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颜芷的心念改变,溯洄镜中的画面也发生了变化。
她拒绝嫁给父亲指定的纨绔子弟,父亲暴怒,平生第一次打了她,她咬死了不嫁,哪怕被父亲打死也不嫁,父亲终于歇了心思,将她下嫁给一个没什么家世,但天赋不错的修士。
起初那个男人对她还算敬重,凡事和她商量,大多数时候都由她来拿主意,可随着男人的修为越来越高,对她也愈发不耐烦,甚至背着她在外面偷偷养起了小妾,还因为小妾和她大吵一架。
溯洄镜前的颜芷看着画面中暴躁易怒、神情憔悴的自己,深深的感到迷茫。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道她还要换一个男人吗?
溯洄镜中,她不断出现在各种男人身边,有人对她不好,也有人对她不错,她看到有个男人为她拒绝了众多追求者,和她生儿育女,在她死时悲痛大哭,周围人纷纷说她好命,找到了一个好男人。
似乎……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溯洄镜中展示出了更多她未来的可能,她有时幸福,有时不幸,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各不相同,偶尔兴起,她还会去凡界走一走。
在凡界,她遇到了一个小国的公主,凡界女子大多柔顺温婉,可这个公主却不一样。
“所谓公平,其实很简单,”那个公主豪迈的坐在草地上,和她大谈公平“那就是我付出了什么,你就要付出什么。”
“时人都称赞不纳妾的男人是好男人,甚至还有诗人大肆鼓吹一生一世一双人,实际上,这不是正常的吗?”
“正常?”颜芷听到自己的声音“难道一生一世一双人还不够美好吗?”
“我买东西付钱,你会说我是好人吗?”那公主反问。
“当然不会,”溯洄镜内外的颜芷都在思考“相反的,如果你买东西不付钱,才应该被指责。”
“是啊,”公主坦然点头“因为买东西付钱是理所当然的事,自然不需要夸奖。同样的,在你没有给男人戴绿帽子的情况下,男人不给你戴绿帽子,难道还需要夸奖吗?”
是啊,明明是男女做了一样的事,怎么成了她的幸运了?
水镜外的颜芷想起那个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其实她也犹豫过,要不要顺从命运嫁给他,毕竟在水镜的诸多结局里,嫁给他算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可这个所谓的好结局,也不过是公平而已。
他没有找小妾,她也没有找情人啊。
他在她怀孕的时候照顾她,可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难道他照顾他未来的孩子还需要额外夸奖吗?
况且生育之苦可是她受的,孩子却有着和他一样的姓氏。
至于死后悲痛,如果这个男人早她一步离世,她也会悲痛,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连养猫狗都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只是付出了一样多的东西,甚至生儿育女她付出的还更多,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好命,而没有说那个男人好命?
这个世道总是对女人太苛刻,又对男人太宽容。
同样的事,女人做到,是理所当然,女人做到不到,是罪大恶极,男人做到,会被大夸特夸,男人做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她未来还要嫁人,她就无法逃脱这样的批判,因为这种批判不止来自于她的丈夫,更来自于周围所有人。
可……身为一个世家女,颜芷很难不嫁人。
“我……”颜芷怀着几分紧张,几分期盼的对溯洄镜说道“我不嫁人,给我看看我选择不嫁人后的未来。”
溯洄镜中展示出她拒绝嫁人的画面。
第一次,她毫无准备,只是强烈对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父亲认为她得了失心疯,叫人将她关了起来,她仍旧在反抗,甚至在婚礼上大发雷霆,大喊自己不嫁人。
父亲觉得她这个女儿丟了他的脸,草草将她塞给一个暴虐成性的高阶修士当小妾,没过两个月,她就被折磨至死,成了乱葬岗里的一具尸体。
“那如果我接手家族的生意,努力为家族创造价值呢?”颜芷想了一会儿,谨慎的说道。
溯洄镜中的画面又变成她和父亲父慈女孝的场景,她没有直接拒绝父亲给她安排的婚约,而是委婉表示自己希望多留在家里几年,并开始积极帮父亲打理生意。
她在做生意这方面有几分天赋,很快将父亲交给她的铺子打理的蒸蒸日上,父亲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婚约也一拖再拖,眼看就要解除,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死了,还是死在自己亲弟弟手里。
她的弟弟和她是一母同胞,向来亲厚,她做任何事都不会避着弟弟,到底是为什么,弟弟非要杀了她不可?!
“姐姐,”已经长成青年的弟弟对她说道“你不会跟我争的,这次也是一样,对吧?”
世家子弟往往很现实,弟弟从小就知道,自己姐姐是要嫁人的,不会跟他争家产。
姐姐一但和他争了,在他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罪。
溯洄镜外的颜芷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要先下手为强。”
她对她的弟弟不是没有感情,但对方都主动杀她了,她难道还要讲什么姐弟情谊不成?
溯洄镜中的时间回到了她被弟弟害死以前,这一次她没有着了对方的道,而是将计就计,将弟弟反杀。
时间还在继续,她的价值逐渐超过了联姻价值,就连父亲都开始主动为她拖延执行婚约的时间,可……父亲说的模棱两可,婚约始终没有解除。
又是几十年过去,她在家族愈发得意,她以为婚约这种事已经不了了之,可她没想到,在一个寻常的早上,父亲亲自宣布她庶出的兄长为继承人,并让她在三个月之后与梧桐城城主完婚。
她万分不理解,毕竟论起修行天赋,她和兄长相差无几,兄长只是凭借着年长,勉强压她一头,论能力,能力平平的兄长怎么能与她相比?她这些年为家族带来的利益,远比她的兄长要多。
做这个决定的,还是她唯利是图的父亲吗?
对于父亲的决定,最崩溃的莫过于母亲。
母亲将她叫到房间,大吼大叫说她害死了弟弟,让母亲这个当家主母成了笑话,她一个女儿家,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当初就该让着弟弟,任由弟弟把她打杀。
溯洄镜外的颜芷表情麻木,却没有多少意外,在母亲说出这些话的时刻,她终于失去了她最后一个亲人。
做人好难啊,做女孩更难,好像女孩们天生就没有父亲、母亲,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是孑然一身。
她该怎么办?
溯洄镜外的颜芷迷茫了,溯洄镜内的颜芷也失去了方向,她试图反抗过,用手里的产业作为威胁,父亲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宁可牺牲掉这笔产业,也要把她嫁出去。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父亲需要一个女孩去联姻的话,族里的女孩多的是,就连城主府都不在乎换一个人,为什么父亲拼着利益受损,也要把她嫁出去?
怀着这样迷茫的心情,她再次来到了凡界,她发现当时她在凡界见过的公主已经成为了一位帝王,她是凡界统一王朝的第一位女皇。
几十年来,公主的容颜丝毫未改,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公主也是一位修士,还是一位修为比她更高深的修士。
“既然你是修士的话,为何要理这凡间事?”她不理解的问“你喜欢当皇帝吗?”
“不,”那位公主,现在应该说是女皇轻轻摇头“我在凡界,不是想成为皇帝,而是希望凡界再也没有皇帝。”
没有皇帝?
她更不理解了,在她看来,凡界的皇帝死了一个又有一个,没有人永远是皇帝,可永远有人是皇帝。
“你还不能理解,”公主笑着说道“等我真正做到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想问我吧?”
颜芷点头,她将自己的烦心事说了出来,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出父亲非要把她嫁人的理由。
“这很简单,”公主很快回答“因为你的父亲并非完全的理智者,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按照修仙界的规矩,宗门掌门应传位给自己的首徒,按理来说,传徒比传子更具备优越性,毕竟弟子挑选的余地更大,孩子就那么几个,优不优秀要看运气,可为什么现在,就连宗门也以传子为主了呢?”
“……因为对于宗门来说不优秀的继承人,是宗主的孩子。”颜芷抿了抿唇“宗主做出了一个对宗门来说错误的决定,但对他自己而言,这个决定却是正确的。”
成为宗主,不仅能够得到全宗门上下的保护,还能享受最好的资源,如果以后就按照宗主的孩子是宗主这个规矩发展下去,那么宗主的孙子、重孙,乃至所有后代,都会因此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