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或是拿出自带的便当。余晴从书包里取出两个保温盒，转头看向柯徐的座位——又空了。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柯徐在午休时消失。余晴皱起眉头，回想起前几次她回来时苍白的脸色和空空如也的双手。这个固执的女孩显然又在饿肚子。
"李婷，"余晴叫住正准备去食堂的班长，"柯徐平时午休都去哪儿？"
李婷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天台？有同学看见她经常一个人去那儿。"
"天台允许学生上去吗？"
"原则上不行，"李婷压低声音，"但管理员午休时会打盹，后楼梯的锁早就坏了。"
余晴谢过李婷，抱着两个保温盒悄悄溜出教室。后楼梯昏暗狭窄，墙壁上的涂鸦层层叠叠，记录着不知多少届学生的秘密。余晴小心翼翼地爬上顶楼，推开通往天台的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天台上空荡荡的，只有几把破旧的折叠椅堆在角落。风很大，吹得余晴的校服猎猎作响。她环顾四周，终于在背风的角落里发现了柯徐——她靠墙坐在地上，膝盖上摊开一本素描本，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柯徐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余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合上素描本。
"你怎么——"
"找你吃饭啊。"余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把两个保温盒放在两人之间，"我带了便当，一起吃吧。"
柯徐盯着那两个盒子，眉头微蹙："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柯徐的脸瞬间涨红，余晴则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看来你的胃比你会说实话。"余晴打开两个盒子，香气立刻飘散开来，"糖醋排骨，清炒时蔬，还有玉子烧。我早上六点就起来做了。"
柯徐的目光在食物和余晴之间游移，喉头动了动，却还在犹豫。
"别担心，没下毒。"余晴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夸张地咀嚼着，"唔——太好吃了！某人再不吃我就全解决掉。"
柯徐终于妥协，拿起筷子小心地夹了一块最小的排骨。食物入口的瞬间，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咀嚼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怎么样？"余晴期待地问。
"......还行。"柯徐嘴上这么说，筷子却已经伸向了玉子烧。
余晴偷笑，也不拆穿，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风偶尔掀起她们的头发和衣角，远处传来操场上学生打篮球的呼喊声，模糊得像另一个世界。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躲在这里？"余晴问，"教室里也可以吃饭啊。"
柯徐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太吵。"
"那你也可以找个朋友一起——"
"我没有朋友。"柯徐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也不需要。"
余晴放下筷子，直视柯徐的眼睛："那我现在算什么？"
柯徐被她问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那个冰冷的答案。她低头继续吃饭，耳尖却悄悄红了。
"看这个。"余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得意地在柯徐眼前晃了晃，"某人昨天留的'谢谢，很好吃'，我可是好好珍藏了呢。"
柯徐猛地伸手想抢，余晴敏捷地躲开："不给！这可是柯徐同学给我的第一张友好纸条，我要裱起来挂墙上。"
"还给我！"柯徐难得提高了声音，脸颊绯红，"那、那只是礼貌..."
余晴大笑起来，笑声被风吹散在天台上。她小心地把纸条折好放回口袋："晚了，已经是我珍贵的收藏品了。"
柯徐无奈地摇摇头，却不再坚持要回纸条。她低头继续吃饭，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你在画什么？"余晴指了指柯徐合上的素描本。
柯徐条件反射地把本子往怀里收了收，但在余晴期待的目光下，她犹豫了片刻，慢慢翻开本子："...只是些无聊的速写。"
余晴凑过去看，惊讶地发现里面全是同学们的肖像——李婷扶眼镜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张明投篮时绷紧的手臂肌肉，甚至还有林老师板书时粉笔灰落在西装袖口上的瞬间。每一幅都抓住了人物最生动的神态，笔触细腻得惊人。
"天啊..."余晴轻声感叹，"你明明这么仔细观察大家，为什么总表现得对谁都不感兴趣？"
柯徐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观察和参与是两回事。"她翻到一页，上面是余晴撑着下巴听课的侧脸，"就像...你看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觉得很美，但不会跳进去和它们一起生活。"
余晴被这个比喻逗笑了："所以我是你的金鱼？"
柯徐没有笑，眼神认真得让余晴的笑声渐渐止住："金鱼很自由，也很脆弱。鱼缸碎了，它们就会死。"
一阵风吹过，卷起素描本的几页纸角。余晴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柯徐，"她轻声说，"不是所有人都会打碎鱼缸的。"
柯徐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合上素描本。两人沉默地吃完剩下的便当，气氛却不再尴尬。远处，云朵在蓝天上缓缓移动，投下不断变化的阴影。
回教室的路上，柯徐突然开口："明天...我也可以带便当。"
余晴眼睛一亮："真的？你会做饭？"
"简单的可以。"柯徐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不再那么疏离，"作为...交换。"
余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说定了！天台见！"
下午的班会课上，林老师宣布了期中考试的时间安排。学习委员王浩站起来补充说明注意事项时，不小心碰掉了班长李婷的笔袋。他弯腰去捡，头却撞上了同时俯身的李婷，两人捂着额头相视一笑。
"哎哟——"全班同学立刻起哄，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桌子。
李婷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王浩则挠着头傻笑，完全没了平时作为学习委员的严肃模样。
余晴跟着大家笑起来，转头想和柯徐分享这个有趣的瞬间，却发现后者正专注地在素描本上快速勾画着什么。她悄悄探头一看——是王浩和李婷相视而笑的速写，寥寥几笔却抓住了所有神韵，连空气中飘散的粉笔灰都没落下。
柯徐察觉到余晴的目光，下意识要合上本子，却被余晴按住了手："画得真好...你应该给他们看看。"
柯徐摇摇头，把素描撕下来折好塞进笔袋："他们不需要知道。"
余晴想说什么，但下课铃响了。同学们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张明突然出现在她桌前："余晴，考虑好了吗？明天篮球赛的啦啦队..."
他的声音在注意到柯徐冰冷的眼神时逐渐变小。柯徐迅速收拾好书包，起身就要离开，余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抱歉，张明，"余晴微笑着说，"我和柯徐明天有约了，对吧？"
柯徐惊讶地看着她，余晴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腕。
"哦...好吧。"张明失望地走开了。
"我们明天有什么约？"柯徐低声问。
"便当约会啊。"余晴眨眨眼，"天台，记得吗？"
柯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第二天中午，余晴如约来到天台，柯徐已经在那里等候。她面前摆着两个便当盒，排列得整整齐齐。
"哇！你真的带了！"余晴兴奋地跑过去，"让我看看柯大厨的手艺！"
打开盒子，里面是简单的饭团和煎蛋，形状不太规整，但看得出很用心。余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好吃！这个饭团里有什么？味道好特别！"
"梅干...和一点点芥末。"柯徐小声说，"我外婆教的。"
"天才搭配！"余晴又咬了一大口，"你外婆一定是个很棒的厨师。"
柯徐的眼神柔和下来："嗯。她以前常说...食物是表达爱最直接的方式。"
话一出口，柯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立刻闭上了嘴。但余晴已经捕捉到了这个珍贵的瞬间——柯徐提到外婆时脸上闪过的温暖表情。
"我同意外婆的说法。"余晴轻声说，把自己的便当盒推向柯徐，"尝尝我的拿手菜，红烧鸡翅。"
柯徐小心地夹起一块，咬了一小口。余晴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
"......很好吃。"柯徐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但余晴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每天中午的天台便当约会。有时候柯徐会带外婆教她的家常菜，有时候余晴会尝试新食谱。他们很少谈论沉重的话题，只是分享食物，偶尔柯徐会展示新的素描，余晴则会讲些小时候的趣事。
周五那天，柯徐的便当盒下压着一张新的纸条，比上次多了几个字："谢谢你的陪伴。食物很好吃，你也是。"
余晴把这张纸条和第一张放在一起，夹在日记本最珍贵的那一页。她知道，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普通的客套话，但对柯徐而言，这几乎是敞开心扉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