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怜看着酒杯出神，而下面，坐在沙发上的太宰治也仰头看着他出神。
咒灵换下掩盖身材的浴衣，上身是轻薄宽松的运动衬衫，毫无意外的显露出他一身明显的肌肉纹理，因为胸肌鼓起，把衣服撑了起来，所以看不见下面的腹肌。
他能感觉到咒灵身上湿漉漉的气息，那是刚洗完澡后还没散去的水蒸气。
这半杯酒对咒灵来说过于艰巨，不比让他杀人来的容易，所以咒灵长久没有动作，只是缓慢地转着酒杯，一边喉结上下滚动。
最后算是任命的闭上眼睛。
太宰治适时抬手拽住了伏黑怜的臂弯，生气道：“谁让你喝我的庆功酒了。”
伏黑怜有些搞不明白情况，如临大赦地将酒杯还给太宰先生。他见太宰先生也没喝这半杯酒，而是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糟糕啊，喝多了。”太宰治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起来真像个醉鬼。
但伏黑怜能闻出来。他的嗅觉虽没有森嘉晴晖那样离谱，但还是远超普通人类，他能闻出来人到底喝没喝醉。
太宰先生根本没醉。
只不过，伏黑怜看着那努力装模作样、摇摇晃晃的身影，根本说不出拆穿的话，只是保持静默。
太宰治走到单面窗前，楼下，人们依旧在为今天的拳击赛沸腾着，彩带从三楼棚顶一股一股地洒下，人群胡乱地合唱着，纷纷扰扰，吵闹声隔着玻璃，穿透进包间内。
他能感受到身后咒灵的视线。
平静、无纷扰、像门前守卫的石像一般没有半点抱怨，也没有对门里的一点热爱。
应该解聘他，这只可怕的咒灵。
太宰治手按在玻璃上，思维像窗外的光球一般旋转，按在玻璃上的手微微用力……
但是，凭什么啊？
反正自己一个月后就要死了，不应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
为什么要为一只麻烦自己的咒灵考虑？一个月后，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将得到真正的安息。而在此之前，他向这个他保护的世界索取一只咒灵，难道不应该吗？
这么想着，太宰治没有了负担，或者说，他把麻烦都归结到了他能解决的范畴里。
伏黑怜默默地看着太宰先生，他不知道太宰先生在想什么，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只不过在欣赏眼前的风景。
窗外缤纷的彩带像绽放时下落的烟火，太宰先生站在窗前，背着光，形成一道黑色瘦削的影子。
很久以前，阿明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那时他还是不懂情感的野兽。他那时回答的，就是眼前这幅画卷。
看不见灵魂的、俏皮而狡猾的，不会让他厌倦的人。
因为异能的缘故，伏黑怜眼里，人被灵魂包裹着。他只能从现有的电子设备看见人们真实的长相。
在太宰先生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好好地端详人的面孔。虽然是异能相斥的缘故，但实属奇迹。
第一次见太宰先生，是在掉落的半空中，他看着夕阳下对他沉默的、有些冰冷审视的面孔。
想着，人现实里原来长这个样子啊。
鸢色的眼睛混合了西落的太阳，他能看见这人脸上细细的绒毛，干裂的嘴角向下抿着。
他们一同坠落进河海的交界，伏黑怜默默惊异于这一刻独属于他的奇迹。
“太宰先生，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公寓吧。”伏黑怜收回发散的思维，轻声说道。
“嗯…才不要！”太宰治定了主意，便开始耍赖起来，反正这个咒灵保镖足够耐心。
他学着中原中也喝醉时的脚步，“意外”地撞在沙发旁的桌子上，桌子向后倒去，酒瓶和那高脚杯七零八落地摔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暗红色的液体在地毯上缓慢地晕染开。
而太宰治自己，将要摔倒的身体毫无意外的被伏黑怜接住了。
“我送您回家。”伏黑怜揽住太宰治的腰，轻松将人横着抱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太宰先生这是在试探什么？
“我不想回家。”被他抱起的太宰先生奋力蹬腿着腿，左右扭动着，厚重的大衣在他的动作下拧成了麻花，伏黑怜只能把他放下来。
刚才的运动，让太宰治脸上起了红晕，看起来像真的喝醉了一样，他错步，一步一晃地走到对面的墙前，指挥着伏黑怜站到沙发旁。
伏黑怜照做了。
他刚站到太宰先生指定的地方，就看着扶着墙的太宰先生突然冲了过来，他只能双手抵住太宰先生的肩膀，让他停了下来。
“这不是悬崖吗？诶…”被他按住肩膀的太宰先生迷茫地看着他，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伏黑怜的竖瞳不自觉地变圆，手上松了力气。
太宰治仔细看着伏黑怜，断定道：“嗯…是大树！原来是被树接住了啊。”
“你这棵树怎么不倒呢？真是太不幸了。”他抱怨道，看起来完全是喝醉了的样子。
但不管伏黑怜怎么闻，身前的人都是清醒的，这让他很困惑。
难道太宰先生的异能连嗅觉都能抵消吗？
“呐呐，倒下嘛，我想休息啊。”
“呐呐，我好累啊，果然又失败了，我得再试一次。”
伏黑怜听太宰先生抱怨着，心道请不要再尝试了。
他分析着太宰先生的话，决定照做，他任由着自己向后倒了下去，倒在了沙发上。
做一棵倒下的大树。
刚倒下，他就见着太宰先生跟着扑了上来，整个人都砸在了他身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休息，睡觉。”
他听太宰先生说道。
听着，就听见太宰先生的呼吸变缓了，热气打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埋着脸，气流换得是否畅快。
呼吸可以伪装，但太宰先生的心跳都变慢了，看来确实是睡着了。
确实喝醉了？伏黑怜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双手擎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从沙发上下来，但太宰先生牢牢地环住他的腰，想起身，首先得是太宰先生松开胳膊。
他试着挣脱开，但太宰先生的手扣在一起，尝试几次，付黑怜最后放弃了。
太宰先生睡得非常沉，并不会轻易醒来。
入睡得这么快，看来是累极了，也是，这几天都在通宵，与他不同，太宰先生是人类，需要睡眠。
那就让先生这样睡下吧，付黑怜心软地想到。
也不知道是这个样子失礼，还是吵醒先生的睡眠更不礼貌。
二楼弯曲的走廊里，五领仁见怀里抱着伏黑怜半人高的奖杯，手里拎着太宰先生的赢款和伏黑怜换下的衣服，大包小裹地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絮絮叨叨，想要拜伏黑怜为师的男人。
这男人，所有看过今晚比赛的人都认识他，他就是最后和伏黑怜比赛，败得一塌糊涂的、近来地下有名的拳手久保祥绘。
他跟着五领仁见的目的，是想拜伏黑怜为师。
“你这让我很为难。”五领仁见停下脚步，不高兴地说道。
她还没上班呢，办点小事就给老板带来个拖油瓶算是什么事？
“您不是大嫂吗？”后面男人很没眼色地献殷勤道。
“什么大嫂？”五领仁见想说自己有那么老吗，就想到刚才这位拳手称伏黑怜为大哥，顿时麻了。
“我只是一个打工的，而且还刚上班，您行行好，我不想工作刚到手就没了，这很关键，非常关键。”她抱着奖杯恳求道。
“不是，你这么漂亮大哥都没看上？”久保祥绘大着嗓门震惊道。
“你是不是满脑子只有女人和拳击？”五领仁见崩溃咆哮道，她真的不想给伏黑先生留下坏印象。
“不、抱歉，”听五领仁见这么一喊，久保祥绘顿时红了脸，“我只是想说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没遇到过像大哥那样无可匹敌的男人，所以我以为你们是一对，我很抱歉。”
“我，漂亮的女人？”五领仁见愣道。
“嗯，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能留个line吗？”久保祥绘红着脸问道。
“你不要想着打扰先生。”五领仁见第一次被人这样肯定容貌，这让她也红了脸。
久保祥绘忙说：“不打扰、不打扰。”
五领仁见将Line号给了久保祥绘，看他走远，这才来到太宰先生定的包间前，她轻轻敲了敲门，听里面没动静，便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沙发上重叠在一起的两位先生，这让她的思维一路直升宇宙。
伏黑怜食指抵在唇前，表示安静，五领仁见点了点头，刚要关门，就见伏黑先生手抬起，虚空中，出现荧光闪闪的几句话。
大概意思是告诉她，他换下来的衣服里有钱，她可以拿钱打车回去，明天上班照旧，还有，注意安全。
她轻轻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退了出去，带上门。
人在门外站定，她也不知道是该惊讶于两位先生是那样的关系，还是惊讶伏黑先生的特殊能力。
不管如何，今天的她都像走进梦游仙境的爱丽丝。
微不足道的关门声，让太宰治环着咒灵腰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随着房间重新恢复黑暗，身下源源不断的热量驱散了寒冷与孤独，他真的渐渐陷入沉睡。
太宰治:没想到吧，我能控制心率。
付黑怜:（嗅嗅）我嗅觉失灵了？这也没喝醉啊，再闻闻，没醉啊？这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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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