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不自由,盛亦非汝能。江湖不可到,移植苦勤劬。”
“开门,”拎着一袋药材的楚仁瑛没好气地敲着门。相月夕当即起身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楚仁瑛,还有他身后的楚之微。相月夕一时愕然,双方甚至各自后退了一步。
“啊,是楚兄回来了,”易宛成道,“快请进。楚兄你……”
楚仁瑛把手中的药材丢在易宛成膝盖上,“从今天起,按时喝药。”
楚之微旁敲侧击道:“难为哥哥这么费心,那么小成,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易宛成苦着脸道:“我……我照办就是了。诶,楚兄,别用怀疑的眼神看我啊。”
话虽如此,楚仁瑛的脸色依旧难看。这一切被相月夕看在眼里,他暗自思忖片刻,从容地挡在楚仁瑛面前,向易宛成道:“等一等,易某成,你的病……”
“我没生病。”易宛成难得打断他人说话。楚仁瑛当即接上一句:“是旧伤复发。”
“听起来,你我的身体状况不相伯仲啊。”相月夕戏谑道,“但愿你可以多撑几年。”
楚仁瑛冷冷地道:“有我在,不劳你费心。”
相月夕笑道:“也是,毕竟你的医术放在我们妖界也是相当靠谱的。怎么,别这样瞪着我啊,我们虽然是同行……”
易宛成揉着太阳穴。一提到喝药他就头疼,更何况有楚仁瑛监督他。身为一名医者,楚仁瑛不会放弃任何一位病人。
渡心在南门转了一圈,时间接近饭点,沈漠州再不回去,恐怕午饭得推迟到晚间了。强烈的阳光使他感到些许燥热,不得不说他快要失去耐心了。
买菜这种事,虽然得精挑细选,但也不必花上小半个上午吧?沈漠州啊沈漠州,让你买菜又不是让你从头开始种菜!
渡心靠在墙上,纠结着是回去还是继续在南门大海捞针。他并不想回去参与执掌者们的谈话,也不想在市场上漫无目的地乱走。早知道就和沈漠州一起出门了,这样在他说闲话唠嗑的时候还可以把他顺手拖走。
身边不时经过一些市民,偶尔有人向他投来一瞥,然后移开目光匆匆离去。一名老者在他面前驻足片刻,问道:“瞧瞧这是谁呀?怎么大中午的等在这太阳底下?”
渡心定睛一看,“林老伯?您回来啦?”
老林头呵呵一笑,道:“对喽。看你热得,我听广播里说,再过几天就凉快多了。在等人吗?”
“是,我在等我的伙伴……他叫沈漠州,也是我们公会的,之前他有事没来。好热……”渡心一提起沈漠州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买个菜还这么磨蹭……”
“这也急不得嘛,”林栖泉提起自己手中的竹篮子看了一眼,“渡心啊,你不怎么买菜吧?”
“嗯,”渡心看向林栖泉手中的竹篮——里面不外乎几种普通蔬菜。“说真的,论买菜和做饭,我还是外行。沈漠州和我相反,他倒是擅长这些。”
“说不定你以后就习惯了,”林栖泉道,“我回去烧饭喽,回见。”
“林老伯,回见。”
渡心向林栖泉道别,转身看见了一只一脸憨笑的沈漠州。他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拎着布袋,看来买了不少菜。
渡心踮起脚揪了揪沈漠州的狼耳朵:“能不能把你的耳朵藏起来啊!很怪诶。”
他的耳朵毛乎乎的,手感还不错。
沈漠州笑道:“就这样吧,我觉得还行。好了好了,回去做饭吧,看样子我们公会是不是来客人了啊?”
渡心道:“你说对了。走吧。”
景缦将手中的草稿纸团成一团,随手扔进门旁的纸箱。这张纸在一刻钟前被写满了字,包括但不限于报废四个花盆一架梯子之类的事。晴笙贴着墙站着,看似一脸无所谓,实则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九月还没过半,恐怕这个月的工资用来赔偿损失还不太够。晴笙察言观色之下,战战兢兢地开口:“主人,你看我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吗……”
“你认为呢?”景缦苦笑道。
“……我不知道。”晴笙越是说,越是底气不足。“您还是解雇我吧……我现在良心不安……”
景缦看了他一眼。“别着急,总有机会的不是吗?从你的本职工作开始好好干吧。”
易疏弘坐在自己桌前,刚摊开抄经本,左辋川便敲开了他的门。他故作神秘地拉着易疏弘来到二楼他自己的房间。
二楼一向安静,加之房子的隔音效果一般,细听之下甚至可以听见楼下客厅的谈话。左辋川比了个手势,示意易疏弘和他一起听。
原来是换了个地方当听众。易疏弘规规矩矩地坐在瓷砖地面上,用极轻的声音道:“这样真的好吗?”
左辋川悄声道:“你就不好奇他们谈些什么吗?我好久没听到关于妖界的事情了。”
客厅内的谈话声毫无预兆地停止了。左辋川没听清其内容,却听到了楼梯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不会这就被发现了吧?”左辋川屏息静气地贴着房间门。脚步声渐近,稍作停顿之后,隔壁房间传来了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啊,没事,是楚前辈,”左辋川松了一口气。随着楚仁瑛轻轻把门带上,二楼再次安静下来。
易疏弘压低声音道:“大家都以为你在休息来着。”
左辋川轻笑出声,又迅速收住。“他们怎么不说话了……?我以为他们刚才会吵起来呢。”
易疏弘道:“不会吧,相老先生和祖父应该不至于……况且还有祖母和楚前辈在场。”
“但是他们好像有一点分歧。”左辋川掐了掐自己的右手心——这是他紧张时的一贯表现。“相老先生觉得妖界还有救,奈何师父已经不想管妖界的事情了。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才是最糟糕的。”
“祖父他是当真不想管了吗……”易疏弘思索道,“我不相信。”
“不想管,并不代表他不挂念……”左辋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你知道的,我们父母辈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甚至牵连了妖界两三代人……据说自那以后,师父和师娘就对妖界极度失望了——不,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易疏弘垂下眼帘,放慢了语速。“没……没事。比起妖界的事情,我更好奇你说的这件事。它和你我都有关吧?”
“嘘,这不能说。”左辋川警觉地打断了他,“确实有关,但是事情都过去了……再提起就是揭人伤疤了。”
“但是同为当事人,祖父祖母承受了多少年的痛苦,我却对整件事几乎一无所知,未尝不是一种残忍啊。”易疏弘脱口而出。
左辋川不再答话。楼下的谈话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