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柯徐踏入教室时，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余晴的座位空着。桌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粉笔灰，显然一整天都没人来过。
"余晴呢？"柯徐放下书包，问前座的李婷。
李婷转过头，惊讶于柯徐竟然主动询问他人去向："她请假了，发高烧。林老师说可能这周都来不了。"
柯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上周五分别时余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她想起那天下午突然下起的雨，余晴没带伞，一路跑着回家...
讲台上，林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但柯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无意义的线条和圆圈，直到下课铃响才惊觉整节课都心不在焉。
午休时，柯徐独自坐在天台上，面前摆着两人份的便当——她今早不知怎么还是做了双人份。风很大，吹得饭盒盖子啪啪作响，但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柯徐？"张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能谈谈吗？"
柯徐头也不回："什么事？"
张明挠了挠头，在她旁边蹲下："听说余晴病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柯徐硬邦邦地回答。
"哦..."张明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你们关系挺好的，我以为她会告诉你。"
柯徐的手指捏紧了筷子，指节泛白："我们只是同桌。"
"是吗？"张明笑了笑，"我看你们天天一起吃午饭，放学也总是一起走..."
"你到底想说什么？"柯徐抬起头，眼神锐利。
张明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没什么...就是，如果你知道余晴家地址，能告诉我吗？我想去看看她，送点笔记什么的..."
柯徐猛地站起身，饭盒差点打翻："不必了。我会去。"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留下张明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放学后，柯徐去了教师办公室。林老师正在批改作业，看到她进来有些意外："柯徐？有什么事吗？"
"余晴家的地址。"柯徐直截了当，"我想...送课堂笔记给她。"
林老师露出欣慰的笑容，从抽屉里找出通讯录："真是个好孩子。她住在阳光花园3栋502。"说着又拿出一叠纸，"这是今天的讲义和作业，本来打算明天让李婷送去的，既然你主动请缨..."
柯徐接过纸张，小心地折好放进书包。走出校门时，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闷雷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附近的药店。
"有什么可以治高烧的药？"柯徐问柜台后的店员。
"多少度的高烧？"
"...不知道。"
店员看了她一眼，拿出几种常见退烧药："如果超过38.5度可以用这个，配合物理降温。多喝水，多休息..."
柯徐买了药，又去便利店买了些水果。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她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咬了咬牙，把药和水果塞进外套里，冲进雨中。
阳光花园是个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柯徐爬到五楼时已经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不停地滴水。她在502门前停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有多么荒谬——余晴的父母会怎么看待这个突然出现的、湿漉漉的同学？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拎着垃圾袋走出来，看到柯徐吓了一跳："哎呀！你是...？"
"我...我是余晴的同学。"柯徐向后退了一步，雨水从她身上滴落到地板上，"来送...课堂笔记。"
余妈妈的眼睛瞪大了："天啊，你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她不由分说地把柯徐拉进屋里，朝里屋喊道，"老余！拿条干毛巾来！晴晴，你同学来看你了！"
柯徐站在玄关，手足无措。客厅里摆着温馨的家庭照片，餐桌上铺着格子桌布，角落里有一架钢琴，上面摆着小小的多肉植物。整个空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温暖得让人鼻子发酸。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着毛巾匆匆走来："给，快擦擦。这么大雨还跑来，真是..."
"谢谢。"柯徐小声说，接过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她从书包里拿出那叠讲义，又掏出被雨水打湿的药盒和水果，"这是...今天的笔记，还有...药。"
余妈妈接过这些东西，眼眶突然红了："你这孩子...快，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找套晴晴的衣服换上。"
"不用了，我——"
"柯徐？"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余晴穿着睡衣站在房门口，脸颊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真的是你！"
看到余晴的瞬间，柯徐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进来！"余晴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整洁温馨，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书架上摆满了书和几个小玩偶。
"你怎么来了？还淋成这样..."余晴把柯徐按坐在床边，自己则坐在书桌前，保持着一点距离——大概是怕传染。
"...笔记。"柯徐干巴巴地说，把已经湿了一角的讲义递给她。
余晴接过笔记，却看也不看，只是盯着柯徐："你特意为我来的？"
柯徐别过脸去："...顺路。"
"骗人。"余晴笑了，声音因为感冒而沙哑，"你家在城西，完全相反方向。"
柯徐不说话了，手指绞着毛巾。余妈妈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套干净衣服："来，先换上，别着凉了。我去给你煮点姜汤。"
柯徐想拒绝，但余妈妈已经放下衣服离开了。她只好拿起衣服，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转过去，你换吧。"余晴善解人意地面向墙壁。
柯徐迅速换好衣服。余晴的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大，但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好了。"
余晴转回来，眼睛亮亮的："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
柯徐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谢谢你的药和水果。"余晴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摆着柯徐买的药和洗好的葡萄，"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李婷说的。"柯徐顿了顿，又补充，"张明也想来看你。"
余晴眨眨眼："哦？那你为什么抢先一步？"
柯徐的耳根红了："...怕他传染你更多病菌。"
余晴大笑起来，随即被咳嗽打断。柯徐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又在半空中停住，收了回来。
"我没事。"余晴摆摆手，"就是有点喉咙痛...你吃饭了吗？"
柯徐摇摇头。
"那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妈做饭可好吃了。"余晴兴奋地说，随即又犹豫起来，"不过...你家人会不会担心？"
"他们...不在家。"柯徐轻声说，"出差。"
余晴的表情变了，她伸手握住柯徐的手腕："那就留下来吧。我爸妈很喜欢有人来做客。"
柯徐想拒绝，但余晴的手很温暖，而且...她确实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
晚餐出乎意料地愉快。余爸爸是个幽默的中学老师，讲了许多课堂趣事；余妈妈则不停地给柯徐夹菜，好像要把她这些年的孤独都喂饱似的。柯徐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被逗笑——虽然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
饭后，雨小了些。余妈妈坚持让余爸爸开车送柯徐回家。
"下次再来玩啊！"余妈妈站在门口挥手，"晴晴很快就能回学校了。"
"谢谢您的招待。"柯徐鞠了一躬，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余晴站在妈妈旁边，裹着毯子，对柯徐眨了眨眼："明天见...在学校。"
柯徐点点头，跟着余爸爸下楼。车里，余爸爸温和地问她家住哪里，又说了些余晴小时候的趣事。柯徐安静地听着，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酸涩感。
回到公寓，打开灯，冷清的空气扑面而来。柯徐站在门口，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餐桌上积了一层薄灰，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和过期酸奶。她想起余晴家温暖的灯光、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余妈妈眼角的笑纹...
柯徐慢慢走到自己房间，从抽屉深处拿出一本相册。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大多是风景照，只有一张是全家福——她站在父母中间，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三个人都表情严肃，像在完成某种任务。
她把相册放回去，拿出素描本，开始画今天的记忆——余晴病中依然明亮的眼睛，余妈妈围裙上的褶皱，餐桌上那盏温暖的黄色台灯...
第二天一早，柯徐比平时早半小时到校，把余晴的座位擦得干干净净。李婷看到这一幕，惊讶地挑了挑眉，但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两天，柯徐每天都会把笔记工整地抄好，放学后送到余晴家。余晴的烧渐渐退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周四那天，她甚至坚持要柯徐留下来一起看电影。
"我妈做了爆米花。"余晴拍拍沙发旁边的位置，"《千与千寻》，看过吗？"
柯徐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坐下。电影开始后，余晴不知不觉靠在了她肩上，温暖的重量让柯徐一动也不敢动。屏幕上千寻在白龙的帮助下寻找自己的名字，柯徐突然感到眼眶发热。
周五，余晴终于返校了。她一进教室，同学们就围上来嘘寒问暖。柯徐坐在座位上，假装专注看书，但余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余晴挤过人群，一屁股坐在柯徐旁边，"想我了吗？"
柯徐轻咳一声："...病好了就别靠这么近。"
余晴笑嘻嘻地凑得更近："偏不。这几天谢谢你啊，我爸妈超喜欢你，说你有礼貌又懂事。"
柯徐的耳根又红了，她低头翻书，假装没听见。但余晴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放学时，柯徐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离开，而是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直到余晴也准备好。
"一起走？"余晴问，眼睛亮亮的。
柯徐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便利店时，柯徐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她进去买了两瓶奶茶，一瓶红豆味，一瓶茉莉奶绿，递给余晴一瓶："...庆祝你康复。"
余晴接过奶茶，笑容比夕阳还灿烂："柯徐，你变了。"
"哪里变了？"
"变得..."余晴故意拖长音调，"可爱了。"
柯徐瞪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否认。两人继续向前走，偶尔肩膀碰在一起，又分开。周围的同学惊讶地看着这对奇妙的组合——阳光般灿烂的转学生和曾经独来独往的"冰山"柯徐，现在却像多年的好友一样亲密。
没有人知道，在柯徐书包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未完成的素描——余晴靠在沙发上熟睡的侧脸，和她自己小心翼翼搭在余晴肩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