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牧羊犬

卖牧草的牧羊女,是一个寓言故事。

故事的内容,是一位牧羊女羡慕邻居家的女儿有漂亮的新衣服,但是她除了两只羊一无所有。羊还没长大,这个时候卖羊卖不出钱,她思来想去,看向了宽阔的草场。

于是她把一只羊拴在家门口,用一只羊换了一辆车,她拔了自己家附近所有的牧草,装满了整辆车。然后她带着一车的牧草,准备去集市上卖掉这些优质的牧草,但是到了集市以后,没有人购买她的牧草。

这里是草原,家家户户都不缺牧草。

回来的路上她闷闷不乐,没注意看路,和车子一起摔进了湖泊,她家里的那只羊因为没有草,几天就饿死在了家门。

这回,牧羊女真的一无所有了。

秦一长舒了一口气,大概在贺琛欢眼中,南国的余孽和这位牧羊女一样傻。不仅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没数,最后也终将一无所有。

秦一并不是有意不叫贺琛欢老师,记忆里的那个他和贺琛欢关系还算过得去,他习惯性地尊他一声贺先生,而贺琛欢会回以一句秦家主。两人都是政治场上你来我往的熟练工,明面上两人似乎熟稔得不像话。

那个称呼他为秦家主的贺琛欢虽然脾性和现在的贺琛欢别无二致,但是更内敛、更圆滑,像一块打磨抛光后的黑玉,温润深沉,蛊惑人心,他前世一度非常倾慕这位年纪轻轻坐镇十塔的首席,一度将其视为精神榜样。

直到这位精神榜样架空了他在十塔的职权。

.......不过这并不值得记恨,毕竟,贺先生最后被终身监禁,秦家主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算起来,谁也不比谁幸运,乌鸦别笑猪黑,大家都是皇女用完随时能丢的狗。

秦一放松地靠着贺琛欢,姿态之放松令贺琛欢一愣,贺琛欢甚至放低了声音带着试探性问道:“你就这么放松,不怕我在快速行进中把你给丢下去?”

“非常恐惧,”秦一笑得非常阳光,“这个速度和高度可能会摔死我,所以我要趁我还能呼吸时,好好放松下来享受我人生中的最后几分钟。”

“我不介意让你的最后几分钟变成最后几秒钟,”贺琛欢哼笑了一声,声音还是轻浮的调,似乎是没找着乐子一般脸上写满了遗憾,“可惜你的姐姐拜托我照顾你的生命安全。”

贺琛欢在一处古旧建筑物门口停下了马,秦一抬头,这是一座废弃的歌剧院,只有门口还在坚持卖爆米花的爷爷能记得起它往日的辉煌。它在旧城区的中心,平时经常有小朋友光顾。如果不出意外,最近发生的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躲在里面。

可能是命里缺德的贺琛欢,在进歌剧院前买了两桶爆米花,一桶大的一桶小的,秦一瞪大了眼。

不是,那什么,你真当看戏呢?

“谢谢贺......老师,这么一大桶的爆米花我可能吃不掉,最近异能课您也要求我控制饮食。”秦一对爆米花兴趣不大,斟酌了小下轻声开口。

贺琛欢缓缓地转过头,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地看了他一眼,语句里每个字都在表达他的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给你的?”

秦一,一脸茫然地看着贺琛欢坦坦荡荡地走向了马匹,坦坦荡荡地把大的那桶爆米花伸向了马嘴,小的那桶拿在自己手里,秦一这才发现,大的那桶里面根本没装什么爆米花,里面全是玉米。

秦一:......我看不懂,我大为震撼.jpg

贺琛欢把大爆米花桶放在地上,拴好马,拍了拍马背,摘掉他右手的手套塞进口袋,吃着爆米花打了个响指,继而打了个“走吧”的手势。

秦一一瞬间觉得,南国的余孽再可怕,也没有眼前这位能给自己带来的心灵冲击力大。

走进剧场内部之时,秦一明白了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见第一骑士团团员人手一份爆米花,齐齐坐在剧院的椅子上,而舞台上,秦淑和一名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正在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可以说是单方面耍猴,秦淑明显一招一式都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双方实力明显的差距过大。

贺琛欢俯下身在秦一耳边轻声说:“其实我本来确实准备给你买一份,但是爷爷说刚刚有一大堆人过来、现在就剩一小桶了。”要想再买一份要等,而贺琛欢委实不想错过一分一秒的好戏。

“......所以你这是变相承认了你故意买了两桶引我误会?”

贺琛欢眨了眨眼,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无辜。

后排的团员似乎看到了他们,朝他们招了招手,贺琛欢抱起秦一随意地跟着招手的兄弟落座。

“秦团长说了,文明观影,为了让大家都能听见看见,观众席上禁止交谈,”这位跟着整个组织一起缺德的团员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一点。”

秦一突然觉得他那并不够高尚的品德在这个废旧的剧院里熠熠生辉。

秦淑一长枪挑飞了女子,顺手耍了个枪花,打了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哈欠,观众席上似乎大家也没太把这现场当回事,打盹的打盹,睡觉的睡觉。秦一一脸同情地看着那名女子,如果这一切都是这名女子的杰作,那这也太失败了。

“太失败了。”秦一一激灵,贺琛欢在他耳边轻呼出声,他用的是气音,扑在耳朵上痒痒的,秦一猛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贺琛欢饶有兴趣地对着他笑。秦一拽了他脱了手套的手,以摩斯密码的形式写下了:文明观影。

贺琛欢抓住他的手,写下了:哪里不文明?

秦一懒得理他,转头盯上舞台上的打架,却见那名女子收了匕首,迈着步子走进秦淑,秦淑一甩长枪,长枪顶住了女子的咽喉,女子往后退了半步。

“秦将军,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女子身着南国的宫廷礼服,精巧的银铃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轻轻作响,她端庄大方,一看就是正统的南国王族。

“当然记得,这位南国的亡国公主,”秦淑也收了长枪,抱臂瞧着这位“不自量力”的南国余孽,“我以为南国王族已经被我杀干净了,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我倒真没想过你还有真功夫,”这位公主倒也沉得住气,或者不如说,她的眼眸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我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善于以色事人的货色。”

秦淑眼眸闪过一丝明显的杀意。

“我打不过你,你杀了我我也无所谓,”公主咯咯地笑出声,脸庞扭曲出一个颇为畸形的笑容,羊在帝国的教会里代表着厄运,秦淑一瞬间觉得她的脸像一只诡异的羊面,“我用完异能后必死无疑,好在我能拉你给南国偿命。”

秦淑想起她在南国待过的日子,南国的小王子曾经说要给她找点乐子,带她去了一座上锁的楼阁,楼阁里是一群在地上爬着取食的人,场面令她感到作呕。

小王子说,这些都是获罪的王族,他仁慈的父亲留下了他们的性命,允许他们像狗一样度过余生。小王子还说,这恐怕是整个南国里最好笑的存在了,亲爱的异国姐姐,你看到这些有没有感到一丝丝的愉悦?

“......你想怎么做?”秦淑缓缓道。

“我可爱的下属们会点燃这座城市,当然,威胁不到你们的政权,”公主歪了歪脖子,“但我要你自杀,如果你不,我就让整个帝国所有手没沾过鲜血的贵族变成一只咩咩叫的羊,你会被判刑,一样都难逃一死。”

秦淑似乎思考了一小下:“给我一个相信你能做到这一切的理由。”

“监狱里有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她是我的试验品,”公主笑得愈发激烈,诡异的笑容令秦淑不忍直视,“我的异能,是南国王族独有的牧羊人。我的下属将成为我的牧羊犬,而牧羊犬会看护好我可爱的羊羔———,”

“我与哥哥将一同安眠,我会拉着害死哥哥的你一起,我们将一起安眠在满目疮痍的大地。”这位公主的声音逐渐变得阴冷,打着哑谜,似乎不准备说清具体。她想,真好啊,真好,她终于解脱了。

“那你的牧羊犬去了哪儿了呢?”秦淑似乎放下了悬着的最后一口气,“你要不要试着发动你的异能?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一次性道具,到底是怎么从一个人变成一只狗的,

“你不是牧羊人,可爱的小公主,你归根结底,不过是你哥哥的狗而已。”秦淑似乎失去了再废话的兴趣,她轻声说了一句话,但只有她自己能听清:真正的牧羊人只有那一个小王子而已。

在很久之前,当费腊河还没有封冻,当南国王城还是一座繁荣昌盛的都城,那时候一切还都没开始,牧羊人们刚刚接下新生的羊羔,羊羔吃着母乳等待青草,尚且年轻的女将军被年轻的王子俘虏,年轻的王子端详着她的面容,将她囚禁在了南国的王城。

费腊河是南国的母亲河,四月的春风吻过草原,牧草疯长,南国的小王子爱上了女将军的面容,他说这张脸是费腊河女神的恩赐,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他说亲爱的异国姐姐,你是否愿意忘记你的故土、你的故国,做我亲爱的新娘,做我尊贵的王后。

年轻的女将军说,好,可以,但你不能限制我在皇城的自由。你可以让护卫步步跟踪,但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动。

年轻的女将军和小王子夜夜笙歌,整个南国都知道小王子的新娘是一位绝色的异国美人,年轻的女将军走过皇城的每一个角落,不动声色地筹备如何葬送整个繁荣的王城。

女将军的异能,是“结构图纸”,她能将所踏足的地域的一切建筑的结构化作一张精致的图纸,她是天生的卧底,她能轻而易举地绘制出一个城市的机关与布防。

费腊河流淌,羊羔在草原里奔跑,小王子深爱着他来自异国的爱人,他来自异国的爱人喜欢可爱的兔子,讨厌猫咪和狗,不喜欢毒蛇、不喜欢猎鹰,也不喜欢南国,他也一样。

小王子的异能是占卜师,是南国百年难遇的天才,随时随地都能读取他人的内心。年轻的小王子不爱这个人人时时刻刻都在说谎的地域,他是如此的聪慧,聪慧到对尔虞我诈失去了兴趣,但他小小年纪就掌控了南国,架空了自己的父亲。

然后他开始筹谋去毁掉这个无聊乏味的国家。

“我是如此真诚地爱着你,”那个小王子曾经对秦淑说,“当所有人的内心都像腐朽的植物的时候,皮相的美丑就成为评判一个人好与坏的标准。我无所谓你想要我死、想要南国覆灭,没关系,我愿意为美人送上我的一切,

“你会永远的记住我:如果我为你而死去,我就会成为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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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色号的
连载中南城有个背包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