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石缘网吧,小镇唯一超过11点还营业的地方,人还不少,网吧里烟雾缭绕,二手烟一口接一口。

门口看着店的石缘手里打表打得飞快,烟壳硬纸板龙飞凤舞写的号码牌像发牌一样,刷刷出去,又欻欻收回来。

一到晚上,石缘就心情大好,零钱也数得利索:“行,那边的二楼5排3哈。”

又抵了个牌子,

眼却不止得瞥一楼拐角坐的那人。

看着不大,还在读书吧?穿得倒是老气捡了家里老头的衣服吧,要说穷吧,登牌的时候又是一口北方尾调,身份证也不拿,领着号码牌没急着开机,先看了一眼旁边人怎么操作,才慢悠悠动手。

没来过?没玩过电脑?

可要这么说,那敲着键盘速度却够快,昏暗灯光下,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几十分钟没分过神。

别的不说,这人脸长的那叫一绝啊,烟雾缭绕的网吧就像加了滤镜的近视眼。

这么模糊都能一眼瞥到,帅得惨绝人寰了,再加上旁边兼职小姑娘眼睛都要盯上去了,石缘注意力也分了点过去。

网吧各忙各的,如果有人注意陈喣就能发现,少年盯着屏幕前这个30多岁女人照片的诡异感。

赵绮丽,30岁离婚,从西南到京市,伪造学历混入陈氏财团当秘书,三无,没学历没经验没家世,凭着一张脸和争气的肚子进入了陈国强的生活、家里、床上。

屏幕上这张老照片,女人扎着两个麻花辫,笑得大方。

陈喣很熟悉。

虚假的笑、浮夸的声音、浅薄的心思,替代后逐渐显露的野心。

从葬礼离开时,

他突然有个想法。

怎么毁掉赵绮丽呢?

像她那样用卑劣的行为用在他身上一样,去毁掉赵绮丽。

听说她有个女儿,这个拥有她同样血缘的人是否能让他有一点点“胜利”的感觉?

陈喣不理解。

他连母亲的自杀也无法理解,又如何理解“报复小三”的女儿这件事的可行性。

至少过往十多年,那些圆滑事故、商学算数、特长优雅好像都没教过如何报复一个小三。

即便不理解,也不悲痛,

却有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于是在一个天气正好的日子,他留了一束山茶在墓前,便逃离了,出发了,漫无目的到了这里。

这是个没有预期的计划,找人是他第一步,原本可以花钱找私家侦探,陈喣却多了点狩猎者的心态。

照片被存到空间的相册,

他拿出u盘的将照片拷贝。

“结账。”

人提着塑料袋走到吧台,

手里捏着卡片递给石缘。

石缘被兼职小姑娘戳了下,得,让位置给人小姑娘来,少年的手修长,指甲裁剪得干净整洁,手里递上来的是百元钞票。

不是读书小孩拿得出的零花钱。

日复一日见同样的人,

毫无波澜的小镇来了个“特别”的陌生人。

“1个u盘,2小时,一共10块”小姑娘把线收了,悄悄看一眼陈喣又害羞着低头找零。

石缘靠着吧台,圆盘脸上叼了跟香烟,说话上道:“小兄弟,眼生,来这旅游呀。”

近来不少毕业的学生来着写生,说是要折腾什么大自然最原始风情,没少来问路、问人,石缘想到也顺嘴问。

“找亲戚。”陈喣回答,一路上没人怀疑过。

石缘来兴趣,有商机:“找到没,叫啥啊,大晚上的外面冷,西南这边温差好大哦,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

陈喣把零钱接回,随手塞口袋:“还没,多待两天看看有没有人认识。”有点遗憾。

“有照片没?我们老板在这镇子从小待到大,人门清。”兼职小姑娘这时候倒是格外乐于助人。

见到帅哥挪开不眼哦。

石缘被推出也挺挺腰板:“是这样子嘛,小兄弟给我看哈照片。”

把u盘递过去:“照片在这,还没来的及洗出来。”陈喣语气温和,神色期望,确实像个找亲戚的样子。

“眼熟……就是这是她好久的照片哦,十多年前?怕是人都长变样咯,我们这干活人都显老,怕是要问哈镇上勒老人。”

陈喣点头:“那劳驾,照片洗出来给您一张,辛苦帮我留意。”跟着接回u盘的手,又递过去一张的50元。

幸苦费,干本地活。

石缘拿着那50,分了5块给兼职小姑娘,小姑娘眼睛放光:“老板,阿个小帅哥好大方哦,就像阿个电视剧衣锦还乡勒,还给哈小费哦。”

石缘敲下小姑娘头:“小费个头,一天少看点电视剧咯,有钱人没这么蠢哈,”

直觉告诉石缘,这钱怕是没这么好拿,还衣锦还乡,哪个还乡喊个读书娃儿来还,望着外面午夜的雨,石缘脊背一寒,拿着照片找人?谁想的注意?只怕是来索命的鬼。

-

一夜好眠。

姜雁下楼时,姜民生正在收行李,绳子一抽括到编织袋里,掂量下。

“爸,你要出门?”姜雁挎着小背包,锦盒在手里正要装进去。

姜父点头:“你爷爷腰扭了,我这两天回老家看哈,雁娃,给你留了钱和菜,饿了就买吃或者去钟叔铺子头吃。”

嘱咐两句,急着赶大巴车,提着袋子就走了,老家离得不远,不过乡村路没修好,一来一回差不多一周。

姜民生16岁的时候才离开老家,学了一门手艺结婚后又才回去,这次急走,估计老家的情况有点严重。

姜雁扒开日历,数数时间,不知道生日前赶得回来不。

没等多想,

家里的电话先响起来。

“雁娃,快来铺子吃饭,都要冷咯。”

出门前,姜雁系好鞋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大黑伞,伸手,撑开。

从姜家鞋铺到的钟表铺大概十五分钟,镇上铺子修在山斜一边,铺子门口有道渠引水,水流湍急,下雨天没什么人愿意出门。

老钟鼓捣着开了瓶饮料放桌上:“雁娃,好久没来钟叔这点,叔怕是要生气了哈。”

少女却盯着满柜台的表,嘴上说着乖巧的话:“我是怕我老者嫉妒,给他一点成长的空间嘛。”

每一块表盘都看着的不错,可都比起那个人手腕上的表差点,不完美的表盘让姜雁有些堆积起来的执念,譬如那张脸、那双手、还有不太听话的想法。

视线落在柜台边上一个蓝色锦盒,姜雁打开——掐丝珐琅的表盘,表内的月相、动力储备、小秒针搭配精密复杂却内敛、缎面打磨钢表壳,还有表带一角有些特别的图腾纹路。

是这块,

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的,姜雁想伸手捧一下表带,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缓缓收回视线。

“唉哟,雁娃,快放起放起。”

老钟一回头差点心都蹦出来,姜雁是他带着长大的,也知道这小姑娘对表和机械兴趣极大,往常必然是要倾囊相授一起“欣赏”高级货。

今天可不成。

这表是付了钱的,他一会就得脱手,要是表出了事,50w不是老钟能承担的。

姜雁看老钟表情,也知道这表的重要性,将这表给放下,却第一次问了来源:“钟叔,这表是谁拿来当的?”

老钟:“哟呵”一声,把手里一吸管饮料拿给姜雁:“你这小丫头眼睛毒哦,一个来这的有钱人咯嘛。”

把锦盒收过来,表倒是倒是大方拿手里给的姜雁指表壳侧边:“这里是英文缩写,估计是哪个有钱人身份的象征,这种刻字会在工艺好的门店完成,不过看起来像手刻,估计是寄回瑞士原厂了。”

“瑞士……”少女闻言喃喃。

一个只在书本、或者电视才听过的名字。

老钟把表一边收好一边说:“对,品牌表对自己产品管辖很严苛,像这种侧面刻字都还好,但是如果是这里就不行。”

他指了指特定的一片:“最特别的是机芯刻字,除了送到瑞士日内瓦是没办法完成的。”

老钟一直都说自己女朋友在瑞士,以后自己也是要去结婚的,这一等50岁了,人人都笑这老头天天做梦吹嘘,可他还是总提。

这一片,隔着表壳,

姜雁弯腰凑近。

没有温度的机械绸面,少女那双有探知欲眼睛很亮,仿佛透过这只表就能触及遥远的“瑞士”,将最精密的机械表内部一览无遗。

老钟拍拍姜雁:“雁娃,好好读书哦,走出小镇,走到瑞士去。”

“你老者和我怕是睡瞌睡都要笑醒哦。”

一顿饭过后,姜雁求老钟再让她看最后一眼那块表,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发誓以后到瑞士一定把他也接去养老,哄得老钟哭笑不得:“好嘛好嘛,最后看一眼涩。”

推开门,姜雁悄悄把藏在纸巾的草图收回包里,门外潮湿得空气仿佛都带着水汽,草图怎么塞都怕抹掉墨水。

少女只能用手捧着,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气,让这草图快点干,一吹一鼓,脸颊憋得通红。

再一吹,猝不及防。

这纸承受大风,从掌心吹飘起来,顺着风向朝雨里飘……

一只手推开那雨!

抓住那纸。

陈喣的脸逆着风撞入姜雁视线。

少年的眼睛由暗到亮,倒映雨下少女。

雨掠过她眉心,

心却漏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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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的狗?
连载中言不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