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吴兴祖上是盗墓的,因为连年的战乱被迫入了军,到吴兴这一代,虽然已经是正经的兵丁,但手头的盗墓功夫依旧在。

才不过几息,他便带着陈阳与孙虎钻了出去,临走前还将那块被卸下的门板按了上去。

他们刚钻出去,宫殿的大门便被人推开了。

几个东海侍婢一字排开,各自拎着一把宫灯如鱼贯入,将两人团团围住。

“哟,还没死呢?”

丁任椋在几个侍婢的簇拥之下,缓缓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碧色的凌光纱,在夜明珠与宫灯烛火的照耀之下,一闪一闪的,很是刺眼。

这凌光纱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穿。

被骆勇护在身后的李尧眯了眯眼。

自他们进来之后,骆勇总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轻微搅动着,心脏处的闷疼钝痛愈发地明显了,他暗自咬牙,眼神锋利如刀,死死盯着丁任椋。

饶是丁任椋再见多识广,也还是被骆勇的气势吓了一跳。

他啧啧了几声,“王爷,您这个护卫还是挺有能耐的,不如让他来帮我做事吧,我保证他日入斗金,不到半年便升官发财,娇妻美妾成群。”

丁任椋只挥了挥手,其中一个侍婢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铃铛,只对着骆勇摇了几下。

骆勇全程戒备着,没想到那铃铛只轻轻摇了摇,他的五脏六腑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搅拌着一样,疼得他四肢迅速瘫软下去,站都站不起来。

李尧冷声道,“丁任椋,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王爷难道不知?”丁任椋微微挑眉,嘴角轻扬,“相信不用等多久,皇帝便会亲自过来,真想让他看看我为他建下的地宫啊,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冷笑一声,“你我本是同根生,看在你同我一样可怜的份儿上,我不会动你,但若是你要耍什么花样,我会先将你的护卫碎尸万段,再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

“当年御花园里的那个小黄门,是你吗?”李尧忽而问道。

丁任椋的笑突然僵了,仿佛是一个不再有神情的雕像,很快,他道,“我可比不上你,只需买通几个宫婢便能见到皇帝。”

李尧道,“你为何要见皇帝?”

“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他指着这阴冷的空荡荡的宫殿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宫殿里,受尽大监与宫婢们的欺凌,你难道不想见他,求他为你讨回公道吗?”

“我不需公道。”李尧道,“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丁任椋笑了,笑得很是讽刺,“李尧,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禹王!你是与太子、秦王一样的皇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活着!”

老天爷可真不公平,有些东西,有些人想要却得不到,有些人只差一步却只想止步。

他斜睨了一眼地上的骆勇,问:“是因为他吗?”

李尧暗暗咬牙闭口不言,他知道无论他回答是与不是,答案根本不重要。

好半晌,李尧道,“你也是父皇的儿子?”

这回轮到丁任椋不语了。

他这是默认了。

李尧道,“父皇子嗣不多,皇女只一个,却已经夭折,皇子也只有四个,所以父皇即便再不喜欢我与母亲,也会好生养着。若是父皇知道你的存在,必定会好生将你养着,可你……”

“可我却流落在丁府,顶着一个庶子的头衔,自小被欺辱到大,毫无皇子尊严可言!”

“你……为何会流落于丁府?”

丁府贵妃的娘家,贵妃温柔,即便知晓了他身份,也定会护着他的。

丁任椋呵呵一声,不再说话。

他的神情很复杂,有狠有失望有癫狂有克制,还有一些李尧不懂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狂的怪人一样。

李尧喉结微动,往后退了半步。

良久,丁任椋才道,“我母亲是丁艳艳的庶妹,当年是她替丁艳艳入的宫,亦是被丁艳艳赶出的宫。”

丁艳艳便是贵妃的闺名。

关于当年的旧事,李尧也只是听闻过一个大概,当年贵妃与皇后相继入宫见礼,皇帝先是一连呆在皇后宫中半个多月,再是在贵妃宫中待了十几日。

然而皇后很是不乐意,便处处找贵妃的麻烦,还处置了贵妃宫中好些侍婢奴仆,后来皇后被诊出有孕,这才作罢。

在皇后诊出有孕之后没几日,贵妃也诊出了有孕,再后来,贵妃宫中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听那些宫婢们说,其实皇帝更喜爱贵妃多一些,若非皇后闹腾,贵妃腹中的孩儿也不会早产,得了长子头衔。

“你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

李尧不懂,唐国与东海国止战多年,若是挑起战争,对两国没有任何好处;他若是想要一个名分,如此大动干戈必定会弄巧成拙。

丁任椋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恩怨分明,你只需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保你平安。但若你硬要出去,那就莫要怪我翻脸。”

“你为何要保我?”

丁任椋笑而不语,并转身要离去。

“他不会来的。”李尧道,“我离开时,他已有病灶入体的症状,京城距离禹州上百里,长途跋涉,他来不了的。”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做这些?”

丁任椋又笑了笑,随后抬手一挥,东海侍婢见状,丢下了两个宫灯后,便跟着他离去了。

宫殿内再次陷入安静。

骆勇方才一直在暗暗蓄力,想着若是丁任椋对李尧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将这贼王擒住,可方才听了他的话,他又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到底目的为何?

李尧过来扶他,并拿出手里的瓷瓶,打开盖子在手心倒了几颗药,“方才一个东海侍婢给我的,骆兄,你看看可是解药?”

骆勇心里总有些不安,忍着疼痛再次确认道:“三郎,他到底是谁?”

李尧道:“他可能……是我一位未曾蒙面的兄长。”

他年纪尚轻,当年发生的事他也是从宫婢们的闲言碎语里听来的,但他确实在宫中见过丁任椋。

当年贵妃思亲,皇帝允准丁家人进宫看望,那日天朗气清,他从宫婢们口中听闻皇帝会路过御花园,便早早地在那里候着。

他原想着只要见上皇帝一面,将他所有的委屈全都说出来,皇帝必定会为他做主的。

可坐等右等,他非但没等来皇帝,却等来了脾气不好的皇后以及一个与他一样行为有些鬼祟的“小黄门”。

小黄门的走路姿势与普通男子很是不同,只要稍微留神便能分辨地出来。

所以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被皇后拎出去的人并非真的“小黄门”,而是一个穿着小黄门衣裳的男子。

那男子似是触了皇后的霉头,皇后命人将他拖出去打了好一顿,李尧当时原本是想逃的,但想着那男子有些可怜,便去叫了贵妃宫里的管事。

那管事总喜欢摸他的脸,犹记得那日他被那管事摸了好一会儿的脸,他才肯帮忙。

好在赶到时,皇后走了,那人也还活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与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更没想到的是,当年他入宫做小黄门、去御花园的目的,竟是跟他一样。

只是后来他通过收买沈妃身边的宫婢,得到了见皇帝的机会,而丁任椋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吃了解药之后,骆勇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这期间总有人来给李尧送饭,大概送了五六回,骆勇才有醒转的迹象。

“骆兄,你可醒了?”

骆勇努力睁开眼,眼见着面前安然无恙的李尧,这才放下心来。

他长吁一口气,拉过李尧的手,道,“三郎,丁任椋的目的,是丁家。”

丁任椋的目的一直是李尧搞不懂的地方,若他要反,如今他在这里,丁任椋直接借了他的名头照样可以。

他也亲口说过,不期待皇帝会过来,那么剩下的便是以丁家的名义谋反,好让贵妃与秦王失去民心这一个目的了。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给生母报仇吗?

李尧不明白。

骆勇道,“兴许他在丁家遭受了什么,所以才想着要报复。”

如若换成他,自己所珍视的人被人欺辱,他必定会叫那人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正此时,外头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几日都有人过来送饭,李尧早已熟知对方的脚步声。

但此时从外头传来的,明显与来送饭的不同。

他微微凝起了神。

下一刻,从吴兴挖的那个洞口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两人微微一愣。

这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李尧近前一看,眉头忽而舒展了起来,“书怀?你怎么过来了?”

书怀?骆勇猛地坐起身,朝那边看去。

果不其然,那从洞口里爬出来的瘦瘦小小的小子,不是那杨铁牛还会是谁?

他怎么来了?

骆勇轻咳了几声,脸色差不多快赶上锅灰了。

“杨铁牛,谁让你来的?”

杨铁牛拍了拍身上的脏污,兴奋道,“二狗哥,我们打仗了!”

骆勇正要开口教训,谁想下一刻他却给李尧行了一个大礼,道,“王爷,咱们的计划成了!小人这是来接您回去的!”

“什么计划?”

“你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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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
连载中池青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