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并没有更多逾矩。哪吒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吵，脑袋轻飘飘的像一团棉花。
他觉得好奇怪，明明这些天他与敖丙亲密无间，甚至每夜相拥而眠也渐渐习惯成自然，但眼下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衔在唇上的那一点温软，却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让他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与渴求。
他全身心地感受着对方，敖丙的睫毛扫在他脸上，有点痒，呼吸还带着哭泣过后的潮湿。哪吒忽然有些忐忑，他不确定敖丙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享受现在，不过当他们终于从沉醉中分开，敖丙睁开眼时，他的担心便落了地。
敖丙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眷恋与欢喜。
两人正脉脉无言，太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哪吒，你们好了没得？再不过来吃晚饭，老子就扫光咯哈~”
“再吃连飞天猪也驮不动你了！”哪吒赶紧应声。他们从树后站起身，脸上都有点发烫，敖丙装作低头整理衣摆，哪吒有点不自然地迈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等他。谁也没再提一个字，却都在心口处揣着一个属于彼此的小秘密——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不再仅仅是朋友了。
***
“此事还要从我回、回老家时说起……”
吃过晚饭，两对师徒围坐在火堆旁，申公豹总算逮到机会重新开讲。太乙真人来之前便听他讲过了，故而只是眯着眼歪坐在一旁剔牙，哪吒跟敖丙却听得很认真。
原来此次申公豹回乡，本是为了探亲，但到家之后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发现自己的弟弟申小豹也无法化形了。
小豹年纪轻，本来变人的本领就掌握得不太纯熟，刚开始小家伙以为是自己练习不足，然而之后一段时间无论如何刻苦，都持续化形失败，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申公豹很敏锐，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绝非巧合。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马上下结论，而是秘密探访了七山五岭，很快调查到还有其他几只近期无法变人的妖族，都是刚开始化形的小妖，而成年的、力量强大的妖族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影响。
“听敖丙说，你们路上也碰到了类似遭遇的熊妖，此事更是确定无疑了。”申公豹讲得专注，竟也不再口吃了。“恐怕是有人通过某种方法，阻隔了妖族从外界汲取灵气。”
哪吒拧紧眉头想了想，“你是说，有人不希望妖族的后代化形成仙，要绝了他们修炼的可能，让他们世世代代只能做妖？”
申公豹点头。
“修为浅的会率先显现出来，恐怕假以时日，还会有更多妖族渐渐退回原形。”
“可敖丙的修为并不低——”
“按照女娲娘娘所说，灵珠本是灵气所凝，与敖丙的魂魄浑然一体。”申公豹目光严肃，“普通妖族吸收不到灵气，顶多是变不成人形罢了。可灵珠若无法吸收灵气，魂魄便会不断衰弱，连心智也无法保全。”
“这究竟是什么阴招？好生可恶！”哪吒急问。
我传功法时也不见你小子这么上心……太乙接过话茬道：“所以才要找到无量仙翁啊，兴许问得出来。”
“师伯，我们曾向鹿童、鹤童前辈打听，他们说仙翁不在凡间。”敖丙道，“天界浩瀚，他又被罚作树木，只怕不易找吧。”
“这便是我此行的收获咯。”太乙拍拍肚皮，换了一副循循善诱的口气：“他日日都要受砍斫之刑，若是神魂附在一般树木上，岂不每次砍完一棵还要再换一棵？我去问了道德天尊、灵宝天尊二位师伯，才知道压根没有这么麻烦。”
说到此处，故做神秘压低声音。
“只要贬作一棵怎么砍都砍不断的树，不就行了嘛。”
哪吒和敖丙面面相觑，忽然反应过来，一齐惊呼出声：
“广寒宫！？”
四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天穹，明月如镜高悬，冷光万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即刻就去！”哪吒蹭地站起身，“再拖下去，敖丙的身体也等不起了。”
然而敖丙却看向了申公豹。“师父，我父王还未有音讯吗？”
申公豹神色凝重。“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或许龙王在天庭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就更要去了！广寒宫也属天庭，顺道一起去找找便是。”既然明确了目的地，哪吒一刻也不愿再耽搁。
“你说的倒轻巧，天庭岂是想去就去得？”太乙拿拂尘去甩自己徒弟，教训道，“龙王领了官职，方能随时出入南天门，原本你和敖丙也可封神，却都未领受，若不是为师我向道德天尊请求，帮忙递了拜帖，难不成你们还要硬闯？”
“硬闯就硬闯——”见师父又作势要抽自己，哪吒啧了啧嘴。待灭了篝火，两位师父商议准备时，他悄悄拽过一旁的敖丙。
“你还吃得消吧？”
敖丙之前被他强喂了许多魔气，已经维持了一整天没有变回龙身，见他目光灼灼，不禁又想起他入魔时那不由分说的强硬模样，心中泛起波澜，撇开头轻声道：“怎么，又要来逼我？”
“你要是自己肯喝，当然更好啦。”
哪吒没闹明白他的心思，还想着要是再放一次血，自己必定小心着些，不会再晕倒了。瞧着这个直来直去死脑筋的魔丸，敖丙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抬手朝他肩上一捶，“当然不好！”
“嘶……明明你之前说过不生我气的，怎么变卦了。”哪吒揉着肩膀叫屈。
见他还痴痴看着自己，敖丙只觉自己像在跟小孩子解释一加一等于二，“若是咱俩对换，我为了你日日放自己的血，你难道就喝得下？”说罢叹了口气，指尖沿哪吒的臂膊滑下去，覆上伤口的绷带。“师伯才给你疗了伤，可别再胡来了。”
“那你万一又——”
“拜你所赐，我姑且还能撑一阵子，”敖丙打断他，“与其费时给我渡气，倒不如咱们赶紧去那广寒宫问个明白，找到根治的法子。”
哪吒见他一脸决然，只好不再勉强。申公豹和太乙在不远处看他们情意绵绵的样子，太乙叹道：“这混小子，倒也只有灵珠能治得住。”
申公豹摇摇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天庭之高深，比玉虚更甚，那无量仙翁真的会乖乖说出一切吗？他望着两个满怀希望的孩子，默默将疑虑埋进心底。
***
广寒宫位列天界三十六宫，正是月满之时，阖宫上下熠熠生辉，离得越近，越觉得华美之中透着一种异样的清冷。因有道德天尊的传信，故而师徒四人抵达宫门口，说明来意，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便被放了进去。只见亭台楼阁掩映在祥云瑞霭间，一切都散发出淡淡的银白色的光芒，看得久了甚至有些晃眼。
哪吒与敖丙虽是头回来天庭，却都无心游览。单调的颜色让他们想起玉虚宫，总感觉不大舒服。“这些房子是拿什么做的啊？”哪吒问。
“正是咱们要找的仙树啊。”太乙讲解道，“此处的仙树，含光不灭，水淹不腐，火烧不化，砍斫不断，据说当初施以高深的仙术才制成栋梁，营造了宫殿。”
他们跟着接引的仙官一路曲曲折折，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庭院，院中一棵巨树映入眼帘，树干之粗大，几人环抱也不够。树下一位仙人正不断挥动斧头劈砍着，但这树身随砍随合，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今日便到此吧。”仙官对砍树的人冷冷说道，那人满脸疲惫，一言不发地跟着仙官离去。待他们走远，太乙不由叹道：“这也是犯了天条受罚来的，也是个可怜人。”
伐木人重复着徒劳的工作，殊不知那砍不断的树也在承受着永久的折磨，这样的双重惩罚过于精妙，甚至可谓恶毒。
“师兄，”申公豹率先上前开口，“别、别来无恙啊。”
沉寂片刻，他们听到那巨树之中响起了苍老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哪吒不打算跟他废话，火尖枪一亮，直截了当逼问：“老匹夫，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害得妖族无法吸收灵气？”
“魔丸啊魔丸，还是这么急性子。”无量仙翁却是慢条斯理，“可惜呀，天不灭你。但那些卑贱的妖族就不一样了……”
“师兄哎，是非早有定论，你也已经受罚，何必再扯筋嘛！”太乙害怕哪吒暴脾气上来直接谈崩掉，连忙劝道：“你到底使了什么计谋，赶紧讲出来，莫要一错再错哈。”
无量仙翁声音幽幽，听起来竟有几分苦涩：
“呵……老朽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你们真是高看我了。”
听到这句，哪吒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我们一直猜错了？幕后黑手不是这个老家伙？但他依旧大声斥道：“少来装蒜！当初在那天元鼎里你便口出狂言，说有的是办法整死我们，如今不是你又是谁？若还敢抵赖，小爷现在就拿三昧真火给你加加温！”
说着擎起燃烧的火尖枪，便抵近那树身。
无量仙翁忽然发出刺耳的大笑。“太乙师弟，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空有一身本事却如此天真！！”巨树抖动着，树叶纷纷而落，似是嘲讽又似悲悯。“想要打压妖族的何止老朽一人？你们斗败了阐教，只会让对付妖族的手段更加隐蔽罢了……其中原委，难道你们还参不透吗？”
哪吒悚然，再看一旁敖丙脸色也变了，连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敖丙还没说话，申公豹却低声开口：“难怪天尊找借口闭关不见，女娲娘娘也是看、看破不说破。”
仿佛一道惊雷炸开，太乙的额头直冒冷汗：“师弟，你、你的意思是……”
“还有谁能有如此通天手段，能悄无声息让四海八荒的妖族都中招？”申公豹微微颤抖着攥紧了拳头。“敖丙，女娲娘娘是不是问过你，近来饮食可有不妥？”
敖丙点头。一直隐约萦绕在心头的猜测终于浮上表面。
“恐怕是……水。”
他闭上眼，强忍着翻滚的情绪说道：“若是水中被动了手脚，任谁也逃不过，而要遍及普天之下的水源，便要依靠行云布雨……或许我父王早就猜到了……”
无形的帘幕轻轻揭开一角，内里的真相却如当头一棒，四人正僵立在原地，周围突然风声乍起，现出幢幢人影，定睛看时，都是些披坚执锐的天兵天将。
“有请敖丙三太子，往通明殿走一趟。”为首的天将说道，“陛下与东海龙王正在殿中等候。”
哪吒立刻将敖丙挡到身后。“他身子不适，我陪他一同去。”
对面却是即答：“不可。”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就连一向爱打圆场的太乙也吓得吞了吞口水，默默握住了拂尘。申公豹冷笑一声：“看来是图穷匕见，装也不装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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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里伐树的吴刚师傅：我这就可以下班了？？
根据《西游记》的说法，天庭应该是33宫72殿，这里写的是36宫，采用的是其他的说法哈~不过都没什么影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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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装也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