嗒”的一声。一滴水露滴在百合花瓣,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毫无阴沉的雨意。

她展露微笑。

阿姨,我真的当你祝福了我们。

林辜月把围巾打结,下半张脸裹紧了,睫毛伏在眼睑,抱着自己,用极碎的步子离开。不小心撞到别人,粉红色围巾撞散在地。

“不好意思。”

她抱歉道,弯腰去捡。附身到中途,察觉不对,围巾怎么还在脖子上,对面这人竟然有和她一样颜色和毛质的围巾。随后眼前出现一只清峭而又熟悉的手。她几乎不忍抬头。

他依然穿着深黑色的大衣,头顶的一缕头发,卷成浪花的样子,而人却怔怔的,像海岸边的石头一般永恒。围巾蜷在他的肩脖,是一轮毛绒的夕阳。

林辜月笑了一下,意识到嘴巴还藏在围巾里,表情多灿烂,他都看不见。

所以,最不会修辞的眼睛默默凝望他。

叶限神情恍惚,伸手,把她的围巾往下拉。她的笑还傻傻地挂在脸上。他冰凉的手指关节若有若无地蹭过她的下巴。她实在笑不下去了。

“嗯……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转而反问:“你快要走了吧。”

“下礼拜天。你怎么不在北京?”

“元宵节,飞回来看看妈妈,不想她一个人过节。你呢,怎么忽然来了?”

“想和她说说话。”

“说了什么?”

“家常。”

“看来是我。”

她重新问了一遍:“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还是反问:“你不是知道吗?”

林辜月抿抿嘴:“也没有……”

“不是偷偷问了小明和嘉越吗,但问题是,他们任何没有一个很能藏事儿。虽然嘉越不肯和我说,但我猜到这条围巾是你送的。”

“每个人都送了一条。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也想对大家再好一点。”

“只有我的颜色和你一样。你对我有一点点偏心,我很开心。这样就够了。”他忽然笑得很真心,“辜月,不爱你,办不到。但如果爱自由是爱你的前提,我可以努力地试一试。”

“不是试。我知道你做得到。”

“你难道看得见未来吗?”

“看得见我们。”

“爱呢?”

“如果我们能记住怎么在手掌里笔画自己的名字的话,那么看得见。不止有爱,还有梦想,自由,幸福……”

“其实辜月你才是坐着飞船不断离开的人。”

“但我永远会回家。”

“伊丽莎白星球三号。”

“我们的家。”

一滴眼泪忽然滑到了下巴,叶限连忙低下头。林辜月捧起他的脸,踮脚,她的鼻尖摩挲他的鼻尖,呼吸柔软地交叠。

“下次见面,一定要向我飞奔,紧紧地拥抱我,然后说好想我,好不好?”

“我一定,一定。”

林辜月来过千百回的云江国际机场,竟然也不知道原来天花板之上还有天花板。最上层的天花板蛋壳似地敲开,阳光普照,地面小短段、大长段交替的光斑猝然消融。

四处金光闪闪,仿佛丘比特的箭群。

她拉着简单的行李,想起莎士比亚,也想起海丽娜。其实人们对丘比特有着浪漫的误会。不用提这位小爱神常常双眼失明。一个淘气的小孩,更愿意顽劣地恶作剧,将人间搅得一团乱,而不是满足谁的心愿。凡俗的人们,一旦被神之箭射中,爱与恨都无可抗拒,屈从随意指派的戏剧中。

临近起飞,林辜月打着键盘,构思下一个作品。

登机广播喊用英文和中文喊叶限的名字,空乘员夹着小纸片,来问:“林女士,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他应该不来了。”

林辜月偷偷给叶限买了一张机票。如果他舍不得,追来机场,她绝对毫不犹豫地带他一起走。但是叶限没有来。她多此一举了,多好。

云朵像厚雪,堆满了飞机的小窗。耳鸣比睡眠固定。幸好林辜月从未被小爱神丘比特眷顾。所以她有选择,只爱着自己指尖朝向的。努力伸出手时,永远有做不完的梦向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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