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大牢，苏证被绑在墙上，狼狈不堪。
闻佳念解开了链子，苏证顿时因为脱力要倒在地上，她连忙扶住他。
苏证双手放在她的一只手臂上，站着也是摇摇晃晃。
闻佳念就顺着他的力，一起坐到地上，“苏证，不论何时，你都得看清自己的位置。你别怪人心善变，一切都是殊途同归。”
鬼界没有阳光，苏证只能日日夜夜看着腥红的月亮。
他如今看到她挣扎的神情，心想还不如不见，还不如受这莫名其妙的罚。
他煎熬着，但看见闻佳念眼神中难掩心疼，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肉眼凡胎的俗人，和闻佳念沟壑万重。
苏证突然觉得心酸，“你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不如沉殊年重要。”
闻佳念身上有着极纯的仙气，给他疗伤也格外清润。
她同时意图把凡界的经历收尾，“你称帝那几年，和我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如果你不是为了我拒绝和那些贵族女子联姻，基业也不会轰然倒塌。”
苏证双腿盘坐着，昔日清俊的容颜苍白没精神，“也不全是因为这事。”
闻佳念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和他交了底，“沉殊年是我师兄，你凡间看到的我们是在历劫。”
苏证听了进去，也发现她周身没有凡间的愁苦，这便是他往日活着祈求上苍所希望看到的。
“如今你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再也不需要我了。”
“不过你能和我说清事实，能被你信一次，我也满足了。”
苏证将姿态放得很低，他为政时知人善用，听得劝谏，这样便显得沉殊年小家子气了。
闻佳念打昏了外面的鬼族侍卫，将他扶到安全的地方，“我现在放你入轮回，我们好聚好散吧。你喝了孟婆汤，辗转在奈何桥，还要等百年。”
主要是她想让他去更清净的地方。
……想来凡界的许多非自然现象，都是因为有闻佳念这样的修仙者在背后主导吧。
苏证琢磨了很久，待到嘴边只有几个字，“好，万事小心。”
他没有什么不甘，他知道天下之主只会出现在修仙者里，而生生世世只能入轮回的人族，毫无还手之力。
他做帝王的那几年，也是他最开心的时光，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只是她还是没对他动过心。
崔莹绣的魂魄沾了煞气，闻佳念一直在用仙术净化。
休息的时候，她偶尔会拿出记灵珠、催动灵力使用，看着那几个片段。
闻佳念既有企图，也想顾全面子，孰不知就是自己在自作自受，“师父，只要你说你没和我做过，我们还能好好相处……”
闻明骏还是把闻佳念承认跟他做的记忆公之于众。
其实，沉殊年第一时间发现了，不是不去，而是无法抽身。
沉殊年最后是去晚了，他们两人的事，他也没有资格插手。
师父比师兄更适合管，沉殊年和闻佳念也还没结成道侣。
闻明骏发布了这段记忆，更是让闻佳念在修仙界里跟他人的关系变得雪上加霜。
闻明骏面色不虞，“你为你母亲跟我决裂，她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我教了你获取各种财权的方式，到头来，你还是和她最亲。”
……师父爱的人只是他自己罢了，师父和她都是一样的自私。
这些片段，她只有多看，才能越发感知到人心凉薄。
沉殊年近期没出现，是去跟天族小战了。
云瑶姬代管了鬼族事宜，对沉殊年有忌惮之心，所以只能借刀杀人。
修仙界闻佳念的位子被为春架空，她的弟子都不听她的话，但是却自发一起跟为春较劲。
所以闻佳念没必要回修仙界长待，她也更没心思去看那些伪善、让她恶心的人。
闻佳念不知道，已经有人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害她了。
郁绮琴看着吐血的仲别，犹豫不决，“我告诉你主子的图谋，你要记住你不能再来伤害仲别。”
容琅扯唇，“那是自然。”
晚间，郁绮琴颤着手，趁闻佳念睡觉时种心魔成功。
郁绮琴的心莫名有些慌，自言自语道，“主子这么厉害，移除心魔应该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闻佳念到了鬼界未开发的孤星渊，花了不少灵力才将紫瑞突显的波动压下去。
闻佳念早就察觉有人跟在她后面，遥遥一叹，“仲别还是死了。”
容琅待不下去，只好现身，“你知道郁绮琴背叛了你?”
容琅疑惑，“我并没有让他们下死手?”
闻佳念沉默了一瞬，“我师父干的，他无处不在。”
闻佳念语气带着几分懊悔，“我早该意识到的。”
“不过郁绮琴一次不忠，我便不再用她。而她一开始也是师父送我的，想来也是学了师父一贯的态度，不肯信任我。”
“那么现在我软禁了郁绮琴，也舍不得葬送我和她之间的情分。我让她见不到仲别，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人非草木，互相汲取温暖才是常见的。
“容琅愿追随你。”
闻佳念仿佛没听到一般，兀自说道，“你说，人的爱情真有那么纯粹、值得去追寻吗？”
半晌，无人应声。
闻佳念看容琅面露难色，再启唇，“我倒忘了，你是始终沾不到这个边的人。”
“你发现我变得不一样了，是变强了，所以你就学着见风使舵吗？”
闻佳念冷笑，“像你们这种喜欢在背后暗算别人的人，我用不得。”
闻佳念不是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敢犯到她头上，就是嫌活得太够了。
“容琅会死守在这里，以自身灵力好好养着法器紫瑞。”
容琅知道，她只有活下去，才有振兴魔族的希望。
所以她当即就散去了灵力，悉数注入发着紫光的物事中。
容琅不断劝慰自己：走到这一步，也并非是死路。
闻佳念见她自愿如此，眉头略舒展，“你可要说到做到。”
容琅看得出来，闻佳念对他们魔族是不屑一顾的。
闻佳念的心魔，只等深种。
沉殊年纳闻佳念为鬼后，没有成婚仪式，因为底下的臣子们都在反对。
即使闻佳念在凡间历劫完回来，也跟鬼族势同水火。
人们都看得出闻佳念有所变化，嘴上只道是她变得有恃无恐，于是个个都避如蛇蝎。
闻佳念见沉殊年一直是大忙人，再见他们之间很是客气，就更显得生疏了。
他们有过温存，不过早就翻篇了。
闻佳念见他过来散漫坐着，言语暗含一丝讥讽，“人族如今生灵涂炭，鬼王也不知收敛几分。”
对沉殊年她劝不劝得动，都不会影响她之后的安排。
沉殊年面色不变，很自然的揭起来另一话题，“你和苏证聊得可好?”
闻佳念不知道的是，苏证当年差点诈死，想投入魔道。
沉殊年见他们关系很不错，所以将苏证囚禁在此。
按现在的凡间大乱，也没有鬼会愿意投胎。
闻佳念自觉应该是哪里错过了什么，但也捕捉不到，所以只好这样开口，“你何必还要赌那口气。”
想来她也没本事能让他吃醋吧。
沉殊年怔了一瞬，“我没喜欢过你，只喜欢琴妖云瑶姬。”
男人说的话，总是惹人发笑。
沉殊年不是喜新厌旧，他经历的一切，闻佳念并无心参与。
闻佳念道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你喜欢她，自然更好。”
她当下的模样是刺眼的开怀。
看来她如今真是判若两人了。她在鬼界有了很大的底气，还波澜不惊，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
沉殊年曾捉住灵狐郁绮琴，郁绮琴背叛闻佳念这一事他暗帮了一把。
他想让闻佳念孤立无援吗？可现在的她并不如他所料想的那般。
沉殊年下意识问了出来，“你连吃醋的样子都不装，是真等着失宠吗？”
闻佳念不卑不亢，“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我也不奢求此生能一世一双人。”
沉殊年和云瑶姬的纠缠，也让她印象深刻。
沉殊年语气淡淡，“也是，这样有苏证给得了你。只是他总是有心无力。”
闻佳念不懂怎么说能伤他，可她只道是开玩笑，“若有天我和你琴瑟和鸣，我才是真的惶恐。”
沉殊年失去了仙界记忆，不知道他们即将履行婚约。
沉殊年面色越发不好，“何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闻佳念想都不想，开口，“我说了，你可未必信。”
“鬼王是不是发现我没以前好哄?那是因为我早就厌了鬼族的利益，说到钓名沽誉，是我之前双眼被蒙蔽了。”
闻佳念将真话字字道出，“你是我正经的师兄，我希望我此后去救凡间百姓，能不和你反目成仇。”
沉殊年不再坐着，站了起来看着她良久，“凡界早就阴阳颠倒，鬼族去攻打了，你能阻止什么?”
闻佳念知道自己身居高位，受着庙宇香火，迟早是要扛起一些事的，“便是拼上我身家性命，也在所不辞。”
他们都是天赋异禀的修道者，曾经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意图钻空子。
沉殊年当上了鬼王，一身行头更显得他气宇轩昂，俊美无俦。
他随意笑了笑，“很好。看来我是低估了你。”
闻佳念心想：他也有被人当棋子摆布的一天，当真罕见。
至于她要不要帮着把他从鬼界的火山中捞起来……还得看她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