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林小满推开门时，一股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普通糖浆的味道，而是林家祖传配方特有的香气：麦芽糖的焦香混合着野蜂蜜的醇厚，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姜味。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这不可能......"
废弃仓库的内部完全不像外表那样破败。墙上整齐排列着数百个玻璃展示柜，每个柜子里都摆放着糖人模具。最中央的展示台上，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静静躺在聚光灯下。
林小满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本书她太熟悉了，爷爷总爱在熬糖的间隙翻阅，书页上沾满了糖渍和指纹。
"果然在这里。"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北辰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烧伤的右腿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的目光落在展示台上，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你怎么......"
"跟踪器。"顾北辰指了指她口袋里的手机，"从火场出来后，我就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
林小满本该生气，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个诡异的"糖人博物馆"。她快步走向展示台，翻开那本《本草纲目》。一张发脆的硫酸纸从书页间滑落，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化学方程式。
"这是......"
"糖浆显影剂配方。"顾北辰的声音低沉，"你爷爷发现的秘密。"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那些褪色的字迹。爷爷工整的笔迹写着："硫氰酸汞遇林家糖浆变蓝，浓度越高，蓝色越深。可用于标记文物年代。"
她的呼吸一滞。
"所以你父亲执意要拆迁老街......"
"因为糖人铺的地下室直通民国银库的地道。"顾北辰的指节捏得发白，"那里是他们转运文物的通道。你爷爷用特制糖浆在每件经过的文物上做了标记。"
窗外突然闪过刺目的车灯。顾北辰猛地拽过林小满蹲下，一根钢针"哆"地钉入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们来了。"顾北辰的声音紧绷，"比预计的早。"
林小满这才注意到，仓库的玻璃展柜里，每个模具底部都刻着奇怪的符号——不是日期，而是经纬度坐标。
医院里。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
林小满盯着血液检测报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张边缘被她捏出了褶皱。
"薄荷醇含量超标37倍？这怎么可能......"
"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医生推了推眼镜，"这种剂量会导致心肌纤维化，最终......"
"心脏骤停。"林小满机械地接话，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那段被烧焦的话："北辰说他父亲给的薄荷糖吃起来发苦......"
她猛地抬头："能检测出具体摄入时间吗？"
医生调出另一份报告："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最近三年剂量突然增加。"他指着图表上陡峭上升的曲线，"特别是每个月15号前后。"
林小满如遭雷击。每月15号——正是顾北辰小时候第一次来糖人铺的日子，也是爷爷每月固定给他熬薄荷糖的日子。
病床上，顾北辰的输液架上挂着特殊解毒剂。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脖颈处的血管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林小满轻轻掀起他的病号服。那些她原以为是烫伤的疤痕，靠近心口的位置呈现出诡异的放射状纹路，就像......糖浆滴入冰水时凝固的轨迹。
"慢性投毒......"她突然想起什么，冲向护士站，"请查一下三年前7月15日的急诊记录！"
电脑屏幕冷光闪烁：
患者姓名：林茂山
入院时间：2019年7月15日 23:47
死因：急性心梗
备注：血检报告显示薄荷醇中毒（档案加密）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爷爷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雨点砸在糖人铺的废墟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林小满抱着爷爷的糖浆罐子站在雨中，罐体传来的温度异常滚烫。自从在西巷47号发现真相后，这罐祖传糖浆就开始间歇性发热，此刻更是烫得她手臂发麻。
"丫头，终于想通啦？"
隔壁茶铺的王阿婆颤巍巍地递来一把黑伞。林小满接过时，发现伞骨上刻着细小的马头图案——和顾北辰童年照片里拿的那个糖人一模一样。
巷子口传来"吱呀"的刹车声。修车铺的老李头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状似随意地晃到林小满身边："小满啊，地下室那个暗门我帮你加固过了，保证老鼠都钻不进去。"他粗糙的手指在糖浆罐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更奇怪的是总来收"保护费"的混混阿强。此刻他蹲在对面屋檐下，手里把玩的打火机闪着警用定位器的红光，眼睛却始终盯着巷口。
林小满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狂跳起来。
"您们早就知道......"
"知道老林在用糖浆记录文物编号？"王阿婆眯起昏花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只褪色的警察证，"傻丫头，你以为那些'失败'的糖人为什么总被博物馆高价收走？"
雷声轰鸣，林小满怀里的糖浆罐突然剧烈震动。她低头看去，琥珀色的液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靛蓝色——这是遇到硫氰酸汞的典型反应！
"他们回来了。"老李头缓缓抽出车座下的铁棍，肌肉绷紧时露出肩上的刺青：国际刑警的徽章。
三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进巷口。为首的男人撑着黑伞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洼里，倒映出顾振东阴鸷的脸。
"林小姐，听说你找到了我儿子的解药配方？"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真遗憾，他恐怕用不上了。"
林小满抱紧发烫的糖浆罐，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轻微脚步声——那些看似普通的街坊邻居，此刻正从各个角落无声地围拢过来。
二十年的静默守望，终于在这一刻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