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结案

“嘶~”在房顶上坐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腿脚都麻了半边,章予浣从高处跳下,脚掌吃痛,没忍住低低叫了一声。

可她面上不显,仍旧握着碧篱气势汹汹地靠近被她逼停的马车。

马车内锦布包着金银细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挤在马车内一角。赵树言瑟瑟发抖,连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迈步上了车,雁翎刀架在赵树言颈侧,车夫不敢轻举妄动,默默地不出声。“哦?我还没问呢,怎就不是你干的了?”

她早就装备齐全地在房顶上蹲守了近两个时辰,从腰侧取出一段麻绳,将赵树言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了。

“哟,您这逃命连发妻亲子都不带,还想着带娇妾呢?”章予浣吐槽道。

随手将锦布包扔给惊得花容失色的艳丽女子,厉声道,“下车,爱去哪去哪!”

“是,是,是。”女子抱着布包落荒而逃。

章予浣朝向同样战战兢兢的车夫,“劳驾,去大理寺。”

角落的赵树言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大气儿不敢喘。

马车“哒哒”到了大理寺,这种被自己的车驾缉到大理寺狱的情形在场的人都没见过,也是颇为震惊。

“薛大人,章大人来消息说是案犯抓住了。”

“快快,叫刘主簿来,连夜审问。”薛凭席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允之,你与我同去。”

贺圻明还沉浸在刚刚的口舌之战中,没有反应过来,脚步匆匆在后面紧紧地跟上薛凭席。

“左右你也被缉了,逃也逃不了,不若有问就如实回答,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薛凭席主审,坐在桌案一侧,旁边是记录案卷的刘主簿。

手脚被捆的赵树言坐在薛凭席对侧,颤巍巍道, “大人,我只是一时糊涂啊,大人。”

章予浣刻意换了座位坐在贺圻明旁边,与王狱掾等四个人坐在墙边翘着二郎腿看着。

薛凭席拍案愤然吼道,“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你就可以杀人性命,那可是七条人命啊!”声音沙哑,引得章予浣一阵好笑,险些笑出声。

“我没想害这么多人性命,只是那宋继业实在该杀。我……我只是叫那人取了宋继业那蝇蚋货和他夫人的狗命。”

“那人?何人?”

“是……是一个男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收了我的钱,承诺帮我杀想杀的人。”赵树言犹犹豫豫说道,迎上薛凭席愤怒的目光,“大人,大人您明鉴。人,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付了酬金,我没想到他真得如此狠毒,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住口!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那杀手再如何狠毒也不过是一把刀,若不是你起了害人的心思,那七个人又怎么会死?”顿了一下,薛凭席继续问道,“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杀宋员外?”

“我,我和宋继业自小相识,少时是挚友。后来一起合伙做生意,他事事压我一头,好似我事事不如他。我忍了八年,足足八年,好容易分开单干,我以为我可以有机会大展宏图,可,可境况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赵树言愈发激动,“我想做什么他都抢在我前头,我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事能赢过他。这么些年,经我手的每一笔生意都是他挑剩下的,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出不了头。”

“这便是你买xiōng杀rén的理由,只是妒忌心?可据我所知,你年前还刚刚抢了宋家一笔生意。”

“对,可那怎么够?我是抢了他的生意,可他呢,喝醉了酒撒泼骂街骂到我家门口来。这是我唯一一次赢过他,他就这般愤怒,那我呢?我这么多年的抑不得志又找谁去骂?”他表情逐渐狰狞起来,“那个婆娘还帮他说话,劝我不与他争辩。你知道旁人是怎么传的吗?说他们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还说我的儿子压根不是我的种,我就这么成了绿壳王八,白白替这对狗男女养了这么多年儿子!每当我看到那女人和她生的杂种我就恨不能……”

“嗤。”章予浣轻嗤了一声,截住赵树言的话头,“家里孩子能凑一窝的人还要怀疑一个娶了四房还没下一个崽的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这得有多蠢啊,你说是不是,允之?”

贺圻明嘴角抽了抽,没答话。

“他无儿无女那是报应,都是他活该!”

“你住口!你是在哪里找到那个杀手的?”薛凭席又嗓音沙哑地低吼。

猛喘了几口气,赵树言开始答话,“三日前的夜里,我在拱辰街的花满楼喝醉了酒,出来后不慎撞到了人。我一时冲动骂了他,可他却还好心扶我。我瞧他好心,借着酒劲把我刚才所言都告诉了他。那人听后对我说,‘不过是条贱命,想杀就能杀,若你想通,明日来找我。’后来,后来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后就走了。纸条,对,纸条就在我身上。”

淡黄色纸条上写的是城北一间小铺子的地址,还有四个字,‘一命百两’。

“所以你就去了那里?”

“是,那人眼神很凶,但我就是鬼迷心窍般地相信他能帮我。第二天上午我就去了城北,给了他三百两要他帮我杀了宋继业和他夫人。结果──”赵树言哭出来声,“结果今天,宋府命案就爆出来了,街上到处都在传大理寺缉了好多人,我很害怕,想着先找个僻静地躲起来再逃出城去。”

“哼,‘法网恢恢’你逃不脱!”

薛凭席命人将赵树言关在牢里描述杀手的长相找画师画了肖像,又派人去了城北的那间铺子,人去楼空。

翌日,赵府又传来消息,赵家大夫人昨日夜里被鸩杀在房内──是赵树言临逃跑前干的!

买xiōng杀rén,按大凉律,雇主是主犯,判以死刑秋后问斩;一起命案,宋府、赵府两家人都走得走,散的散,没了往日大富商的风光。

而那杀手虽然画像被张贴在各条大街上,也一直没能找到,应该是早就逃出了城。

总之,案件办得颇顺利,大理寺左丞宋垣出面在逢春大酒楼设宴请了几人为他们庆功。

“大功臣”章予浣又珊珊来迟,笑得满面春风,“抱歉诸位,方才在路上遇上了一位朋友,耽搁了些时辰,来晚了。”

看着章予浣面上神情,贺圻明就知道,她哪里是碰上了朋友,分明是碰上了俊美公子。

“无妨无妨,予浣,落座吧,先罚酒三杯。”薛凭席抢先道。

章予浣硬挤在了薛凭席和贺圻明中间,“好,那我就先自罚三杯。”贺圻明往旁边靠了靠,给章予浣腾了些地方。

“予浣这次可是立了功了,只是以后还是不要自己行动,记得先报备一下。”

“哈哈哈,我只是没根据的怀疑,若凶手不是那赵树言,岂不是要人白跑一趟?”

“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章大人,我还是有疑。宋家那个奕展看上去这么可疑,你为何不去盯他,反而去了赵家?”

“哈,他生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个狠毒的杀手呢?再说了,他看上去那般柔弱,还不及你强壮,如何能一口气杀这么多人?”

“那,他身上的伤?”

“是宋继业打的。妒忌心嘛,他看不得他家的女人对奕展的热络。就像我啊,若哪天有个小丫头整天跟在你身边献殷切,我也会瞧她不惯的。”

贺圻明很是尴尬,巡捕叶总督接过话头,“菜已上齐,人也来全了,咱们先喝酒。”

“对对对,尝尝这酒,真是不错。”

场子渐渐热起来,叶总督大着舌头唏嘘,“多年的好友、结发之妻,猜疑心、嫉妒心真是骇人啊!”

“是啊,一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做着靠取人性命过活的杀手,我就觉得毛骨悚然。”薛凭席附和。

“所以这赵树言须得重罚,才好给人一些震慑。”宋垣放下酒杯,说道。

刘主簿喝红了脸,开始口不择言,“这种事确实也不少见,十四年前陆家不就是……”

章予浣表情登时变了,“陆家,那等奸佞小人骨头渣子都凉透了,有什么好提的?”

“刘大人是酒醉失言,章大人别往心里去。”贺圻明劝慰道。

“是是是,来,予浣,这蒸鱼不错,尝尝。”薛凭席为章予浣夹了鳜鱼肉。席上其他人都知道章予浣是被刘主簿揭了痛处,默契地别开话头,开始评鉴桌上的酒菜。

天色渐深,满身酒气的众人散了席,各自乘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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