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怜与五领仁见谈话的同时，太宰治躲开想要他电话的舞伴，走到吧台前。
他看了一眼远处角落里咒灵脸上温和的笑容，侧着身坐了下来，脚踩在旁边高脚凳的栏挡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旁边忙着招待客人的女招待眼前一亮，立刻走了过来，向他推销酒水。
这客人虽然长了一张小说里没钱却有女人缘的浪子脸，但看那从头到脚的一身打扮，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顾，这让女招待服务的格外用心。
果不其然，这客人不在乎酒水的价钱，兴许是被她推销烦了，点了店里最贵的一瓶红酒。
在这种热闹的酒吧里喝红酒的可不多见，女招待特意从后厨拿来水晶高脚杯，给太宰治倒酒。
因为这瓶酒可观的提成，她决定今晚就专门为这位慷慨的客人服务。况且，这位客人确实不辜负他那张脸，言语很招人喜欢。
只不过，客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您来的正是时候，再过一会儿，晚八点的拳击赛就要开始了,任何人只要签了免责同意书，都可以上台打比赛，而且，比赛是可以下赌注，听老板说，近来地下有名的拳手久保祥绘也报了名。”
女招待在聊天时，还不忘给店里招揽生意，只不过，她发现客人又一次分心了，这次表情有了变化。
她顺着目光，看到远处角落里的男女。
此时，男人正轻轻托着女人的手，被卷发微挡的眉眼间带着认真，那高挑的身材和一身浴衣在酒馆里独树一帜，着实惊艳。
女人则像一只走错地方的雪白兔子，蓬乱的乌发更衬白雪的肌肤，泛红的眼眶更是填了一丝说不清的风情在。
“那桌是和您一起来的吧。”她不知详情，只能尝试着问道。
“嗯，但不熟悉。”太宰治低头看着红葡萄酒在干净的水晶杯上留下一层暗红的膜。
“喝酒的都是朋友。”女招待愣了一下，自觉触了霉头，便道。
“不是酒哦，他喝的是橙汁。”
不多时，伏黑怜放开了五领仁见的手。
他说她会转运，说得如此肯定，让五领仁见不得不相信。
“真的吗？”五领仁见表情复杂，惊讶、不可置信、狂喜，像是悬崖边的人抓住一根结实的崖边草。
她收回的手，紧紧握着酒杯，让内里的皮肤泛白。
“真的，至少你再找工作，应该不会被辞退了。”伏黑怜看着眼前女人放大的黑色眼眸，温和地道。
这话并不是在安慰五领仁见，而是伏黑怜在她的经历中看见了端倪。伏黑怜的异能除了能超乎常理地抹除生命外，还可以看到人类一生的经历。
注意，是经历而不是记忆。
人的记忆并非准确无误，人不但会遗忘记忆，还会不自主地加工它，所以即便一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但他的复述也可能是错误的。
五领仁见认为自己毛手毛脚，什么也做不好，实则不然。事实上，那是她身边咒灵捣乱所导致的。
过于糟糕的生活，让五领仁见一直处于低迷的情绪中，源源不断产生大量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在她身旁笼罩，很快就诞生出各式各样的咒灵。
这些咒灵诞生后并没有离开或者是伤害五领仁见，而是将五领仁见当做寄体，寄居在她身上。
每次五领仁见照镜子时，都会看到那个表情悲伤的瘦弱姑娘。不过在伏黑怜眼中，以前的她，被上百只咒灵包裹着，根本看不到面孔。
在她照镜子时，那些咒灵在她身上缓慢地蠕动着，对着镜子露出骇人的笑容。
她的生活被咒灵包裹着，捣乱着，五领仁见自然是做不好任何事情的。
只不过，眼前的五领仁见身上没有一点负面情绪流露，那些寄生在她身上的咒灵也消失不见，这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伏黑怜并没有在她的经历看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除了格外倒霉外，这是一段非常正常的记忆。
很显然，五领仁见身上有秘密，但她自己却不知道。
“我现在正好需要一个生活助理，我觉得你很合适，你考虑一下如何？”伏黑怜问道。
如果五领仁见不是太宰先生安排的人，伏黑怜是很愿意帮忙的。延续他人对生的选择意志，他义不容辞。
“生活助理？我做不好的。”五领仁见连连摇头，这个职位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就是简单安排我的生活起居，没什么要忙的事。”伏黑怜斟酌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在车上听你是个漫画家，我就产生了把自己的故事改编成漫画的想法，你待在我身边，我也方便把自己的故事复述给你。”
“我是个画恐怖漫画的。”五领仁见苦恼道。
“没错，我找你画的就是恐怖故事，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重新回到漫画界。”
五领仁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时候，头一次撞大运，导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难道自杀未遂可以转运吗？
“那，生活助理一个月多少钱？”她心里默默期望可以达到平均工资，否则她可能要打两份工了。
“一百万日元。”伏黑怜结合武装侦探社调查员的工资说道。
“一……百…万？”五领仁见张大了嘴巴，要知道，日本白领平均工资每个月是三十五万日元，一百万日元，那可真是少见的高工资。
“太少了吗？”伏黑怜疑惑道，他对金钱没概念，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有人安排，只知道侦探社的调查员都有副业，比如说宫泽贤治要养牛种地，他认领的爸爸每日也要写小说，可能是一份工资钱不够用？
事实上，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们因为工作的危险性，工资是非常高的，不过伏黑怜拿的是政府给的没有限额的黑卡，武装侦探社的工资一对比，真不算什么。
“不，我头一次听说我值得这么多钱。”五领仁见挠了挠头说道，“我会努力的。”
“嗯，我看好你。”付黑怜笑道。
“工作有什么硬性要求吗？”
“要求？”伏黑怜食指指关节摁着唇思索，他其实根本不缺人照顾，这工作只不过是方便他把人安排在身边的借口罢了。
“你最好搬到我的住所来，那里有很多空的房间，你可以随便挑一间……剩下的，大概是帮我处理好衣物吧，有人说我的衣服上有味道，这让我很介意。”
“好的，我记下了，请问地址是？”五领仁见发现自己对有钱人又有了新的了解。
“地址…稍等。”伏黑怜从怀中拿出一个名片，递给五领仁见，“就是这里。”
那是一张印有金樱的粉色卡片，五领仁见接过卡片，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少年。
她顿时觉得自己又被骗了，但看少年那沉稳的气度，她将心中的问号憋了回去。
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爱好而已，但他才19岁吧？会不会年纪太小了点？
“明天九点，你跟门前的女孩说一声就可以了。”伏黑怜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五领仁见快速地将卡片塞进衣服兜里，拉上拉链，点头道：“明天我会准时到的。”
被骗又如何，死亡都失去了它的震吓，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从今往后，她只有得到，因为所有的失去，都只可能是这个世界失去她罢了。
“朋友这个词，过分熟悉，又过分陌生。”太宰治的胳膊放在吧台上，拄着脑袋，让身体呈现一种倾斜的姿态。
他将杯里的酒喝光，将杯口倾斜到女招待前，女招待适时地给他倒上酒。
就礼仪问题，明明挺大的一个杯，却倒不了多少酒。
“再来点。”太宰治晃着杯说道。
如果此时他还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来自于哪里，那他就是呆瓜。
算是见色起意吧。
他举起倒满酒的高脚杯，掩盖住远处那桌在自己的视线。在这里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得出，五领仁见很高兴的样子，而伏黑怜，看起来比和他在一起时，更为放松。
装着红酒的酒杯，从侧面看，因为杯内的光折射，是看不清对面的，模糊的，如血凝固的黑色。
但只要稍稍倾斜，从酒杯之上的倾斜面看，就能看到蒙了一层玫瑰色的、葡萄酒香的视角。
他从这个倾斜面看他。
咒灵长得魅惑人心是因为会有人因此思恶、想恶、作恶。
他想。
在白气泡与红的玫瑰间，太宰治的呼吸慢慢压低，那越来越理性的思考不仅没让他变得与平时一样讨厌，反倒是不敢打扰了。
理性告诉自己的全是最不理智的事情——那就是围绕自身情感的正确。
他盯着酒杯的目光开始酸涩，就在这个时候，伏黑怜感知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来，他与他的视线隔着酒杯对视了，在那个瞬间。
太宰治感觉到了像是两个心脏跳动的声音。
伏黑怜看到用酒杯挡着脸的太宰先生，那红的耳朵，藏在凌乱的黑发间。
如此可爱。
他眼睛微微眯起，餍足，回以微笑。
太宰治：咒灵如此美好，我却如此糟糕。
伏黑怜：太宰先生如此可爱，我却如此糟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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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