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挥袖,池中的一对锦鲤跃水而出,紧接着被一缕水柱包裹成球,静静的悬浮在水池外缘。
而水池中央,夫诸翻手上引,池水瞬时沸腾了起来,蒸腾的水汽四溅的水花无不彰显着池水的高温,其中最为抓眼的,当属正中央呼之欲出的东西。
数息之后,一团极浓的蒸汽从水面翻滚着扩散开来,伴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水汽所化的云柱直冲云空,隐隐可见微红的光从水汽中透出。
果然,不消片刻,无恙池里的水几乎被蒸腾殆尽,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显现了出来,榉仁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浮在池面上的,和头颅差不离大小的黑球,
“这是什么?”
夫诸胸有成竹的笑道,
“来自地狱的液火,通俗的说法就是岩浆,也是铸时墟存世的本源,那些所有惊于世,绝天下的宝器,都是用这些东西练就的,即便是我等大妖的真火,也不能与之媲美。”
言罢,黑球表面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从中透出金黄色的光芒,眨眼间如退了一层壳一般,尽数化为灰烬落入池底,露出那流动着的金黄液体,恍若出生在眼前的太阳。
周围的空气瞬时升了几个度,热浪阵阵扑面而来,夫诸将其推上头顶,在接触到符障的瞬间符纸通通显形,一连十,十连百,从接触点开始瞬时都化成了灰烬。
符障被破了,榉仁松了口气,
“走吧,我们去和长兄汇合。”
夫诸摇了摇头,
“不行,就这样徒手出去跟送死是没什么两样的,得先去取神缚,顺便去探一探他们的老巢。”
榉仁看了眼空荡荡的水池,
“那这两条鱼怎么办?”
夫诸自然知道他的顾虑,
“无恙池是泉水,自然会慢慢涨回来的,要不了半个时辰就恢复了,鱼身上的术法也会自动解除。”
榉仁欣慰一笑,
“原来如此。”
夫诸收了头顶上引出来的那团液火,和榉仁一起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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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真自是不信,
“孙公子?他一个血肉凡驱怎么可能破得了老夫的符障!”
夫诸奇怪道,
“他破不了这不还有我嘛。”
“可你明明不是火属……”
说到这里,承真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的瞪圆了眼睛,
“难道你……!”
夫诸见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于是笑道,
“可你女床山,从来都不缺火,不是吗?”
言罢一脸轻松的看向大殿广场,符障之上,一点金色亮光霎时出现,并慢慢凝聚成一团如之前大小的金色球体,广场上的符障要比无恙池处的大了太多,同样的体积在这里却显得像颗星星。
夫诸扯了下嘴角,小声嘟囔了一句,
“啧,好像有点儿少了,罢了,先试试吧。”
齐远坤满脸期待的看着头顶,激动道,
“液火,哈哈,这可比那什么千年妖兽的真火高级多了!”
果然,岩浆没入符障的一瞬,整个符罩如被点燃的柳絮一般,拉出一圈锯齿般的火线极速向四周扩散,只是稍稍眨眼的功夫就通通消失了,只留下漫天的灰色尘埃,如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风雪。
没了符障后六意阵就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夫诸勾了勾手指,插在地上的神缚便拖着黑红色的尾光飞了上来。
她浅浅的吸了口气,伸手用指尖在刀刃边游走了一遭,弹指神缚就飞了出去。
速度之快连刀身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一道黑红色的光影直冲云霄。
承真屏吸以待,他知道夫诸要干什么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离得实在太近了,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被她捕捉,若真的惹怒了她动了杀心,那铸时墟恐怕就要绝在他手里了,必须等一个机会!
千米的高空神缚眨眼就掠过了,而刀尖最终的落点,不负众望的插在了六意阵的中心,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广场正中回荡,碰撞迸发出的能量扫荡了整片女床山,惊起林中鸟群惊飞,还有兽群恐惧的低吼声。
铸时墟的子弟都被吓得呆住了,他们那里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其中大部分连女床山都没出过,教他们如何不害怕。
六意阵破了之后,地上那些白色的花朵如同冰雪遇热,渐渐的消失在了地面,长右猛地睁开了眼睛,傻乐大喜,
“长右哥哥,你醒了!”
夫诸跃起轻巧的飞身到那棵依然存在的树枝上,仰头环视一圈拍了拍树干感叹道,
“谁的杰作?大手笔啊!”
长右捏着太阳穴疲惫的看着她,
“你是来给我收尸的吗?”
夫诸愣了一下,看着他蔫了吧唧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的确受了不少苦啊。”
齐远坤扶着于情于理也都站了起来,几个人终于凑到了一起,于情一脸懵的看着周围大变的场景,
“这是发生了什么?于理你怎么还血肉模糊的!”
于理擦掉了口鼻的鲜血,无所谓道,
“哪里血肉模糊?鼻血而已!”
齐远坤看向夫诸,总觉得哪里不顺眼,
“夫诸丫头,你身边是不是少了点什么,诶?榉仁那孩子呢!”
夫诸眉眼一弯,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件梭子似的,铜色镂空八面菱形金属物件,
“在这里。”
齐远坤立刻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承真的八方绣囊吗?应该封印在水幕下的墙格里才对,怎么在你这儿?”
夫诸一脸坏笑,
“我看这玩意儿挺好使的,借来用用。”
齐远坤无语的抽了下嘴角,
“有还才叫借,你这准备还吗?”
夫诸挑了下眉,故意对着于情展示起了绣囊,
“于情快看,这东西老有意思了,不仅能装死物,还能装活的。”
于情一脸迷茫,
“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右此时精神渐渐恢复了,和身旁的傻乐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低头笑了起来,
“老工具人了。”
傻乐很难不赞同跟着点头。
夫诸撇嘴,
“借用而已,用完自然就还给他了。”
言罢握着八方绣囊的两端一拧,一缕光亮闪过后四个人影同时出现在了地面,分别是榉仁,轩铭,成规还有祁峰。
众人纷纷从树干上落下来,齐远坤疑惑的看着成规还有祁峰两人,
“他们怎么也跟你在一起?”
夫诸无所谓道,
“收神缚时在石室里碰到的,怕他们出去报信,干脆一起收了起来。”
榉仁走到夫诸身边笑笑,
“里面很宽敞,就是有点黑。”
夫诸也跟着笑了,
“可把你装在怀里的感觉,很安心。”
齐远坤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接道,
“八方绣囊原本就是用来收妖的,活物自然能装,就是不怎么舒坦。”
长右匪夷所思的盯着夫诸和榉仁,摸着下巴笃定道,
“你俩之间的感觉变了,说!你俩昨晚干什么了?”
夫诸看了榉仁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又气长右话太多,
“关你什么事儿,昨晚自然是在解毒。”
长右自是不信,故意托着长音调侃道,
“哦~解毒~”
夫诸懒得理他,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俩人,
“狐丘和豆子呢?”
气氛陡然降了下来,齐远坤开口道,
“被承真抓起来了。”
夫诸立刻冷脸道,
“怎么可能!缘豆也就算了狐丘怎么可能被抓?”
齐远坤摇头,
“承真以告知缘豆身份为由,单独约两人到大殿谈话,这中间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不然我也觉得不可能。”
长右叹了口气道,
“狍子,这次我们可能真的要栽了,铸时墟这帮人真没那么简单,我们轻敌了。”
夫诸看着一向高傲的长右都能说出这话,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只听她坦然道,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但诸位放心,此事因我而起,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把你们送出去的。”
言罢转身看向大殿前承真那帮人,目光冷冽无情,声音里充满了压迫,
“把狐丘和缘豆交出来。”
此时,轩铭还有成规祁峰都已回到了承真身边,其余众弟子也都修整了过来,承真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和刚才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你先把拿我铸时墟的东西还回来。”
夫诸勾起嘴角略带挑衅,
“我拿了挺多,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言罢挥手,一片的瓶瓶罐罐,法器,符纸通通飘在了头顶,
“你叫一声看他们理不理你。”
承真瞪眼握拳,气的五官都变了形,那些可都是他珍藏多年引以为傲的宝贝,自己平日里碰都不舍得碰一下,
“你……”
承真气的说不出话来,扭头怒目瞪着成规和祁峰,
“到底怎么回事?”
轩铭主动站了出来,
“长老,原本我是在卷宗库里查资料的,可祁峰和成规两人突然就闯了进来怀疑我藏了人,在我们对峙的过程中被他们趁虚而入,就……”
承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连卷宗库都进去了?”
轩铭有些迟疑道,
“是……”
毕竟那里藏着太多秘密,就连阳光都不能照进的地方,承真眯着眼睛看向祁峰和成规,
“所以……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人?”
祁峰知道自己犯了错,立刻单膝跪地做请罪状,有些艰难又隐忍的吐了两个字,
“没有。”
成规连忙跟着屈膝,认错态度十分恭敬,
“弟子也没有,或许是我们错怪轩铭师兄了。”
承真猛地一拂袖,大声叱道
“混账!墟炉也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所有人都被承真的怒火给镇住了,夫诸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承真,现在不是教育孩子的时候吧,到底放不放人给个准话。”
承真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以不易察觉的唇语低声道,
“准备开启护山蓝光。”
仿佛害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轩铭,祁峰还有成规猛地抬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夫诸饶有兴趣的歪头,
“护山蓝光是个什么东西?”
承真猛地一惊,这都能听见!
齐远坤心中一滞,连忙慌道
“不能让他开启护山蓝光!”
夫诸还在疑惑的时候,眼前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快到是谁都看不清楚,眼睛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待众人看清时,人已经定格在大殿前了……
一声闷哼后,承真缓缓的低下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被贯穿的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气息已无法调整……
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夫诸齐远坤他们都愣在了原地,此时再想挽回,已经于事无补了。
星坠枪的锋仞很凉,插在心脏处的血液都稠了几分,长右冷漠的拔出星坠甩掉了枪尖上的血迹,
“别再作妖了。”
承真往后趔趄了几步,抬手试图捂住胸口流出的血液,可捂住了前面血浆又从身后的洞里流了出来,只能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此时,周围呆愣着的弟子终于反应了过来,蜂拥而上接住了即将倒地的承真,祁峰冲在最前,
“师傅~”
“长老~”
慌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个个都跟丢了魂一样,仿佛倒下的是自己。
铸时墟最厉害的人都倒下了,那他们又该怎么办?有人目光转向长右,像在看一个魔鬼,既愤怒,又忌惮。
祁峰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看着承真胸口的贯穿伤不停的流血,眼睛通红的咆哮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他不死你们就得死,在场的没一个跑的了!”
其余弟众终于反应了过来,相互看着不知所措,祁峰的话虽然很疯但却正中要害,不知是谁,亮出自己手中的兵器,即胆怯又决绝,
“祁峰师兄说的对,反正都是个死,不如跟他拼了。”
众人纷纷响应,几十人视死如归,蜂拥而上,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感觉。
长右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见众人冲来毫不犹豫的扎起架子,周身妖力外释卷起狂风,星坠因蓄力泛起光亮,这一棍若是扫出去了,没有一个能活!
“长右住手!”
齐远坤大喝一声,其他人也都跟着提了口气,但这句话还是慢了半拍,星坠已然先一步划了出去……
“叮——”
一声穿透耳膜的响声回荡在广场上,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捂住了耳朵,强力的碰撞迸发的能量将所有扑向长右的弟子通通弹开,除了那个接了他攻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