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吹荡,蝉鸣不止,树荫遮蔽。
穆荧应邀进到宫中,才下马车便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今日她一如既往地戴着白色的面纱,几步走下马车,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宴会厅。
一进去身上的目光更甚,耳畔还能听到周遭人的私语。
“瞧,那就是恒王的王妃。”
“就是那个毁容的侯府小姐?倒也是相配,一个双腿残疾一个容貌尽毁。”
“那可不,今年这夏池宴恒王到不了了,倒是多了个恒王妃,你们说这乐子该到谁了~嘻嘻。”
柳叶也听到了那些贵妇小姐的谈话,很是生气:“小姐别听她们的,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嘴碎,是出门没漱口么。”
“我知道。”
穆荧拍了拍柳叶的手背,自顾地坐到位置上,今日的重点可不在这里。
不一会儿宴会厅的人都到齐了,一番寒暄之后,便奏起音乐。
皇后起身开口:“此次夏池宴同往常一样,比试才艺,诗词舞蹈皆可,拔得头筹者可许一愿。有谁想第一个上台呢?”
“皇后娘娘,臣女想率先一试。”
“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的云若初。
穆荧一抬头就与云若初目光对上了,对方似乎刻意地朝她笑了笑,随后转头说:“臣女今年献舞一曲。”
宴厅飘花,纱帘摇摆,云若初如林间小鹿般游走舞蹈,每个动作都精心设计,直叫人赏心悦目。
一舞毕,众人久久未能回神。
“不愧是京城才女,一舞倾城。”
皇后夸赞着拍手,将目光放在余下的贵女身上。
“不知接下来谁能展示呢?”
有了珠玉在前,大部分人都歇了展示的心思,只怕上去叫人笑话。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恒王妃曾经也是享誉京城的才女,怎不出来比上一比?”
皇后笑意盈盈地点头:“是了,本宫也记得恒王妃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只是听说恒王妃落水受伤,有许多不便,这才艺……”
皇后话犹未尽,便有人替她接上了:“恒王妃再怎么也是才女,怎么因为小小落水而失去才情,定然是想悄悄恢复,给大家一个惊喜呢~”
“是吗,恒王妃可愿上前展示?”
皇后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穆荧的身上,或探究或嘲讽,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她的笑话。
是时候了,穆荧缓缓站起身,正欲行礼:
“回皇后娘娘…啊…”
面纱猝不及防地滑落,穆荧那张布有红痕的脸颊出现在大众眼中,虽只一小处也足以令在场所有爱美之人心惊。
底下的小姐们纷纷碎语。
“原来恒王妃的脸变成这样了!”
“好丑,难怪要遮起来。”
“我倒觉得,没有想象的那般可怖,不过一小处罢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是说容貌尽毁、丑得惊天动地嘛!这也没怎么样呀。”
听着妇人小姐们的讨论,穆荧假装惊慌失措地抚上脸颊,接过镜子,看似匆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抹了些瓷瓶中的东西在脸上,瞬间就看不到方才的红痕了。
一块脸蛋顿时如洁白的鸡蛋般,圆润无暇干净剔透,叫所有瞧过来的贵女们惊得失了声。
穆荧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又匆匆接过新的面纱,再次戴上。
“臣妇失仪,望皇后娘娘见谅。”
然而此时皇后的注意,也都到了那瓷瓶之上。
究竟是怎么样的东西,能让一个容貌尽毁的女子,抹上就恢复如玉肌肤。
半响才开口一句:“恒王妃方才所用的是何物?”
“回皇后娘娘,这是臣妇自制的遮痕膏。臣妇自知容颜有毁。为了不在宴会上冲撞他人,故用此遮住伤疤,却不想还是意外掉落面纱,是臣妇的不是。”
“无妨,你这遮痕膏可还有令肌肤光洁之效?”方才瞧她涂抹后,那处肌肤都莹白了不少,着实让皇后好奇。
“回娘娘,确有此效,而且还能让肤质滑嫩,软化疤痕,这才让臣妇的疤痕犹如去除一般。”穆荧趁机介绍自己的产品,功能嘛没有这么夸张,但词要这么念才吸引人。
穆荧的回答让皇后的眼睛放了光,若是她也有此一瓶,用了皇上不得多看她一些。
爱美的女人最是拒绝不了这些。
穆荧趁机表示:“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臣妇愿送娘娘一些。京中的珍玉阁便是臣妇的产业,若是还想要也可来此购买。”
此话一落,座下的贵女们都是一激动。
“当真?”
“我也想要。”
一时间再无人讨论舞蹈才艺之事,皇后收了礼也忘了今日的目的。
穆荧这才舒了一口气,珍玉阁的名头算是打出去了,接下来又得忙生意了。
还好皇后没有继续展示才艺的事情,若是非要她继续展示,那就只能拿出她的第二手准备了,一副早就画好用于作弊的秋菊图。
宴会在日落西山时结束,众人纷纷离席,穆荧也随着人流离开。
“王妃留步。”
刚要踏上马车,便被人叫住,声音如此熟悉。
穆荧一回头就对上了云若初的双眸,心里暗暗不好,又是这个云姑娘,不知道这回是想做什么。
“云姑娘找本王妃有何事?”
云若初提起裙摆站定在她面前,眼中似有烈火自信张扬:“你今日倒是出了风头,可惜不过是一个遮痕膏,并不能真的恢复你的容貌。”
穆荧有些好笑了,这姑娘跟个雄赳赳的小鸡仔一般摇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倒是越发与第一次见她时,那种端庄典雅的气质相反了。
“云姑娘此话何意?”
云若初挑了挑眉:“自然是说你配不上景渊哥哥,劝你趁早自请和离。”
“云姑娘说笑了,我堂堂恒王妃,为何要自请和离?再者,这与你又有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系了!”云若初自得道:“我祖母说了,她寻到神医鹤川的踪迹了,若是能找到神医为景渊哥哥治疗,定然能恢复如初!届时,你这样一个毁容的王妃,自然是配不上的。”
穆荧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想我同王爷和离,你再与王爷再续前缘?”
“那又怎么样。”
“恕我做不到!”穆荧眸光坚定,她成婚还没碰上的丈夫,就遭别人惦记了,还让她主动退出,这是在玩笑她吗?!
“云姑娘你又凭什么觉得,王爷还会想娶一个,在他危难时抛弃他的女子?”
“你…,我自有我的苦衷,景渊哥哥会理解的!”云若初一时间也想不到话来反驳,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她家理亏,可婚事解除也并非她所愿,这一切都是父亲一意孤行,只要她肯解释,景渊哥哥应该会理解她的吧?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穆荧不再理会,回到了马车上。
车轮行驶,一路离开了皇宫。
此刻柳叶终于抑制不住,吐槽了起来:
“那个云家小姐有什么可高傲的,当场他们自己着急撇清跟王爷的关系的,如今听说有法子医治王爷,又开始想捡回来了,这算什么道理!当王爷是路边的小动物嘛,想丢就丢,想要就要。”
而穆荧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件事上,想了一会儿才问:“你说那位神医鹤川真的能治好夫君吗?”
“当然了,小姐你不知道,鹤川可是有名的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只是行踪不定常人难以找到。当年王爷受伤,先帝也是有想请鹤川神医的,可是根本找不到其踪迹,直到先帝驾崩,圣上继位。”
“这样啊。”穆荧朦胧地点头,思绪却忍不住飘忽:“柳叶你说,若是王爷腿好了,会不会也不想要一个容貌有毁的王妃?”
柳叶立刻安慰道:“怎么会呢,王爷受伤这些年定然尝尽人间冷暖,小姐您也没嫌弃他,一直尽心尽力打理王府,处处为王爷着想,是个有心的都会好好待你。”
“你说得对,王爷他应当不会是那种人。”穆荧想了想,她与夫君书信内容虽不多,每次只有只言片语,但她所要求的事情,也是实现了的,证明他这个人挺好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拿出怀里的玉佩,这是夫君上次送回来的东西,触感温润是块好玉。
她翻遍整个恒王府,也再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东西了,夫君也是在意她的罢。
“王妃,到了。”
马夫将车停在府门口呼唤道。
总算是回家了,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
才下马车府里立马来人汇报:“王妃,这是王爷的回信。”
穆荧接过攥在手中,这书信就是慢,她第二封都写好了寄过去,才收到前一封的回信。
好奇心的驱使下,不到前厅她就已经将信读完了,苍劲有力的笔触写着最温柔的话。
“王妃安好,见字如晤:
吾收信,心甚欢,亦念之。
制冰法甚好,军中得以广泛应用。
不知何以为报,唯有此物献上,聊表心意。”
穆荧拿出信件底下的小物件,是一只金色的锦鲤,嘴上吐着一半的泡泡。
她将锦鲤拿在手把玩,小小一只却十分精致。
“这小东西真奇怪,怎么吐一半的泡泡,不过材质到像是金子做的。”
“这就是金子做的呀。”柳叶常接触金银,自然一眼就能辨认。
身边递信的小厮没忍住说了一句:“王妃有所不知,这个在北关叫做‘连鲤情’一般都是一对儿,王爷这是给您寄了一只,他手里估计有另一只,碰上就是完整的图案了。”
“是…是这样么。”穆荧心底雀跃,脸上也不由得染上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