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看,哪种试试看?”秦一扣上破布包,转头褪下了白色手套,随意地往衣服内口袋一塞,隔着空气摸过贺琛欢的脸,眼眸和他先前表白时一样古井无波,“这样?”贺琛欢还没反应,发觉秦一微微低头,差一点点就要在他额头上落个吻,“还是这样?”
贺琛欢一笑,这次的笑声当真透着一股愉悦的气息,他微微仰起头,用借位的姿势假做自己在秦一的唇上蜻蜓点水一下,道了一句:“这样,”然后伸出他那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指,隔着空气摸过秦一的喉结乃至锁骨,然后触上了领口的衣料,一路下滑,摸到腰腹部的衣料,笑了笑道,“这样。”
秦一没说话,眸光闪了闪,贺琛欢看起来是在耍流氓,但却实打实地只碰到了他的衣料,半分触到他的皮肤的感觉也无。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对方的熟练,还是该感慨自己低估了自家老师。
出于礼貌,他还是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单手背到身后,牵起对方的手俯身落了个吻。
“相当经典的礼节,”贺琛欢轻声道,眸光从秦一握着他的手和秦一的动作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典型得让我觉得你的表白和示好都别有用心。虽然我觉得我一穷二白,对你来说应该无利可图。但说实在的,开诚布公点儿......亲爱的秦先生,你想要得到些什么?”
“......我只是单纯地喜欢您,如果你一定要问我这么一个问题,”秦一神色没变多少,但是吐字略有些僵硬:也许是因为表白总是那么得让人紧张,“我想可能是和您对话时我感受到我在对话,我在表达......我觉得您比所有我见过的人都好看与有趣......我觉得您令人着迷。”
“和我对话时在对话,”贺琛欢咀嚼了一下这句话,从中品出了一丝丝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讽刺味,皇城的所有人都在苦于生存,这位秦大少爷却似乎小小年纪人生就开启了简易模式,纠结于通透又幼稚的自我表达,“和我说话既不需要谎言、也不需要善意的谎言,是吗?”
“是,”秦一松开手,他身量颇高,养了一身的贵公子气,天色渐渐暗下来,朴素的阴影被古旧的灯打下来,坑坑洼洼的石头地上斑驳着暖色调的影子,遥远的太阳虔诚地自然下坠,在他的脸颊一侧打上层薄薄的暖光,“或者我只是单纯地被您的外貌或动作吸引,您富有魅力,也富有人格魅力。”
“......你不会因此觉得这样的喜欢、或者说**感到肤浅或拙劣吗?”贺琛欢又笑了,觉得眼前这个场景莫名很对他那奇怪的胃口,也许是因为他偶尔也恋爱脑一下,又或许他以后喜欢的颜色除了黑白还可以再加上一个金色。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的好感也分高低贵贱吗?”秦一耸了耸肩,“如果真的分高低贵贱,那我觉得肤浅或拙劣无罪,我一直误以为喜欢是一件很纯粹朴素的情感,仅此而已。”
太阳悄悄地落下来,落在秦一的身后。贺琛欢想起他买过爆米花的废弃歌剧院,后来他闲得没事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散步到那里,牵着马靠在门扉上想起不谙世事的公主与从监狱里离开的小姑娘。
偶尔他会碰上日落,浓重的厚彩堆在古旧的歌剧院楼的尖顶,远处广场偶尔会有人放飞一群逐渐变成剪影的白鸽,那场景简直是哥特式小说的标配:贺琛欢总疑惑为什么太阳挂在天上时没有那么亮,只有日出或日落的时间天空会泛出白与红......还有同样漂亮的金色。
“——慈悲的神明冕下啊,恳求您宽恕我的罪过,恳求您原谅我亵渎了至高五上的爱情。我是如此的愚蠢,在得知那蛊惑人心的魔女残忍的行径后才知道我信奉的、我以为深沉的爱其实一文不值......”贺琛欢只是笑,拉长声调,“约翰警长在得知特斯薇的真面目后在神明的雕像前祈祷,他终于醒悟他只是爱上了那张漂亮的脸,认识到这样肤浅的爱根本不叫爱......”
“约翰警长远比我正义和理想,我敬佩像他一样优秀的骑士,如果没有这类人的存在,摩尼埃尔可能早早就走向了瘫痪与混乱,”秦一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很遗憾,我可能要比他更卑劣自私一些。”
贺琛欢又一次来回端详秦一整个人的模样,他觉得眼前这个学生长大后真是百看不厌,甚至比小时候更可爱了些——所以他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对方有脸有脑子还有钱:相信每一个现实的拜金主义者都会真诚地认为,还有这种好事儿?
所有他走上前,示意秦一位位低头,接了个不轻不重的吻。
“......我很意外,”秦一有些尴尬地用余光瞟向他的破布包,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我以为老师您不会......轻易地谈一场恋爱。”
“为什么不会?”贺琛欢歪了歪头,“你在教会里缩着的那十年,虽然在恋人面前说这个似乎显得有一些尴尬,但我谈的还少吗?”
贺琛欢似乎切换角色切得非常顺滑不带一丝犹豫,秦一一时间觉得有些五味陈杂,好像对眼前这个人来说,伴侣或者恋人是一个谁想谁都能坐的位置——没有人是特殊的。
“不......我想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秦一想了想,有些局促地红了半边耳根,“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追你吗?我想做特殊的那个。”
贺琛欢瞧着这个看起来成熟稳当的学生真恋爱起来却像个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没忍住笑意,当着秦一的面狠狠地笑出了声,甚至笑得愈发猖狂了起来,秦一先是有些意外,然后有点手忙脚乱起来,压着声音急急道:“您笑什么?!”
“笑你可爱......”贺琛欢半捂着嘴,似乎笑得停不下来,“笑你谈个恋爱这么认真干什么,知道为什么人们结婚前会有恋爱这个步骤吗?就是为了给人们试错的。
“也笑你半个时辰前还一副世界好吵与我无关的样子坐在花坛上伤春悲秋,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我之前还以为教会捧出来的圣子阁下,是个久病未愈的面瘫。”
秦一没说话,于是贺琛欢停下笑声去看他,只见他的面部肌肉似乎诡异地痉挛了,一点喜悦和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的不愉交织在一起,导致他的面部表情格外的扭曲。
......贺琛欢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别笑了......老师,”秦一似乎也没辙了,顶着个苦瓜脸不知道现在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迷茫......这事情好像是解决了又好像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那就听我的,把它忘掉,别往下查了,乖——,”贺琛欢忍着笑,“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可我好奇,”秦一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地趴了上来,下巴自然地搁在贺琛欢的肩膀,突然的重量让贺琛欢险些站不稳,“我还是好奇,这里面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不如老师您给我开卷考一下吧,直接告诉我还有哪些真相是我不知道的。”
“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贺琛欢拍了拍秦一的后背,“秦家主要是真好奇我可真拦不住他查下去,你说我去□□他一下能让他停手吗?”
“......显然这两个问题都是否定答案,尽管我还蛮期待后者,”秦一抱得更紧了些,贺琛欢有些哭笑不得......尽管他模模糊糊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秦一接着道,“好奇心害死猫,神明冕下会愿意免费送给我九条命吗?”
“......我想他会愿意的,”贺琛欢声调低了低,“好啦,我的小先生,是不是应该从我的身上起来了呢,您该早些回去筹备你正式继承秦家的家宴,再不回去秦夫人就要派人来找你了。”
秦一在贺琛欢看不到的地方张嘴准备说些什么,最终又闭上嘴,又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淡香:这香味在贺琛欢身上留存了很久,似乎没有变淡丝毫,以至于让人疑心他本身是否就是一块精心制作的香料,秦一似乎刻意忽视了贺琛欢的话,轻声道:“你经常去天香楼吗?”
“没有那么经常,不过我和天香楼老板是旧识,有这香的独家秘方......还没在一起多久,你就要开始查岗了吗?”贺琛欢笑了笑,不置可否。
秦一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缓缓向上,摸上贺琛欢的脖颈,秦一隔着自己的手掌落下一个吻......他想起之前查过陈年的资料,那时候的皇城还不是现在的模样,那时候也有一位所谓的皇城第一美人。这位美人是天香楼的头牌,据说有一位富家少爷问过她的名字,而这位美人对着她新鲜的宾客,告诉他们她的名字就叫美人。
美人、美人,很难不让人想到一种名叫虞美人的花卉,在秦家陈年的资料里,这名名为美人的美人,真名叫做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