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走向坍圮的房屋。
黄韵好奇地问:“姜侦探,为什么我们不再多走访几户人家?”
还没等姜云开口,吴轩径直怼回去:“谷雨村遍布着监控,你觉得我们能问出什么东西?”
黄韵毫不犹豫把一个眼刀杀回去,似乎在说那总不能家家户户都装上监控,肯定能问出东西。
在两人你来我往地吵起来之前,姜云三言两语就浇灭他们的烈焰:“你们没有发现虽然谷雨村房子很多,但是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气,主要都集中在村口的麻将馆,而且就算我们单独行动,也会有人在看着我们。”
就是那个躲躲藏藏的蓝色身影。
“还有,我问过几个人,但他们的口径都非常的统一。”姜云确认车辆方向,小心地绕道从更偏僻的路径进入老屋区,“阿慧是私奔,与他们无关。”
车辆停于草堆前,密密麻麻地被绿色茅草围住,挡得他们严严实实。
姜云回头,对着两位年轻警察说出最重要的一点,“我在来之前查过谷雨村的发展情况。他们在2033年,也就是周大年上任之后经济情况才直线提升。虽然登记有大量企业,但刚刚我在从村长家出来到村小时才发现有工厂,结果根本就没有工人的身影。所以,你们想过他们的钱从何而来?”
黄韵听得有些心颤,感觉鼻尖没有可供呼吸的空气。
吴轩终于把上午周娇生的话琢磨过味来了,给大腿用力地挥了一掌,“他们不会是靠贩卖/女/人来获益吧?这群鳖/孙!”
好修养如吴轩也忍不住要爆粗口。
姜云摇头,道:“但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光靠推理是行不通的。
黄韵提出建议,说道:“那些小孩肯定有看过自己的姐姐被带走,说不定问问他们就知道,毕竟童言无忌。”
姜云惨笑着说:“你没看见周辰有多怕周大年吗?再说我们今天贸然去问孩子们,说不定他们转头就和家长说,这样我们就打草惊蛇了。所以我们不如先来老区探探情况。”
老区,在四年前还是正常的居住区,却在四年间迅速老化,荒废。
她们小心地推开门,从门缝里挤出,踩着泥泞往深处探索而去。
周围应该是特地种植的长茅草,鲜绿笔直,沿边处是细密的锯齿,悄无声息地划伤入侵者的皮肤。
为方便覆盖区域,她们三人各走一路,而姜云就负责最中间的那部分区域。
周围是非比寻常的安静,针落可闻,不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也小心翼翼地倾身查看被推倒的砖墙,灰砖并没有能够被轻易地捏成粉末,而是非常坚硬的质地。
她喃喃自语道:“这根本就不是老砖······”
若她所料不错,现在周大年他们正通过某处的监控注视着他们的行动。敌人在暗,她们在明,不过估计就算现在把大量工具转移也很难,若是能够让他们先放下防备之心,应该就能够抓住一些蛛丝马迹。
姜云站起身,嘴里不忘振振有词,“这里不会有鬼吧?要是真有,怕是会吓死人吧……”
说完,她抱紧手臂,抖抖嗖嗖地往前挪步,像战战兢兢,将要破碎的薄纸。
越往深处走去,阴冷感就愈发浓厚,外加天色渐暗,斜下的光影细细碎碎地落在攀上绿砖的青苔上——
“嘿嘿,有人吗?”
姜云故作大声对着一扇木制窗喊话,双手按着窗台边缘,凑出头透着塑料薄膜望着窗内的满地东倒西歪。
“唔——”
凄厉的女性哭叫声擦过她的背后,绕着她的脖颈,钻进耳蜗。
一声又一声。
她的心跳声逐步加速,喉咙发紧。
正当她要从窗户口落下,白色衣衫在空气中摩擦而过,传来阵阵呼呼声,可待她转头,又不见何物。
只有暗沉的天色和灰白的瓦片。
飞鸟从房顶掠过,几片瓦砸到地上。
她大声高呼着,“姜云啊,别害怕!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鬼。”
她加快脚步往房屋中窜去,而周围忽为安静,最是诡迥。
“唔——哇哇——妈妈——救我——爸爸——救我······”
女童尖利的惨叫从巷子的末端传来,诱着人想要往深处试探。
可姜云没往前看,而是转头。
渐斜的昏阳,暖黄色的光淋在四周,唯独落下阴影里拿着布娃娃,眼窝里流下血水的女孩。
少女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荡,织成破浪的黑帆。
姜云的眼睛逐渐变红,血色如滴。
所以,引发怨气征召的正是眼前的女孩。
她有很多话想说。
“我是阿慧。”
“我读完村小后就被送到这里,被人挑选,再被送到一个暗无天日又富丽堂皇的地方。”
“在那里,会有人教我成长——在男人的玩/弄里。”
一幕幕光影在姜云眼前擦过,是疾驰飞车外的景象。
太阳凝聚成一轮红日,立在青山绵延之上,审视着人们的罪恶。
血水流的是眼泪,还有痛苦。
姜云尖叫着转身奔跑。作为姜家第一百代算命人,她本该拥有更重要的责任,拯救他人于水火中。
可是她断然没有想到人间居然比地狱更可怕。
“啪!”
她被石头绊倒,摔进污泥中,脸蛋被碎石划伤,凝出血滴。
而在监控器背后监视这一切的周大年早收了笑颜,冷漠地盯着三个年轻人,提防着他们破坏自己的生财之道。
“村长,这姑娘刚刚就呆呆立在那里,眼睛好像变红了。”
“哼,一个小东西能拿我们怎么样?”
对待王可的担心,周大年满不在乎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这根链条背后绑定的大佬可不是小小的市警察机关就能够拿捏的。
“快看!她怎么闯进我们的培育室里面了?”
王可着急地拍打周大年的肩膀,让他看屏幕指挥一切。
姜云按照阿慧的提示找到培育室,咬咬牙,打开手机开启平台直播。
培育室,顾名思义,把花蕊放入温室使其慢慢进入花期,待人挑选。
“去了大城市,你们就可以买无数的娃娃,还有好东西吃喝。”
美丽的花在绽放之前都需要进行严格的筛选,需要美丽、纤瘦、楚楚动人又温柔懂事。
你问,那些达不到标准的花呢?
当然是回收,管控,或者——解决。
果然,还没有等姜云上楼,已经有好几个彪形大汉提着铁棍挡在楼梯口。
“你是谁?这里不准人进!”
为首的黑衣男子走上前作势要打掉姜云的手机,可姜云把手机死死护在怀里,就是不把手机递给他们。
“我就是想看看这种旧房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保安大哥,如果这里不能进的话,我就先走了。”
姜云作势要溜,却被黑衣男子按住了后颈。
“进了不该进的地方,那就别想再出去。”
姜云被像小鸡一样提溜到一个石洞前,忙捂住鼻子遮挡恶臭。
她垂眼一看发现里面有几句女尸,还有累累白骨。
“你们要干什么?”姜云声音发着颤,谄笑着说,“真的是误会,大哥。我是市里面派来的办案人员,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是袭击公职人员。”
虽然其实不是,但她觉得至少有个身份,他们还能有个畏惧之心。
只是他们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嘭!”
枪击几声吸引住团伙注意力,而姜云也死死握住那个大哥的手,生怕他直接把自己扔进洞里面。
“放下她,不然死的只会是你。”
男子衡量了一下石洞的杀伤力,这个高度确实死不了人,他手里又没有刀。当然,周大年更加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耳机里面指挥他们放人,说是误会一场。
姜云战战兢兢地跑过去,抓住陈实的手,小心地问:“办好了吗?”
陈实摇头。
“那两个男警察和女警察好像不见了?”
小弟终于回神过来,提醒正低头抓着头发的周大年大事不妙。
显然,避无可避。
整个村庄早就被特警围住,水泄不通。
“周大年!你们整座村庄都涉嫌拐/卖人口,请放下抵抗,否则后果自负。”
彭磊拿着喇叭,掷地有声地宣告。
在此之前,警方就已经摸到这条铁链,只是利益之艰深,人性之幽微,使得下刀变得难上加难。
恰好,东窗事发,那就一网打尽。
“你说我们犯法,你们有证据吗?”
周大年拿着广播站的大喇叭高声呼着,气得软皮发颤,面目狰狞。而彭磊则是气定神闲地回:“当然有,就等周村长跟我们进审讯室好好看。先出来吧,不配合警察办案,罪加一等。”
“好,我跟你们走一趟。如果你们警察诬陷好人,你们可就完蛋了。”
“您放心,我们警察最讲究证据。”
另一头,老区的战争也结束了。
培育区的女孩被警察们带了出来,而石洞里面的尸骨也被陆陆续续带出,取样后进行安葬。
还好,有些女孩能够被解救,才能从春天进入夏天,闻得蝉鸣。
系统出声:请找出杀害阿慧的凶手。
“好!”
姜云和陈实异口同声地答到,在彼此的注视下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黑夜意图遮盖白日,却终有落幕之时。
姜云她们踩着晨曦的光芒回到市里。这不,她一回去就忙着去摸在公安局里乖乖等待的富贵。
黑色皮毛下绿色的眼珠滚动着期待。
富贵少见的温顺,而姜云也知道它对自己的期待。
虽然最初报名大赛是为了钱,随着比赛的深入,她越来越觉得如果能够找到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将会是对受害者最好的告慰。
“老板,你还好吗?”
面对陈实的询问,姜云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晃荡地装了半桶水在走钢丝。
“喵——”
姜云摸摸富贵的额头,欣慰地一笑,对着陈实表达谢意,今天如果不是陈实出手相助,她真的可能就丧命于那五个壮汉手里。
她默默飘回宿舍。
历经一日的困苦,总算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宿舍,她一把扑倒床上,像均匀铺开的面糊,脑袋里全是那句——“哎哟,张老师也是,都不知道那女子和多少男人睡过,非要眼巴巴地去找。”。
这个张老师究竟是谁呢?会不会是这场案件中唯一的拯救者。
她觉得很荒谬,却又很无力。
桌上沙漏中的沙子悄无声息地随时间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