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佑海康复中心04★船新场景贴图

原来牌楼之后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路的两边是望不到尽头的庄稼。

和人等高的植株上结了还裹着青色外衣的玉米棒子,看来这就是刚才那阵清新甜香的源头。

江霈渝回头看向来路,那种仿佛会吞人的黑暗已经被一条同样无趣的水泥路代替,路的两边依然是安静伫立的玉米杆。

牌楼前后的景象几乎完全一致。

他抬头瞧了眼石牌上刻着的“佑海村”,还是不敢相信困了他们好几回的成皇大厦就这么消失了。

不过,四周静得出奇,江霈渝没有放任自己感怀太久。

郝佳惠提着灯笼从稍前的位置走来,皱着眉正要开口,祁铮却先声夺人。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沉冷如铁的声响里压着愠怒。

郝佳惠一顿,失了先机,只能偃旗息鼓地嘀咕:“我正想问你们怎么才过来。”

祁铮皱了皱眉,煞有介事道:“你穿过门就立刻来到这条路上了?”

郝佳惠狐疑地点点头,反问:“你们不是?”

“难怪了。”祁铮眼都不眨地说,“我们是跟在你后面进来的,但在一片和廊桥类似的虚空里走了很久。”他说着低下头,用下巴点了点她手上的灯笼,“然后才看到一点红光,之后才出现路。”

“奇怪……我过来的时候明明很顺利。”她审视的目光从其他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江霈渝暗自佩服祁铮这种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表面上非常配合地点点头。

“走吧。”郝佳惠没有纠结,转身快步往前走去,似乎前面的东西更能吸引她的兴趣。

“你怎么确定是这个方向?”陈煁连忙发问。

这也是后到几人的疑惑。

江霈渝觉得她过于镇定且笃定了,就像她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祁铮刚才刻意等郝佳惠进门后才说那番话,算是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他虽然是通过郝佳惠的组织进入了“门”,但他并不信任这个半途杀出的“伙伴”。

而且,他虽然知道“觉”的存在,却并不认识郝佳惠。起码在她做出独属于“觉”的接应手势前,他都不知道对方从属这个组织,对整个空间的认知以及“娑婆计划”也只记起了最浅的了解。也就是说,郝佳惠的话没有参考答案,她完全可以在说完“1 1=2”后混入一个“1 2=5”,并让所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既然他们俩不认识,那么根据“自主进入者本身和‘层’的关系越紧密,越容易与之产生连接”的规律,郝佳惠是怎么找到祁铮的?从两人相处的状态来看,更像郝佳惠单方面认识祁铮。当然,不排除祁铮把关于她的记忆当成“杂质”删除了,但这种可能性成立的话,更难解释她是怎么找到祁铮的。

此外,江霈渝对这个“自主进入者搜索规律”的作用对象也感到怀疑。如果要让这条规律百分百契合真实情况,那么将产生三种可能:一,他和祁铮都已经变成了“层”,他俩讨论出不出去其实毫无意义,但让他俩形成的“层”坍塌有助于消灭所有的“层”。二,还是他俩已经变成了“层”,但人到“层”的变化是可逆的。而且“层”的存在不只有世界和空间的形式,还可能像宋元燕那样,以某个意象穿梭于各个与她有关的“层”之间。三,“自主进入者搜索规律”对人也适用。

在接受“娑婆计划”这个信息刺激前,江霈渝利用极短的空隙静下来思考了这几个问题,而且很快得出了结论:郝佳惠在撒谎。

从这一点出发,又能推导出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郝佳惠刻意撒谎。这样她说的内容可信度应该不足五成,甚至连随之产生的整个世界观都要推倒重建。在他们接受海量的信息刺激后,她应该很清楚自己无法准确把控他们能回忆起什么,要是说的内容与他们的记忆稍有不同,马上就会引起怀疑。而江霈渝确实因此怀疑她。

郝佳惠刻意撒谎的目的令他感到费解,因为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所以,江霈渝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那就是郝佳惠被动撒谎。

这种可能性又分两种情况:其一,郝佳惠并不属于“觉”,而是罗杰阵营的内鬼,她的真正目的肯定不是嘴上说的那样。可这样一来,无论“自主进入者搜索规律”的适用目标究竟是“层”还是人,光从她能找到祁铮这一点,就说明他俩此前同属一个阵营。他不想怀疑祁铮。其二,则是郝佳惠确实属于“觉”,但在进入“层”的那一刻,里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导致她说的情况和他们的经历有出入。

其实他怀疑郝佳惠的原因还有一个——如果自己真是个所谓的“天才”,那他不可能没考虑过失去记忆后会被罗杰抓住的可能性。以罗杰阵营的技术水平和约等于无的道德感来看,对方肯定会不择手段地让他恢复记忆。既然都能让敌方得逞,还不如乖乖投敌,至少还能少受点罪。

因此,江霈渝很怀疑对他执行记忆清洗的人不是自己。

一个推论形成后又长出分支,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在脑海中连成一棵逻辑树,而且颇有越长越茂盛的趋势。

江霈渝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知何时与他并肩而行的祁铮正垂眼看他,眼里有担心和疑惑。

江霈渝迫切想把那棵剪不断理还乱的逻辑树扯出来,和他一对一讨论,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既无法避开怀疑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这里明明叫佑海村,但别说民宅,周围除了玉米杆就是玉米叶,连残砖破瓦都没见到,单调的水泥路一直向天边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澄澈的圆月当空高悬,唯一让人感到慰藉的,是这轮圆月与在杉寿堂里瘆人的毛月亮不同,静静散发的清辉给人一种在黑暗中抓住希望的安全感。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和刻着村名的牌楼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如果没有这个参照物,江霈渝肯定以为他们在原地踏步,毕竟“层”最爱的套路就是鬼打墙。

他看着水泥路两旁的玉米地,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虽说这里不缺怪事,但他总觉得这些玉米杆有种违和感,停下脚步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些玉米的叶鞘和叶片无一例外都直直向上举起,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抻直双臂拥抱太阳一样。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打了个寒战。一旦把植物和人画上等号,原本只是有点不对劲的事就会立马变得恐怖起来。

江霈渝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在转开视线的瞬间察觉玉米地里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正打算定睛细看,旁边的祁铮就提着灯笼向他靠了过来。

“沙沙……”

虽然诡异的声响近在耳边,但翻涌的叶浪却是从玉米地和天际相接的地方向这边卷来。

“别愣着!快跑啊!”

陈煁大喊一声,让呆站原地的江霈渝瞬间回神,拉起旁边的祁铮撒腿就跑。可无论怎么跑,眼前的都还是枯燥的水泥路和诡异的玉米地。

冷风刺得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江霈渝很快就感觉体力不支。

祁铮轻轻拉了拉他,让他停下来歇会儿。

江霈渝摇摇头。他体能虽菜,但求生意识强,没了知觉的双腿根本不敢停摆,依然倔强地往前走。

“怎么,不用跑了?”沈兰夫发扬尊老的优良品德,刚才跑一半就把干瘦的林德朗弄到背上,此时听身后没了脚步声,马上停下来回头看他俩。

“跑,但也看看来的是什么。”

祁铮打量了一下逼至眼前的叶浪,歪了歪手里的灯笼,用蜡烛把防风的红色薄布点着,而后长臂一挥,像掷石机一样把变成火球的灯笼甩向玉米地。

燃烧的灯笼没有受到风的骚扰,带着旋转的惯性,划着一条亮眼的抛物线准确砸中目标,让间不停歇的叶浪突然冒出了一个缺口。

“看来是活物啊。”祁铮了然地点点头,拉起江霈渝就向前猛冲。

“卧槽祁铮你个坑货!”沈兰夫感到一阵风从脸边刮过才后知后觉地跑起来。

想要偶尔皮一下,还是得有硬实力才行……江霈渝蒙逼地跑了一会儿才回神,很快便发现他们已经从队尾跑到了队首。

跑在他们身后的陈煁面无血色,眼镜歪了也没空扶正,看来这位程序员的养生之道还有待提高。

被祁铮用小灯笼砸开的缺口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伫立在路旁的玉米杆也像个痉挛的病人一样颤抖起来,藏在翻滚叶浪背后的活物眼看就要从玉米杆后跳出——

脚底传来柔软的触感,江霈渝惊呼一声,以为自己双腿发软即将摔倒,脚背却传来一阵刺骨寒意。原来他的右脚陷进了一团木糠之中,而木糠之下居然是冰冷的水。

祁铮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但脚下也是这种由厚厚木糠堆起来的松软平台,承重能力非常差,稍不留神就会踩进水里。

“怎、怎么……”陈煁正犹豫该停在水泥路上还是踩下去,身体却因为急刹而失去平衡,双臂像两个螺旋桨一样滑稽地旋转着。

“好像是下过雨了,中间的木糠不受力。”

冷不丁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江霈渝还没站稳就马上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冰冷银辉下,一个穿着兜帽卫衣的娇小女生睁着圆圆的眼睛,非常可爱,但惨白的肤色以及唐突的登场为她添了一抹诡魅色彩。

她正荡着腿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巨石的材质和两旁不高的小山相同,应该是因为山石脱落才偶然出现在这里。但在面向玉米地接近地面的位置,又让它的出现变得不那么偶然。

那是一尊雕在巨石里的三圣像,粗糙的刻面上爬满了散发出绿色荧光的青苔,三只兽首的眼上松松垮垮地蒙着一条崭新的红布,强烈的色彩对比让本就邪门的石像看起来更加阴森。

但这一切的存在感都不如摆在石像跟前的东西来得强烈。

那个形制古朴、刷着暗红色亮漆的竹筒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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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道[无限]
连载中锻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