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翌日清晨，行动二队一行四人走出偿林西高铁站。
天光还未透亮，车站前已不乏有形色人群与他们错身而过，拎着公文包为生计奔波，平凡而又匆忙。
一名身着便衣的小警探侯在外面负责接应。小警探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他小跑着迎上前来：“是滨原的同志吧？请跟我来。”
将四人领到车前，小警探钻进驾驶室：“大清早的，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吃个早餐……”
“不用了，”奎子鉴在副驾驶坐下，关上了车门，“直接去局里吧。”
“哦……嗯好。”
小警探不多话，看了一眼反光镜，等后座三人坐定，一旋车钥匙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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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各个地方的行动队调来偿林，组成专案组。
专案组成立前，随着调查的深入，案件已经初步明晰，关键人物也浮出了水面——
潘过，道上人称“潘哥”，偿林人，算是偿林警方黑名单上一个响当当的角色了。原本警方只当他是个□□性质组织头目，但是后来在开展扫黑行动的过程中发现，潘过的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近几年在全国各地破获的众多重大毒/品交易案很有可能都与他有所牵连。
这次召集各方力量，就是想通力合作缉拿潘过，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其相关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大家心里都清楚，潘过，也许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表面上，专案组的工作在不疾不徐地稳步开展，实际上，每一步的推进都可以说是相当艰辛而且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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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而轻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风过叶声，杂糅在一起。黑暗中忽地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五指骤然一握——
瞬间褪了那脚步声。
滨原行动二队全员伏身隐蔽，细微动静尽数消弭于夜色。不久，几个人在他们潜藏的灌木旁纷纷踏过，步伐杂乱粗重。
无声无息了好一阵，四人才放松紧绷的肌肉。
夜色如墨，浓稠得要滴下来。苍穹漆黑，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将整个世界都笼罩了。这一夜鲜有星星闪烁，这一隅鲜有月光莅临，无尽黑暗下，深沉而压抑。
目标阴森森伫立在不远处。这是一片废弃园区，黑暗让水泥钢筋更显冰冷，令断壁残垣愈发狰狞，空荡荡的墙体和漏风的墙洞几乎都要遁进夜色中。
楼旁有一处高地，隐约可见几个放哨的站岗，还有楼下，方才路过的那几人在建筑门口和人换了岗。
鬼影幢幢。
奎子鉴这才透过植被最后确认一遍，转过头面向身后的三名队员。
他伸手朝程文钦一点，朝骆然一点，右手两指合并立于左手掌下——然后朝邱震霖一点，又一指自己胸口，在身侧比划出一个方正的矩形。翻译过来，就是程文钦和骆然两人一组，清除那边高地上的哨兵，邱震霖随自己先从窗户进去。
三人一齐点头。
后备警队的同志在一定距离外等候，只等奎子鉴一声令下。
控制住毒/贩，保护证据，为后备警队的同志争取赶到的时间。他们需要完成的就是这部分工作，同时，抓捕行动里最难最不可控的，也是这部分工作。
目标之一潘过，正是眼前那栋楼里的交易一方，行事十分警惕。在这之前其他行动队的兄弟要不没凭没据抓了几个口风紧什么也不肯说的，要不就干脆扑了空。因此，关于本次交易细节，以及另一方的身份，警探几乎一无所知。
奎子鉴不由得抿了抿唇。
这次来个人赃并获吧。
确认武器配备齐全。随着那手一挥，四人便遁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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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扑通。
两个哨兵应声倒地，身后两个偷袭者随之才在夜色中显露出来。
程文钦和骆然收回攻击的姿势。确认过敌人状态后，程文钦弯下腰，把其中一个人翻过去，拽下他用背带拴在后背的步枪，查看枪支信息。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骆然，点了点头。
就是这帮人。骆然心下了然。
枪支来源不明，可能是违法自制或从境内外通过黑色渠道收购的，不是有编号的军警枪械。虽然暂时不清楚这帮人来头，但至少从枪支制作工艺等情况来看，建筑里交易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天来一直追踪的目标。
他们不再关注倒地的敌人，而是径直跑到一处因墙体坍塌而裸露的豁口边。骆然看了一眼程文钦，程文钦示意他小心。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攀住头顶平台的边沿，裹挟着厉风一跃而上……
……
嗒。
警探靴落地扬起一片灰尘，奎子鉴扶着窗台稳住重心，转身把手伸出窗外——
邱震霖握住他的手借力从窗口翻了进来。
嗒。
邱震霖脚一着地，两人同时松手摸向腰际，掏枪、拉保险、上膛。
环顾一周，奎子鉴冲邱震霖打了个手势，邱震霖收收下巴表示明白。下一秒，两人双双抬臂持枪平肩戒备，一左一右分别迈向走廊两侧的门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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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而破败的建筑物内，昏暗又压抑的空间中，传出黑色交易细碎的声响。
一张方桌两头，对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
“雷老弟，”满面油光的胖男人伸出戴着大金表的肥手摸向腰间，费劲地从由于发福而撑起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你也别对我有怨气。看在我俩交情好的份上，我也实话跟你说了。我手下的弟兄这阵子想‘肉’都快想疯了，你这边总是拿不出货，让我也不好办。当初我们谈好的时候，你可承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胖男人对面，那个年纪相仿的雷姓男人正局促不安地绞着手。他因为比胖男人瘦几圈而显得格外孱弱，气势上更是矮了大截：“潘哥，这……这真怪不了我……王老板最近被警探盯得紧……”
潘过没找到打火机，只好作罢。他刚要将嘴里的烟取出来，不想还没动作，雷姓男人忙不迭探出身，掏来一个打火机给他点上。
“这样……潘哥，您再给我……”
潘过伸手示意他打住。
“雷老弟啊，我想你也清楚，今天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商量，”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桌沿重重敲了两下，“如果你的承诺作数，我们的问题根本不会拖到今天。既然你解决不了，那就按我办事的规矩来。”
“潘哥……”
“嗯？我不是叫你带上你最后的存货来清账吗？你不会现在要摆我一道吧？”
“那哪能啊，潘哥，你听我说……”
“带了就少废话，拿来。”潘过毫不客气打断他，见他扔犹犹豫豫不肯妥协，抬手就准备叫自己身后的手下。
“我拿！”雷姓男人连忙开口，六神无主四下张望一番，招呼来一个拎着箱子的小弟。
他微微哆嗦着把箱子搬上桌，打开锁扣，瞄了眼潘过后一咬牙抬起箱盖，亮出箱内赫然一包包白/粉：“潘哥……就这些，多的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了……”
潘过的人麻溜地上前验货，确认无误便拍上箱盖拎起来，朝潘过一点头。
雷姓男人嘴唇颤抖，仍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徒劳张合几下，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潘过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向后一靠，双手交握抱在胸前。
“行了，王老板怎么回事？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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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楼那边至少还有五个人，”楼顶一处水泥障后，程文钦低声嘱咐骆然，“后面还有一个人落单，我去对付，你把楼下那个放哨的收拾干净，然后赶紧来东楼，我们集中解决剩下四个，尽快去跟子鉴他们会合。”
“明白了。”
程文钦在骆然肩上轻轻一拍，随后躬身而去。骆然一路小跑，穿过几道掩体，最后轻巧跳上了天台边缘……
放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头顶黑影骤然浮现！
修长两腿如同剪刀般架上那人的肩膀，他毫无防备，一瞬就被锁住其气息——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骆然凌空落下，将其压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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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
观察周围情况后，邱震霖放下枪，快步靠向奎子鉴。奎子鉴刚检查完隔壁区域，闻言只是点点头，看样子也是一无所获。
“奎队，我们……”
——“来东楼。”
两人的喉麦耳机里，程文钦简短指示道。
奎子鉴抬眼观察了一下，示意邱震霖跟上。前面墙体上的有个豁洞，豁洞那头，是一条两楼之间的连廊。
邱震霖戒备着后退几步，接着转身跟上奎子鉴。
枪口最先探出豁洞，旋即，奎子鉴探身而出，确认两侧没有埋伏后，他踏上了狭窄廊道。冷风从两侧交相呼号着袭来，将连廊上的人翻卷其中，压迫住他们周身的每一丝气息。
恍若置身于混沌迷乱又令人窒息的幻境，奎子鉴的脚步却丝毫不受影响，每一步都稳实迅速而无声息。邱震霖紧随其后。
短短几秒，两人通过了这片危险暴露的区域，消失在东楼豁洞后的阴影中……
咔嗒。
轻微的金属声响起。
奎子鉴瞬间辨别出方位，猛转向右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扭住偷袭者的手腕！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来者甚至还来不及发出痛呼，整个人就被制服在地，枪支打着旋脱手飞出，被邱震霖一抄手接住。
邱震霖麻利地清膛退弹匣，查看了一番手上黑乎乎的家伙。旋即他向投来询问目光的奎子鉴一点头。
奎子鉴一记手刀将偷袭者劈晕过去，拖到一边勉勉强强藏了一下，就此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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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他们成功在东楼会合。
“怎么样？”邱震霖低声问。
程文钦：“交易地点就在上层。人已经处理干净了，但不确定他们换岗的具体安排，最好尽快行动。”
交换完信息，四个人继续深入。
到达第三层。楼上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响动，终于隐隐清晰起来。
三名队员纷纷将目光投向队长。
奎子鉴沉着回视，抬起手打出指示。
——程文钦骆然走南侧楼梯，他走北侧，邱震霖上天台。
……
后备警队严阵以待。
指挥车上，指挥员终于等到奎子鉴叫到他的编号，随即下达指令——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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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般寂静，似是万物皆滞住了呼吸——倒是与先前并无二致。然而，倘若细看，不难察觉这昏暗空间内的波涛汹涌……
天台上，建筑下，楼道里，后备警队的警探隐蔽着，陆续到达指定位置待命。房间内正在交易的两批毒/贩浑然不知，他们已经被圈在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中。
房间外，一众警探压低身子，隐藏在廊道上窗台的阴影之下。房门两侧，为首的是奎子鉴和程文钦。
程文钦静候着，直到耳机里各组后备警队的同志纷纷汇报就位。他抬眼看队长，奎子鉴冲他点了点头。
程文钦收回目光，直起身来，大腿一抬，悍然发力——
哐！！！
门向内猛贯，撕破气流。
程文钦顶住回弹的门，奎子鉴举枪带头冲了进去——
“别动，警探！”
场面一下变得兵荒马乱，嘈杂的叫吼声从房间各处响起，与此同时，还有门口程文钦猝不及防大喊的一句……
“趴下！”
情急之下，已经冲进去的人果断照做，与此同时，“刺啦”一声平地乍起，玻璃碎片漫天洒落！
——有狙击手！
奎子鉴翻滚起身，手指搭上耳机切换队内频道：“震霖！”
“在，奎队！”
他扫一眼房间，飞快推演出了刚刚子弹的轨迹路线：“有狙击手，南楼五层东二窗三米圆周范围。”
不远处程文钦反应同样迅速，一跃而起，顺势抄过正回扇而来的铁门把手，以极大的力道砸了回去……
哐！
变形的铁门嵌入门框，程文钦整个人也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钝响。
时间刚刚好。
第二颗随之而来的子弹被阻挡于了门外，冲击在与程文钦肩胛一门之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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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
“交给我了。”邱震霖接到指令，三下五除二架起狙击枪，匍匐身体。准星后，一向恣意的眉眼透露出难得严肃的神情来。
他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楼体天台较为空旷，邱震霖身边缺乏有效遮挡。就在他确定对手方位的同一时刻，相距数十米远的两只准星对成一条直线——
对方也发现他了。
邱震霖抿紧嘴唇，一动不动，稳稳扣下扳机。
砰。
枪响时刻，一颗子弹，从数十米开外，亦向他破空而来……
邱震霖面无惧色，微微偏头，伴随着尖利的风声，子弹贴着他颧骨削了过去。下一秒，一道红痕在他脸颊上缓缓洇开。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南楼上那位隔空的对手，脑浆迸裂血糊满墙的凄惨模样。伸手在脸侧一刮，邱震霖看着指上鲜血，冷哼一声：“居然敢让你爷爷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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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骆然抬臂格挡下雷姓男人的攻击，转腕拆招，直接箍住他的后颈，发力下压，膝顶胸腹，一举制住了他的抵抗。
身后，一个打手抬臂刚要向骆然开枪，却只听砰然一声枪响先至，那人眉心处，一颗血洞悚然出现，只消一瞪眼，便直直栽倒了下去。
骆然铐下雷姓男人，扭身朝奎子鉴点头示意。奎子鉴收了枪，面色平淡，环视四周。
房间内的人已经尽数被警探控制住了，方才潘过趁乱跳窗，这时想必已经被楼底的同志拿下。
“收队。”他对耳机简短道，程文钦拉开门，骆然和另一位后备警队的同事押着雷姓男人跟上，其余警探也三三两两制着犯人紧随其后，一众人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