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撑着桌面，秦暮微微俯身，盯着这人醉得迷蒙的双眼，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他刻意拉近，气氛一时暧昧不明。
可就在他正想开口的时候，却听身旁忽而响起了一道女音。
“会调尼格罗尼吗？”
“会的话，请给我来一杯，谢谢。”
那人的嗓音很是特别，秦暮虽还未见其容，却已能凭着这几句话感受到一种透着倦懒的妩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着总觉得有点熟悉。
他微顿了一下，不禁对来人起了一丝好奇，可还没来得及抬起眼来，就听旁边的小黄毛猛地得一阵结巴，连话音都打了颤。
“老，老，老，老板？！”
“……”
小黄毛这嘴，怕不是开过光。
秦暮心里想着，不由得暗自一哂。
不过在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之后，他倒也没多慌张，反倒是一旁的某人为了求救，正朝他拼命挤眉弄眼，样子十分滑稽。
秦暮假装没看见。
“一杯尼格罗尼是吗？”
“请稍等。”
他抬起头来，朝来人优雅地微微一笑，一边说着，一边从下方的抽拉柜中拿出一只古典杯，只不过这一回，他调酒的过程变得中规中矩，也没再耍先前那一套花式调酒了。
先用冰块转杯冷却，滤去冰水。
接着是金酒、金巴利、红味美思按照比例进行调配。
秦暮抽出架子上细长的吧勺，轻轻搅拌着冰块与酒，直到杯中的酒液变成如夕阳一般令人沉醉的深金红色。
说起来，尼格罗尼其实原本是个人名。
相传是在上个世纪初的意大利，有位尼格罗尼伯爵让调酒师调出了这种酒，之后这款鸡尾酒大受欢迎，于是人们便将其称为尼格罗尼。
它的味道很特别，更很少有鸡尾酒能够像它一样。刚入口时，先是苦涩与辛辣，伴随着金酒的清香与甘冽，而当你再仔细回味时，唇齿之间便又会泛起一丝味美思的甜美。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它的味道，懂得点它的人，一定是擅于品酒，且热爱鸡尾酒的人。
所以一开始，当秦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人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便又觉得合该如此。
将手中修剪成长方形的橙皮长边对折，贴着杯口擦了一圈，再装饰入杯，秦暮拿出一张餐巾，垫着那杯酒推到这人面前，随即又朝她伸手做了个请。
而面前这人也不推辞，白皙的手拿起酒杯，红唇轻抿了一下杯沿。
片刻后，她放下酒杯，倚在吧台边，一双如丝媚眼懒懒地乜斜着看向他。
“你认识秦暮？”这人忽而问道。
一听这话，小黄毛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在这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
他师傅在调酒界这么有名的吗？
居然连老板都知道他师傅的名字！！！
自行脑补了一番不得了的画面之后，秦暮的身影在小黄毛心中瞬间高大了起来，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抱大腿的决心。
秦暮对她知道自己这事显然也感到很意外，不过心念一转，又暗感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微微顿了一下，再看向这人的目光颇有些意味不明。
“你也认识秦暮？”他反问道。
而这人听他这样说了，便以为他确实认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秦暮”，只见她抬起那只纤细柔白的手，轻抿了一口酒。
“对，我认识他。”她说道。
随即又垂眸，瞥了一眼正呆坐在吧台前的傅寒。
“不光我认识，你带来的这位傅先生也认识他。”
“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小秦在我这儿打零工赚学费，年纪虽然不大，人倒是挺机灵的，也不知道他搁哪儿学的，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再加上人还长得帅，店里的小姑娘就都爱围着他转。”
她用胳膊撑着吧台，半侧着身，望向不远处的人群，眼中透出一丝怀念：“说起来，他那一手调酒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呢，要不是后来出了车祸……”
话音戛然而止，不免引人浮想联翩。
半晌，她又收回目光，垂下眼来，轻晃着杯中的半杯酒，叹了口气。
“挺可惜的一个孩子。”
又自轻抿了一口酒，这人目光虚落在手中的酒杯上，仿佛透过这杯酒追忆着什么。
“自那之后，傅先生就再也没来过这儿了，所以刚才手下的人跑来跟我说他来了的时候，我其实真蛮意外的，还特意站在楼上看了你们好一阵儿。”
“说来也怪，就总觉得……”
“你和小秦很像。”
眼前的女人微微蹙眉，似在细细回味着杯中的尼格罗尼。
“这调酒，是他教你的吗？”她忽然又问。
“……”
秦暮张了张口，一开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最终却欲言又止，只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傅寒，嘴角的笑容也不知是何时淡下去的。
而这人见他不答，还以为是周围的声音太吵，他没听见，便又问了他一遍。
“是秦暮教你调的酒吗？”
然而秦暮依旧盯着那旁，一言不发。
于是靠坐在吧台旁的女人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抹不悦之色。
“……”
气氛一时僵了下来，显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小黄毛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一边是自己的老板，一边是自己的朋友，他两旁都不想得罪，便想着自己最好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
可他也不知道该讲什么，思来想去，忍不住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老板，你在说什么啊？他就是秦暮啊？”
却不料这话一出口，就见自家老板愣了一下。
先开始这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你说什么？”
“你说他是秦暮？”
她摇了摇头，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不可能，秦暮五年前就已经……”可说着说着，却又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了变。
小黄毛见状挠了挠头，看看两人，直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他话说都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就，就，他就是秦暮？”
又因为自家老板的质疑，他话音里带上了一丝犹疑和不确定。
“……”
眼前的女人停顿了一下，表情很快恢复自然，就好像刚刚的失态只是错觉。
她看了看秦暮，又扫了一眼傅寒，放下酒杯，似是漫不尽心地抬手，将耳畔一缕碎发挽向耳后，一副撩人的姿态尤为娇媚。
“我刚想起来，店里还有些事要忙，就不多陪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却就在即将转身之时，忽然听见一旁的秦暮开了口。
“傅寒和你说的那人，曾经很亲密？”
能经营这么大的一个酒吧，这女人自然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辈，秦暮这话什么意思，她一听就听出来了，随即红唇轻勾。
“我一个小酒吧的老板，怎么会清楚客人的私事呢？”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刚转身走了两步，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又回过头来。
“哦对了，都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家皇后酒吧的老板，我姓凌，要是你下次还想来这里玩儿的话，可以直接和门口的人说是来找我的。”
她婷婷袅袅走回吧台，将一张烫金的黑色名片塞进秦暮胸前衬衫的口袋中。
“交个朋友，今晚的酒，就当是我请你们了。”
说着，她又朝他嫣然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勾人心魄。
然而向来形容优雅，从不在人前失态的秦医生，这回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直到目送着这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师傅，你没事吧？”小黄毛担心道。
他看惯了这人总是对人微笑的样子，这下突然沉了脸，顿时觉得很不习惯。
闻言，秦暮回过神来，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
“我没事。”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傅寒，眼神无比复杂：“我朋友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话音一顿，他又道：“不管怎样，今晚的事多谢了，下回我请你吃饭。”
小黄毛笑笑，也看了看傅寒。
虽然他知道秦暮的状态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会儿也隐约猜到了一点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像他老板刚刚说的，这种私事，他随便问的话不太好，于是只能点了点头。
“快早点回去吧，你明儿是不是还要上班？”
他摸了摸自己一脑袋的黄毛。
“没事。”秦暮又朝他笑了一下，这回终于自然了些。
说完，就见这人拿上外套，转身扶起凳子上的傅寒，朝门口慢慢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夜里的温度降得很低，光是一件外套根本挡不住寒风，可这浸入骨髓的冷意却也让秦暮有些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起来。
他搀扶着傅寒，把人送进那辆双色糖果灰的宾利，自己从泊车员的手里接过钥匙，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的位置。
这一路上，车开得很安静。
来时两旁的路灯再次一盏盏地从车窗外划过，忽明忽暗的光影像是这出默剧里唯一的变化，衬得一切越发静得出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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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章 他心有所属，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