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祁景渊在殿中踱步,目光时而看向门口,心中焦急。
终于殿门外进来一位老者,那人正是神医鹤川。
他慌忙迎上前:“先生可算来了,解药之事可有眉目?”
鹤川皱眉屏息,极为惭愧地低头:“陛下恕老夫无能,此药无法可解。”
“怎么会这样,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么!”祁景渊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双手抓紧鹤川的手臂,声音颤抖:“朕可以去寻天下至宝,只要能治好阿荧,朕什么都愿意做!”
“陛下,”鹤川无奈地撇下他的手,“娘娘所中之毒名为‘一月空’,乃是当世奇毒,无人可解。此毒每五日一次锥心之痛,一月后人身体被折磨如枯骨而死去,老夫无解此毒之法,只能减少毒发的痛苦。”
鹤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祁景渊心中的希望也扑灭了,神医鹤川都无法解的毒,那天下再无人能解了罢。
他眸中颜色霎时暗淡,浑身脱力地坐到冰凉的地上。
阿荧的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了。
祁景渊不信当真毫无办法,当即吩咐暗卫遍寻可解‘一月空’之毒的人。
*
封后大典如期举行,满宫布置得无比精致,一条红毯从凤仪宫一直连通至前方大殿。
穆荧还在朦胧中就被拉起来,一番梳洗打扮,不一会儿头上沉重的感觉让她彻底清醒,对镜一看,是皇后的金凤红宝石头冠。
这满头的金子,果真是重得无与伦比,她站起身连脖子都僵了,宫女还在往她身上穿今日的华服,更是精致华丽,比往日的服饰都沉重,留着长长的拖尾。
她小心地走了几步,问身边的掌事嬷嬷:“我要戴着这个头冠多长时间?”
嬷嬷倾着身子答:“回娘娘,您得乘轿去大殿,举行封后之礼,礼成祭拜先祖,最后回宫约莫三个时辰。”
“这般久?!”穆荧已经能想像到,自己脖子在大典之后有多疼了。
跟随嬷嬷踏上轿子,一路来到大殿之前。
穆荧一身金丝编织的华服,在阳光下泛起耀眼的光芒,脚下鞋子镶嵌着血色宝石,宝石切面反射的光芒,刺痛着祁景渊的双眸。
那些宝石犹如鲜血滴落在穆荧的全身,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穆荧浑身血迹地躺在他怀中,脸上挂着最后安慰的笑容……
不,阿荧不会死的!
祁景渊摇头清走脑中的不详,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静待眼前人一步步走来。
二人双手相叠,一同走向高台,百官朝拜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荧的头虽被凤冠压得不舒服,但在此刻和心爱之人举行了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一场婚礼,她感到无比幸福。
她小心地抬眸,凤冠让她无法大幅度动作,只能小心仰望身边人,而这一望就发现对方似乎有心事,本该充满幸福的双眼,似有些许不该有的悲伤。
她也不噎着,一把揪了对方的手臂:“怎么,成婚之日还这般不高兴,娶我委屈你了!”
“自然不是,”祁景渊忙解释道:“我是想在阿荧大病初愈,这凤冠太重怕你受不住。”
“谁让你跟工造司的人说,要花饰最精致、最耀眼的凤冠,这下凤冠本就沉重,还被装饰了一堆宝石,弄得我脖子好痛。”
祁景渊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是我的不是了,为了让阿荧好受一点,接下来的流程便省些罢。”
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流程果真简略了一些,祭拜完先祖便直接回宫了,中间各种祈福的流程都省略了。
回到凤仪宫时,穆荧算了算只花了两个时辰,当真是轻松了不少。
凤冠被卸下的一瞬,她顿觉浑身舒坦,脖子稍稍酸痛,柳叶为她细细按摩,总算调理好了一些。
她回头一看,宫里还有一堆人站着 手里拿着许多东西,不知作何用处。
“柳叶你看看,按册子上的规矩礼成之后,皇帝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身子一轻穆荧便想起,祁景渊礼成后身边的太监忽然来汇报了什么,跟着就出去了,她让小宫女去瞧了,现在还没回来。
柳叶随手掏出册子翻看,“咦,礼成之后陛下应该就在待凤仪宫,与您接受最后的一步祝福,这一步可省不了。”
柳叶的话让穆荧产生了疑惑,既如此为何还不见祁景渊的身影,这凤仪宫里宫女嬷嬷站了一片,想必就是在等这最后祝福的一步。
柳叶也觉得不对,稍稍安慰道:“也许是前朝有事,陛下脱不开身,来不及与您讲暂且等等罢。”
穆荧也只能点头。
等了许久,先等来的是她之前派出去的宫女,那宫女神色紧张,伏到穆荧身边小声地讲述她方才所见所闻。
“娘娘不好了,奴婢方才跟着陛下去到紫宸殿,透过门缝瞧见殿里站着的,正那是侯府刚找回的大小姐,陛下与她谈了许久。”
宫女咽了口水,细细想了一番继续道:“奴婢在殿外,声音细小听得不真切,但有些大声点的话,奴婢听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一件听得最为清楚,陛下要封侯府大小姐为妃!”
“什么!”穆荧不敢相信,祁景渊怎么可能骗她,说了绝不纳妃的。
“你当真是听到了这个,可还有其他内容?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奴婢这点绝对没有听错,陛下当时将侯府小姐抵在门框上,奴婢听得真真儿的!”
宫女极为肯定的话语,让穆荧产生了纠结,真的是宫女所述这样吗?会是剧情的纠正吗,一定要让男女主在一块儿?
毕竟她曾经也试图改变关键剧情,让女主不要找替嫁,最终结局还是替嫁了,只是人不一样,剧情是差不多的。
穆荧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宫女斩钉截铁地向她再三保证,听到的就是这样,穆荧不得不信了一些。
不过她会当面去问祁景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不就之前,紫宸殿中。
沈鸢儿被请进殿里,手上紧紧拽着自己的小包,紧张地反复看自己的手札。
她这手札上都是她关于医术的心得,之所以要看这个,还是因为之前听说的消息,祁景渊在寻找能解‘一月空’这种毒药的人,只要能解开就会满足任何要求。
沈鸢儿意识到自己可以通过这个,当上皇帝的妃子,这是她母仪天下的第一步。
对于这个‘一月空’之毒,她从未听说过名字,但沈鸢儿问过鹤川神医此毒的配置方法,里面有部分草药她在现代的医书上看过,还曾经为类似患者解过毒。
不过解毒用的是通过现代技术,制造的一种特殊药剂,寻常的草药根本解不了那种毒。
沈鸢儿为了心中的目标,怎么着也要来试上一试,那种现代的药剂虽然无法在古代制作出来,但她能想法子制作一个类似的解药,也或许奏效,也许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一切都要试了才知道,哪怕希望渺茫,沈鸢儿也打算一试。
不一会儿祁景渊就推开殿门,一脸严肃地对上沈鸢儿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陛下,我或许有解‘一月空’的法子,但是我有个条件。”
祁景渊迫切地想要治好穆荧,哪怕眼前人是沈鸢儿,只要她敢提要求,他就满足她。
没有什么是比穆荧的命更重要的。
“只要你能解此毒,任何条件随你提!”
“很好。”沈鸢儿得到想要的答复,高兴地开口:“如果我解了‘一月空’之毒,你就要封我为妃,将来还得做我的药人,而且不许告诉任何人!”
沈鸢儿想得很清楚,祁景渊哪怕纳她为妃也不可能碰她,那她有别的法子有个孩子,但处理祁景渊就得上手段了。
让他做药人就很合适,有合理的理由让他喝自己的药,将来她想要祁景渊怎么死就能怎么死。
“我答你。”
“倒是爽快。”沈鸢儿没想到这次祁景渊没有犹豫,于是接着问:“你既然要我解这毒,必然有你重视的人中了此毒,难道说……”
沈鸢儿想到了穆荧,也对,只有穆荧有危险,祁景渊才会这般爽快答应她任何无礼的要求吧。
“正如你所想,所以现在能研制解药了么。”祁景渊步步靠近她,仔细端详她,从她脸上找到了慌乱之色,这不像是有十足把握的样子。
沈鸢儿被逼到门边,忙不迭道:“研制解药还需时间,我现在得找材料。”
祁景渊揪起她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最好做到,若阿荧出了任何意外朕会要你一起陪葬!”
“自然,”沈鸢儿努力压下紧张,表现得更加平静一些:“陛下可别反悔,记得封我为妃!”
“只要你能配出解药,朕定会封你为妃,绝不食言!”
“好,等我消息。”
沈鸢儿挣脱出来,闪至门边匆匆离去。
关于药剂一试,出去主要的药材,她还有些提取手法不曾熟练,这些都决定了她是否能做出解药。
今儿个她就赌上这一回,成功了就是荣华富贵,失败了就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
殿中红烛摇曳,长时间没有等来皇帝,屋内的蜡烛都燃烧了大半,嬷嬷们赶紧补上新的,这帝后新婚的蜡烛可不能,在二人礼前就烧尽了。
终于屋外太监洪亮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屋内的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纷纷收拾站好,等待皇帝的进入,完成祝福礼仪之后,宫女嬷嬷们就能领一大笔赏钱,自行回到住处休息下来。
穆荧有点昏昏欲睡,她实在等太久了,直到外面那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她才烧整着装。
头上的凤冠早已换成更为清爽的造型,既符合皇后的端庄又不失气派。
穆荧见到等待的人,当即表达了不悦:“你到哪儿去了,怎么叫我等了这样半天。”
“让阿荧久等,是我的错。”祁景渊急忙过去哄她,将她抱进怀里细声道:“紫宸殿那边有件事急需处理,所以来得晚了些,好在吉时未过,还来得及。”
二人腻歪一番,一旁的嬷嬷早就捧好了东西,等他们叙完才说了一堆吉祥祝福的话,端来一盘白色的饺子。
“娘娘请吃饺子。”
穆荧随礼仪咬了一口,吐出来。
这最后的礼算是成了,祁景渊即刻吩咐打赏,嬷嬷和宫女们欢喜地下去领赏了。
不多时,整个房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穆荧这时才将方才的疑惑讲出来:“你个骗子,刚刚我让宫女跟着你的,那宫女说你去紫宸殿是要封别人为妃。”
“这……”祁景渊本来还想瞒着她,可是如今被一个宫女捅破,那原来预备好的说辞就不能用了。
“并非我要封她为妃,是她跟我打了个赌。”
“什么样的赌?”
“近来边关各国蠢蠢欲动,都以为大燕与金国交战损耗不少兵力,想要趁虚而入。那沈姑娘说要借辽西的兵力来帮我平定边关,我说不需要。那沈姑娘却非说边关将破,我便与她打了个赌,赌输了的条件就是纳她为妃。”
末了祁景渊反问她:“你认为我会输么?”
“当然不会了。”穆荧知道这边关除去金国,之后再无人敢进犯,沈鸢儿怎么会跟他赌这个。
“既然如此,阿荧便不必担忧我会封她为妃这种无稽之谈。”祁景渊说得心虚,若阿荧有救他再同阿荧说明一切,阿荧定然能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