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一道强光骤然撕开夜幕,伴随雷声轰鸣照亮大地,让叶昔归清楚看到那张面若明玉的相貌,牢牢印刻在心头。

叶昔归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徐千霈的时候,徐千霈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中间隔着数年未见,两个人皆已长大。

两个人容貌都发生变化,在见到对方可能一时无法轻易辨认出,此刻叶昔归心里打着鼓,莫名对这个人感到异常陌生。

尤其对方那双透着寒星淡漠的眼眸,仅仅遥遥对望一眼就让她心生无端恐慌。

“怎么又是你!”说话的正是今早给叶昔归开门的家丁,他以为赶走了人,结果这人又出现找上了大人。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

家丁唯恐大人觉得自己办事不利,立即将今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说出来,生怕惹来大人震怒。

当南浔乡三字入了男人耳里,他的眸光微不可察沉了沉。

南浔乡。

他要是没有记错,徐千霈祖籍就是南浔乡。

也就是现在的他。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你说你是来自南浔乡,有何证明?”

男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语调极为平静,却像是一颗石子猛地投入湖水里,同时重重砸在叶昔归的心头上。

明明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叶昔归不由地感到一丝压迫,那超于她的高大身影,仿佛轻易能在黑夜里吞噬她。

叶昔归下意识退后几步,对方似乎察觉叶昔归的害怕,适时停下步子,叶昔归这才再次大着胆子视线再次落在他的面容上,再次与记忆里暗暗对比起来。

离得近了,即使在黑夜的模糊下,她更加清晰看到对方优越的骨相,那漆黑狭长的眸子同样含着打量。

叶昔归迟钝一会,点头又摇头。

面对来人的质问,她嗫嚅着道:“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

他应该不是徐千霈。

“认错人?”他噙着笑,“你要找的不就是徐千霈,为何现在又说认错人了?”

叶昔归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眼前的人实在太过陌生。

语气中大有一种她不解释清楚不放过的意思。

民不与官斗,万一这人要是给她按上什么罪名那就麻烦了。

叶昔归不想招惹麻烦,知道在平民百姓唯有谨小慎微才能活下去。

“我叫叶昔归,五年前徐千霈……他来信说他进京,至此一去了无音信,巧合与大人同名,我误以为……”

还未说完,对方打断她的话,开口问:“信呢?”

“……信,信在我包袱里……”

叶昔归磕磕绊绊说出来,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着急从包袱里拿出保存没有丝毫皱褶的信封。

刚拿出来就被对方抢了过去,抬眸见他脸上显露的冷峻,叶昔归想要抢夺回来而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快速拆开信。

这是徐千霈五年前寄来的信,里面的内容叶昔归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字一言,此刻都映入对方的眼眸中,全都化作深不见底的晦暗。

“叶昔归。”

叶昔归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缓慢念出,声音又轻又低,叶昔归的眼睫颤了颤,觉得有些不舒服。

至于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

她抿了抿唇瓣,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伸出手来:“大人,麻烦把我的信还我。”

谁知下一刻,对方就当着她的面收起这封信。

在叶昔归不解的目光中,他神态自若,语调变得轻缓:“我就是徐千霈,为何不能拿走这封信,多年未见,连你都忘了我?”

话音落下,叶昔归微微睁大眼眸,眼睛仍带着难以置信与质疑。

此刻她还坚定认为这人不是徐千霈。

这个人在看完信来了如此大的反转,让她不得不怀疑,

她问:“你是徐千霈刚刚怎么会不认识我?”

下一刻,对方慢条斯理反问:“我们上一次见面隔了多少年?”

叶昔归:“……”

他与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似乎在看完信就轻易接受了叶昔归的身份。

此刻他不急不慢的语调仿佛两人真的认识很多年。

徐千霈道:“我离开南浔乡过去多年,你我都已经长大,幼时面容张开变化都是正常,我当然记得你,只不过是为更加确定你的身份,如今我身在官场,朝堂之上需处处小心,难免有人借他人身份来对付我,还望你能理解。”

他说的有理有据,仿佛之前的问题真的都是为确定叶昔归的身份。

只是这个转变太快,就在叶昔归依旧迟疑时。

他又补充道:“我父亲名为徐海平,母亲名为张如霜,你觉得我会把父母也认错?”

“叶昔归,这世间不会有你第二个要找的徐千霈。”

“因为我就是徐千霈。”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本就左右摆动的叶昔归内心平静下来。

其实叶昔归只记得徐母的姓氏,并不知道徐母全名。

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顶着另一个名字弄虚作假。

叶昔归满怀歉意说了一句抱歉。

“我们很多年没有见了,你现在的模样和从前变化太大,我没有认出你来。”

他嘴角略弯,道:“没关系,毕竟我也没有认出你,这样我们算是扯平了。”

听此,叶昔归偷偷缓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她一点儿都没有小时候的熟悉感。

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大了?

就在叶昔归想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就听到徐千霈主动询问。

“你来京城找我是有何事?”

叶昔归回过神,抬眼间恰好撞进对方不温不淡的黑眸中。

他不是看过信了,为什么还问这个问题?

心想她来京城就是为解决这件事,既然徐千霈要娶公主,那他应该很乐意退这门婚。

“你的信你看过了,五年前的话我不当真,父母约定的婚事也可以作废,我来京城就是找你退婚的,以后我们各自嫁娶随意,互不干涉。”

叶昔归飞快阻止好语句,把一路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忽略她话语轻微颤音,好像也挑不出来什么错来。

唯有她心里清楚。

说完这话她已经用尽全部的气力。

从南浔乡到京城,只是为了一句退婚。

原以为徐千霈会很快答应,她等了一会不见徐千霈回应。

正感到奇怪,对面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在叶昔归看不见的地方,他敛眸凝视着叶昔归因垂头而露出的雪白脖颈,好似轻易能够折断,他捻了捻指腹,眼里透着几分微沉,说出的话带着不明所以的玩味。

“哦,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退我的婚。”

叶昔归没有听懂徐千霈话语里的深意,以为看在他们过往的交情上,定然不会太为难她。

她抬眼看向徐千霈,盈盈水眸澄澈浮现笑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同意了?”

没等她说出感谢的话,谁知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出让她出乎意料的话。

徐千霈:“不同意。”

叶昔归惊诧不已,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要娶公主吗?要是有和我的婚事在身,对你也不好吧?你可以给我写退婚书,我拿到今夜就离开京城,绝对不会破坏你和公主的婚事。”

叶昔归言语诚恳,就差当面发誓,对方却被她一连串的话气笑。

他眉梢轻佻,似笑非笑道:“你来京城打探我的事倒是挺清楚,这件事不着急,你远道而来,实属不易,今夜就在府中休息。”

说完转身往回走去,没有听到叶昔归跟上来的动静,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这个时辰已过宵禁,你是打算今夜睡大街?还是你不想要退婚书了?”

“要,要的。”

原本还在有所纠结的叶昔归听到徐千霈的提醒,连忙应声跟上去。

她现在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她身上可没有什么值得让徐千霈骗的。

在跨入徐府门槛后,走在前方的人暗中给紧跟其后的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管家领会到他的意思,停步拦住后面的叶昔归。

“姑娘,我是徐府的管家,他们都叫我福伯,天色已晚,我送你去客房休息。”

叶昔归看着前方徐千霈的背影消失,只好听从管家的话走向另一条路。

没走一会,天空下又下起细雨。

这时身边突然多出一个身穿柳色衣裙的女子撑开伞为叶昔归遮挡头顶上方,叶昔归扭头就见女子嘴角含着清浅的笑容,眸光柔和看着她。

她适时出声提醒:“姑娘,雨天路滑小心些。”

叶昔归怔了怔,不知这人是何时出现,她似乎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似是察觉叶昔归的疑惑,她放柔声音解释:“奴婢名为春兰,是府里的侍女,姑娘有事尽可吩咐我。”

叶昔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丝古怪。

待视线重新投向前方,刚刚还在前方引路的管家福伯竟然消失不见,她原本是想问春阑管家福伯的去向,侧眸瞧见春兰没有觉得是丝毫奇怪,于是就按捺住询问的想法。

反正等明日拿到她和徐千霈的退婚书就可以离开京城回到南浔乡。

春兰带着叶昔归来到厢房,点燃的烛火照亮整个卧房,叶昔归还是第一次住进如此好的卧房,略微有些失神。

“姑娘,你在外面淋了雨等会我让厨房给你煮一碗姜汤,我先让人送来热水,你先换件衣裳。”

叶昔归摆摆手道:“这么晚了,不用太麻烦。”

春兰笑道:“姑娘是大人的客人,奴婢身为下人自然好生照顾,你就听我的安排就好。”

春兰十分细致周到为叶昔归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没过一会就有人提来热水,春兰拿来一套干净衣裳放在桌子上。

“姑娘,府上女眷少,这身是我的今年新做的衣裳,委屈姑娘凑合一晚。”

叶昔归可没有觉得一点委屈和凑合,反而要感谢春兰送来的衣裳。

等叶昔归褪去衣裳泡在热水里,身上那点寒意彻底驱散,回顾今夜的事不由地想起徐千霈。

这个人……

叶昔归把头埋在水里一会又钻出,抬手拍拍被热水泡红的脸颊。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愿是她多想了。

现在的看来,徐千霈还挺好说话的,连他府上的侍女都很好。

叶昔归穿好衣裳走出去就看到桌子上摆上了几碟热腾腾的饭菜。

春兰道:“叶姑娘,先将姜汤喝下,我担心你还未用晚膳就让厨娘做了几个简单吃食。”

叶昔归确实早就饿了,却又不敢给徐千霈添麻烦。

“春兰姐姐谢谢你,今夜真的麻烦你太多了。”

叶昔归端起姜汤一饮而尽,瞧见春兰站在一旁,开口道:“春兰姐姐你也坐吧,你要是站在我旁边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了。”

春兰轻轻点头没有拒绝叶昔归的好意,便坐在叶昔归的身边。

“叶姑娘,你是一人来到京城的吗?”

“嗯。”

春兰眼底闪过暗光,有意打探问:“那真是太辛苦了,尤其你还是女子,你一人来到京城家里父母岂不会担心?”

提起父母,叶昔归动作一滞,神情涌现黯然。

“我父母他们很早就离世了。”

叶昔归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旋即她感激道:“说来我也要感谢徐伯父和徐伯母,那年我父亲病重多亏了他们寄来的银钱,让我父亲有医可治。”

只是那年的寒冬太冷,冷到燃烧的柴火都没有捂暖渐渐僵硬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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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我夫君
连载中笑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