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随即立始皇弟子婴为秦王,企图以此作为与起义军谈判的筹码。然而,子婴并非胡亥。这位末世王族,心中澄明如镜。即位当日,斋戒于宗庙。赵高志得意满地前来催促子婴接受玉玺,正式登位。等待他的,却是子婴贴身宦官韩谈的致命一击!利刃从后心刺入,赵高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痛苦,他挣扎着转过身,只看到子婴那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奸贼!祸国至此!死有余辜!”子婴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赵高,这条搅动大秦、毒噬天下的巨蟒,最终毙命于他亲手扶立的傀儡刀下,并被夷灭三族。子婴用赵高的血,祭奠了赢氏的列祖列宗和无数枉死的冤魂。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四十六天后,刘邦的大军兵临咸阳城下。曾经虎视六国、气吞山河的秦帝国,此刻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婴身着素服,颈系象征请罪的白色丝带,乘坐白马素车,手捧封存好的皇帝玉玺和符节,缓缓驶出城门。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将这些象征着一个伟大帝国无上权力的信物,恭敬地献给了沛公刘邦。
咸阳宫的朱红宫墙在夕阳里褪成死灰,子婴素车白马出降的那一刻,扬起的尘埃落进刘邦将士的甲胄缝隙,也落进了关中平原每一道龟裂的田埂。
这尘埃里,藏着始皇陵封土堆上未散的余温。那个曾挥剑斩断七国烽烟的帝王,那个让“朕”字成为天堑的男人,在沙丘平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其实早已亲手推开了崩塌的闸门。他以为青铜铸就的帝国能承万代,却不知自己骨血里的刚愎与偏执,早已在长城砖石的缝隙里埋下裂痕。
沙丘的烛火灭时,始皇帝的指尖从御案滑落,那一瞬间,大秦的天就裂开了一道缝。骊山的封土尚未堆稳,驰道上的烟尘还在续写着“万世”的幻梦,可支撑这帝国的那根无形梁柱,已随着帝王的最后一口气,悄然朽断。
最痛的裂痕,是在扶苏的剑坠地时彻底撕透的。上郡的雪落在他尚未冷透的身体上,像给这摇摇欲坠的天下,盖上了最后一块棺盖。那个曾在朝堂上敢逆龙鳞、在北地能抚边民的公子,本是始皇帝为裂缝预留的补丁——他有雷霆手段,亦存恻隐之心,能承父之威,亦能补父之过。可当他的血染红塞北的冻土,这道裂缝便成了万丈深渊。
始皇帝的死,是天崩的序幕;扶苏的死,是落幕的终章。此后胡亥的荒嬉、赵高的乱政,都不过是深渊边徒劳的扑腾。咸阳宫的铜鹤依旧昂首,却再也望不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继承人归来的方向。大秦的天,在始皇帝闭眼时开始倾塌,而在扶苏倒下的那一刻,连最后一丝能勉强撑住的力气,都随着塞北的风,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