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易宛成道，“毕竟你也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总是困在过去可不好。”
“听起来好像意有所指？”相月夕一本正经地道，“你说得对，可惜中北不明白这个道理。景缦认为我在妖界早晚待不下去，于是劝我离开。这便是我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嗯。既然有了缘由，接下来讲什么？”易宛成在笔记本上另起一行，“庚申年七月卄五，执掌者相月夕拜访虞城公会，谈及妖界事宜如下……请继续。”
“哦？还是会事无巨细地记下来吗？”相月夕话锋一转，“可是我不打算谈妖界，我是来叙旧的。”
“叙旧也可以。”易宛成放下笔，目光停留在笔记本上。相月夕却迟迟没有开口。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易宛成抬起脸，只见相月夕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不谈妖界的事就没兴致了？”
“未必。”易宛成道，“没必要卖关子吧，相月夕。你特地来到人间，偏偏又说‘没什么紧急的事情’，当真可信吗？”
“怎么就不可信了。”相月夕往椅背上一靠，脸上依然是略显虚弱的笑容，“看来人间比我想象中的稍微好一些。如果这次回不去了……我想在人间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端端的说什么丧气话……相月夕？”易宛成稍稍压低了声音，“现在看来，你也像陌生人。”
“按你的话说，那就重新认识一下，”相月夕道，“此时的相月夕并非彼时的相月夕。现在妖界相府的主人是中北，我已经退居幕后了。但是妖界的情况似乎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与你商量对策。”
“但是我对妖界不抱希望。”易宛成直截了当地道，“商量对策和解决问题是两码事，况且你我的对策恐怕也难以为当今执掌者所用。”
“确实，不过想一想又何妨呢。”相月夕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悲观，难道人间的生活没有给你一点希望吗？”
“没有，我们只是勉强找到了归宿。至于希望……希望是难以寻觅的，除非自己给自己。”易宛成如是说，“只是商量对策也无伤大雅。现在我知道的信息有限，比如妖界迎来雪藏时期，还有季中北似乎有他自己的打算，今天又了解到你最近的状况堪忧。现在轮到你说了。”
“嗯，在这之前我能否先问一个问题？”
“请讲？”
“假如有一天妖界真的走到了难以挽回的那一步，你会选择旁观吗？”
“恕我一时不能回答。”
“你在犹豫？”
“不。只是这个问题……不要试探我对妖界的态度。”
“对妖界失望并不代表不在乎它，不是吗？”
易宛成放下了他的笔记本，表情严肃了许多。相月夕抛出的问题无一不是在考验他的立场，尽管他刻意回避，对方却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看来我们今天的谈话会以不怎么愉快的方式收场了，相月夕。”
“你自己看吧，”景缦坐在花店唯一一张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张草稿纸写写画画。“晴笙啊，该说不说，你最近接二连三旷工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晴笙道：“啊，其实我……我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要想处理，恐怕得向您请辞了。”
景缦加重了语气：“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你那位朋友？”
“是啊。我之前以为不会再遇上他了，可是现在事与愿违啊。”晴笙不无遗憾地道，“前两天我借故离开花店，是因为想去会会我的老朋友。对于我之前所犯的错，我甘愿受罚，任您处置。”
“……又来，我只是在算账。要说罚，也没多少意思，不外乎不发你工资，让你义务劳动。我又不是急着把你扫地出门。”
晴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留着我是有什么打算吗？还是说……”
景缦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无论如何，我手下的守护者，岂能说赶走就赶走。”
晴笙似乎想起了什么，倏然笑道：“原来如此。虽然您敛锷韬光，但不得不说，您和妖界的某一位执掌者有几分相像。”
“注意一下你的言辞。”景缦意味深长地道。“相像与否，有什么必然的关系？言归正传，希望你接下来不要表现得让我太失望。”
渡心从公会一路慢悠悠地走向市场。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市场不过百米开外，但是沈漠州不知为何，宁愿多走二十几分钟的路也不愿去那里买菜。想找一个买菜的地方并不难，不过想在市场找到沈漠州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渡心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虞城南门。虞城有个地名叫南门坛上，渡心记得那里有不少古色古香的街道，人多的时候很热闹。除了柴米油盐，还有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品，在那里的小巷中都能买到。
不得不承认，虞城人在吃这一方面相当讲究。鱼米之乡，依山傍水，物产丰饶。几年前的立秋时节，沈漠州买过一次菱角，煮熟了吃，口感软糯清甜。还有一回，他买了一堆栗子，烤了一炉板栗酥，因为太香就顺手在公会门口摆起了摊。然而厨艺好过生意，那天沈漠州忙碌一下午，是否盈利还尚不得知。他最后也没有全部卖完，留了一点，全公会都有份。
沈漠州买菜的速度一向成谜。有时他可以在半小时内买完回来，有时则一去两三个小时。除非把他从人海中捞出来，否则他绝不准时回来。如果运气好找得到他，他大概率是在和卖菜的摊主谈天说地。
上午九点半左右，渡心走在相对人少一点的南门市场上。道路两侧是林立的店铺，人不多，但并不显得冷清。渡心一路看过去，并没有见到沈漠州的踪迹。
“这笨狼，跑哪去了……”渡心不喜欢市场的氛围，不过反正没有紧急的事情，转转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