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佑海康复中心22★詹桂香

还真是……江霈渝暗自嘀咕。

颜娅坷朝他竖起拇指,还挤了挤眼,表示已经忠实地完成了祁铮交代的任务。

江霈渝欲言又止,其实他刚才想和颜娅坷说不用麻烦了,陈煁这家伙像药酒里的人参似的,在“层”里越泡越精。既然颜娅坷费心思把字条交给对方了,那也是好事一桩。

“怎么想到出来的?”江霈渝对此有点好奇,毕竟依照之前的经验,进入主场地之后几乎不会主动去开门。

“你猜怎么着?”陈煁神秘一笑,一回头就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詹桂香,立刻噤若寒蝉,加快脚步往前走。

江霈渝和祁铮也连忙跟上,可直到他们走出去很远一段路,一脸阴郁的詹桂香却没有跟上来阻止他们离开康复中心,而是站在那扇对开的巨型石门旁静静地目送他们。

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她的身躯正好挡住了“观音娘娘大显神威”这幅上联。

江霈渝打了个激灵,脚步不由得一顿,和抄着手的詹桂香遥遥相望。

那头的陈煁见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便压着声音说:“我刚才不是下来超级加倍了吗?弄完就看见詹桂香从门外面进来!难怪值班的时候不见她来监督,原来她住外面呢。”

“噫……你跟踪一位女性吗?可真刑啊……”江霈渝捂着嘴,露出鄙夷的神色,随即话锋一转:“看来你有新收获了?”

“收获不敢当,但轻而易举地在那片平房里找到了詹桂香的住处。”陈煁说,“我才走进去看了一眼他们的厅堂,就立刻跑回去找你们了。”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震惊?很棘手?”江霈渝作势要走。

陈煁展开双臂虚拦了几下,也没什么所谓地说:“其实没什么,就是瘆得慌。我想说层主姥爷在某些细节上不用抠得那么仔细吧……”

江霈渝微微皱眉,希望他把抠细节这一块展开说说,陈煁却面有难色道:“那个场面很难用语言形容,没几步路了,你亲自看看吧。”

一行四人沿着水泥路几乎走到底,再次看到了那个饱经风霜的简易码头,只不过那四艘装有水饰的船此时已经没了踪影,码头之外只剩下仿佛凝固了一般的吃水线。

陈煁将他们领回那间囤积了许多干玉米棒的仓库,像条大型雪橇犬一样,在玉米棒堆快速扒拉着,很快,便一脸嫌弃地将一根黑黄相间的东西踢到他们面前。

那个东西极不顺畅地骨碌滚动,在距离仓库门还有两米远的地方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陈煁从玉米棒堆上跳下来,给地上的东西补了一脚,江霈渝这才看清这个飞到面前的东西是什么。

它确实是一根玉米棒,但玉米须的部分像变异般长出了畸形的黑瘤,棒身也有好几处颖果粘连畸变的地方,只是畸变后的种皮脆薄不堪重击,在陈煁毫不客气的粗暴踹踢过程中,已经爆开了内里漆黑如煤粉的颗粒。

这玩意怎么看怎么瘆人,但在场的人很清楚,这就是令他们食指大动的玉米羹的原料。

江霈渝的食道内瞬间又泛起了酸水。

颜娅坷打了个寒战说:“咱们刚才不是翻过吗?怎么……怎么又长回去了?”

“是菌丝吧。”祁铮走近那堆玉米棒,“把这一堆东西看成一个整体,每根玉米都是等待寄生或已经被寄生的客体,如无意外,这堆东西下面肯定长着一个面积很夸张的巨型真菌。它会用菌丝把每一个可以寄生的客体拉回去,为他们散播成熟的孢子。”

“挺好的,感觉咱们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食材,比我996氪命时还得吃僵尸肉强多了。”陈煁说着拍拍手上的灰尘,从几人相隔的缝隙间穿过,先一步走回了鲜有生活痕迹的客厅,故弄玄虚地问江霈渝和祁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江霈渝好奇探头:“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陈煁走近一张棕红色的雕花茶几,几面摆着一套看起来有点年头的青花瓷茶具,六个大小不一的茶杯零散地绕着一个瘦长的瓷壶摆放,奇怪的是,这六个茶杯有三个是编笠形,三个是半筒形,看似不是同一套茶具,但配色、花纹和工艺又出奇地一致。

这应该是什么机关吧……正当江霈渝忍不住腹诽以为陈煁要去拧动茶壶或茶杯时,他却端起了瓷壶,短暂的思考后便倾斜壶身,把清冽透明的液体倒进了编笠形的茶杯中。

江霈渝耸动鼻翼,轻易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

陈煁把三只编笠形的小茶杯斟满酒,将瓷壶的盖子转到一个卡扣位置,将深色的液体倒进半筒形的大茶杯中。

这应该就是茶汤了。

江霈渝瞬间明白了这套机关的原理,连忙制止了要把茶杯斟满的陈煁。

“怎么?”陈煁虽然不解,但还是连忙收住了手。

江霈渝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上的瓷壶:“你俩是跟着詹桂香过来的吧,她在解机关的时候,你们应该是躲在哪里看到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能看到杯子里的东西,对吧?”

“对!”颜娅坷激动地答道,“神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倒酒倒茶的顺序还是她走了之后,我们根据杯子里残存的液体推测的。”

“陈煁这个量没把握对。”江霈渝按着瓷壶的盖子继续倒茶,“酒满敬人,茶满欺人,所以酒杯一般得斟全满,而茶杯只能八分满,尤其是在这种祭拜先人的场合,更得讲究了……这套机关应该是什么重量装置吧。”

闻言,陈煁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难猜啊,三茶三酒,最低配的祭祖配置,”江霈渝放下瓷壶,将六个瓷杯分别按照“一茶一酒”的配置摆成三列两行,耳边果然就听到了机栝解锁的声音,“你想让我们看的,是不是詹家祠堂?”

陈煁脸上的惊讶尽数消散,露出点索然无味的表情来。

等了片刻,却不见有门或者通道打开的迹象。

“是不是得念什么开门咒语?”江霈渝不解地问另外两人。

“好像……要把杯里的东西倒掉。”颜娅坷回忆着说。

江霈渝恍然大悟。他将每杯茶都分三次倒在地上,酒亦然,刚把最后一个酒杯放回茶几上,面前的木板突然向前倾倒,一道白影倏忽闪过,嘭地重重砸在他们面前。

一行人吓得魂飞魄散,就连一向胆子肥的祁铮都惊得向后晃了晃。

见那个重物只是摔在地上,没有扑脸,江霈渝才竭力控制住自己乱甩的手臂,惊魂未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煁佯装镇定地扶正了眼镜,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江霈渝一边安抚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一边说:“我就算了,你们怎么也被吓成这样?这是二周目玩家该有的样子吗?”

“之、之前也没这个呀……”颜娅坷带着哭腔说,她靠在木板墙上,劫后余生般闭上眼长吁一口气。

“一周目没触发这种隐藏剧情。”陈煁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绕到茶几后面。

原来这是一具接近腐朽的水傀儡,它没有被赋予神话色彩,而是一具看不出性别、没有五官的素偶,依然灵活的关节让它摆出一个极其别扭的骨折姿势,看起来有些像错位版的逃生小人。

闻到淡淡的檀香烟味和石蜡燃烧的味道,江霈渝猛然抬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詹家祠堂里会是这副模样:大大小小的黑框遗照挂满了四面木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些黑白照片因为潮湿和氧化而变得模糊,看不清是笑是抿嘴还是沉着嘴角,在跳动的红烛光映照下显得鬼气森森,保存程度反倒不如一些用素描绘制的遗照好。

这个场面确实如陈煁所言,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震撼。

江霈渝踌躇片刻,鼓起勇气想跨进门去,却被那具素偶挡住了去路。它的腰部正好砸在门槛上,两个半身各有约九十厘米,让人进退维谷。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飞出来的……”江霈渝说着就弯腰想把它搬开,其实这东西唰地掉下来时,他还以为是玉米地的东西游过来了。

祁铮配合着他把素偶往外挪了挪,没想到这具水傀儡看着浑身发霉腐朽,却出乎意料地重——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样。

两人合力往外搬了会儿,不料素偶的右臂突然从关节处脱落,木臂无声滚落在祁铮脚边,沿路撒出些湿泥,断口处长满了娇小可爱的嫩芽。

难怪这具素偶这么重,原来中空的偶身填满了潮湿的泥土。

“噫……”颜娅坷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像小学自然课上发的菜种,可放进木偶身体里泡发,怎么看怎么硌硬……”

“放开它。”祁铮突然道。

江霈渝顺着祁铮的视线看去,发现这具素偶不知何时把脸转向了他,就像一个沉默注视他们拖拽暴行的垂死病人。

江霈渝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木肢放好,但素偶没有把脸转回去,依然“盯”着他——虽然它突然转头会更加吓人就是了!

“真让人不舒服……”旁边的陈煁忍不住发牢骚。

不管是不是巧合,江霈渝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朝素偶鞠了一躬,还学着林德朗的姿势双手合十拜了拜,绕开姿势看起来极其不舒服的素偶,飞也似的蹦进了祠堂。

供桌上放着一本硬皮笔记本。

“这场面有点眼熟啊……”江霈渝看到祁铮紧跟脚步走进来,壮着胆子走近了供桌,还好不是什么锦布线装古籍,而是一本封面设计简单、用隶书印着“笔记本”几个字的普通本子。

在翻开笔记本前,江霈渝又神神道道地合掌拜了拜:“各位长辈,晚辈借阅一下,无意冒犯,有怪莫怪……”

旁边的祁铮极轻地笑了一声。

江霈渝没好气地乜他一眼,咂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掀过硬纸板封皮,他发现这也是一本族谱,只不过和柳家族谱的画风截然不同,这本族谱没有长篇大论的故事,只是老老实实地记录了每家每户有什么人,也不知道是外姓女子嫁进来后随夫姓,还是外姓男子入赘后改妻姓,佑海村每一个不同的分支的每一个人都姓詹。

“看来在被S.T.G发现之前,这里几乎都是族内通婚,很少与外界有交流,这样会大大提高他们产出畸形儿或者病儿的概率。”祁铮指着第一页“詹贵文”分支下最底端的位置,那里赫然写着“詹桂香”,“我猜可能直到她们这几代人,这里才摆脱了自给自足的农耕生产模式。”

“詹桂香居然是族长的女儿,难怪她会负责宗祠的祭拜事务。”江霈渝指着詹桂香头顶的詹青维说,“感觉她家祖上起的名字都一股子知识分子的味道,你的推测没错,她能做上护士长肯定有相对应的实力。”

江霈渝继续往后翻页,在詹桂香的这一辈人和上一辈人里找到了打卡神龛上另外十余人的名字,他们果然是佑海村原有的村民。

由于这本詹氏族谱只写了名字,所以后面将近十分之九的地方都是空白的。

江霈渝数了数,除去个别被标注了“(殁)”、疑似夭折的孩子之外,全村六代加起来居然没超过三百人,看来佑海村的体量自创立以来就不大,曾经的小农经济模式的确能够满足他们所需的生产资料了。

他合上族谱,余光扫到侧边的墙上一张小孩的遗照,心里旋即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他背着手,从墙边开始逐一数着墙上遗照的数量。

“两百八十二人。”

祁铮从族谱抬头,统计的人数和江霈渝默数的一样。

“减去放在康复中心神龛上的十几张‘工作证’,佑海村六代人全挂在这里了。”这个结果令江霈渝有点无法接受,“全村人居然就剩下詹桂香和詹有福了?”

祁铮停下了用指腹轻点笔记本硬皮封面的动作,好一会儿才说:“不对。”

另外三人纷纷看向他。

“应该是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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