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了。”话音一落,掉在姜于旁边的红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破旧不看,就像是百年前的老物件一样,连它本身的红色都看不出来了。而在吴林怀里的姜于,没有了半点气息,她的尸体开始消散,像萤火虫一般,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
“为什么?为什么?”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半夜的风依旧沙沙作响,好像空气中只有这种声音一样,听不见心跳声,听不见呼吸声,听不见说话声,吴林只觉得一切好像都被这风带走一般。
阎王也没有精力和闲情逸致去看这些最普通不过的人,他的脚步径直走向温容的尸体,不过没几步就瞬间狂风大作,泥土裹着树叶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卷积在一起,整个小屋的范围都被包裹在这个漩涡的中心。
只见吴林双手合十,整个人的身形笼罩着白色的光芒,若隐若现的影子好像正从他身体里出来,这是死魂咒,他看见廷希在万家使用过一次,就那一次,他便学会了。
“大胆凡人!你知不知道使用死魂咒会永不入轮回,灵魂会飘荡在三界之外。”阎王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但吴林始终无动于衷,整个人像独立于这个世界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家人的原因,他的死魂咒力量强很多,天空中电闪雷鸣,连树枝都被狂风折断,与廷希不同的是,此时月亮也变成了血色。
“是神罚!神罚和死魂咒!”一旁的黑无常一眼就发现了这个情形不只是魂咒,血红的月亮,是神罚!阎王杀了温容,引来了神罚。
瞬间一道闪电直击阎王,周围也燃起了火圈,火势越来越猛,这是冥火,死魂咒引来的冥火,空气中终于传来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人的痛呼声,周遭似有无数把无形的剑全都直击阎王,天空中再次劈下一道闪电,只见阎王瞬间跪倒在地,冥火肆意地吞噬着他的身躯,他本身就是灵体,冥火越燃越旺,他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这个圈子,天空中还不时有闪电劈下,他已经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了。
冥火的光芒渐渐暗淡,四周也安静下来,阎王的灵体变成碎片飘向空中,这时的吴林依旧还是双手合十的模样,只是他再也没有气息。
廷希在周门看见血月就觉得不对劲,“七爷,吴家危险。”预感到不对劲的童尔尔立马过来汇报。
“怎么回事?”
“火,冥火!在万家见过的冥火!啊!我……看见了一个女孩被……木棍钉在墙上。伞!好像小姐的伞!但又不一样。”
听完一切,廷希就觉得有问题,立马打姜于的电话,打不通,吴林和温容的也是,他只好立马给吴伯打电话,让吴家派人去查。自己则立马定机票回吴家。
消息在两个小时后传来,吴林死了,温容和姜于消失了,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他一直安慰自己,可能有危险姜于带着温容先离开了,他明知这是说不通的。
一切都在他接过姜于的行李,,那把破旧不堪的红伞,还有姜于留给他的信后尘埃落定。
小七: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对不起,我骗了你,你大概也知道没有什么别的魂器,我只是想把你引开,这里太危险了。
温容结命对象是阎罗王,姜齐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早知道江易就是姜齐转世,特地命人来盗去玉佩,然后又把玉佩送到万家,姜齐最后转世残缺的一魄说到底,是他造成的。老六的事情也是他搞的鬼,万家炼鬼需要周门的人,老六不同意,湘西之行就是圈套,他们已经设好局,就等老六过去,之所以过来抢魂,是因为周门的魂魄一旦炼造,可令百鬼,而这些是挲弥从阎王那里得知的。
你那次湖水遇难,也是阎王早就安排好的,借尸还魂的邪术是挲弥说的,背后的推手就是阎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知道我不能留他,但以我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付他,温容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让一个只手遮天的人管理世间秩序,我不能把你留下,你会有危险。
你回去后,切勿再碰鬼神之事,让吴林把你的阴阳眼封掉,怀表要随身携带,里面有我的魂咒,可保你不受其他东西的伤害,我的魂咒不同于他人的魂咒,那是我这百年间所有的阴德,就算我魂飞魄散,它也长存于世,哪怕是神,也无法抹去。
只是有一事无法做到,原想,我若活着,就亲自把你的记忆除去,但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吴家大伯对你不错,若我没有猜错,他也可以做到。
小七,我愿有三,一愿你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二愿你不再记起我,三愿你娶妻生子,圆满幸福。
姜鱼
“不可能!不可能!”廷希发疯似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都没有姜于的踪影,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廷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怀表!对,怀表,廷希记得姜于说过,敲三次,她就会出现,廷希一遍又一遍地敲打,已经不止多少次了,却始终没有姜于的身影。
“你又骗我。”怀表,送魂器,廷希只觉得姜于一直在骗他,说什么留下他,到头来只要有危险,她一定把他择出去。过往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那个最开始站在周门门口穿着紫色衣裙,打着红伞的人影。
瞬间眼泪像断了线一般,那个意气风发的七爷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这个春天,春天,万物复苏,而他的爱人消散于风中。
吴林的棺在吴家停了多久,他就在旁边坐了多久,满脸胡渣,眼睛血红,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现在跟这件事有关的只剩吴林的尸体,仿佛他在这一直待着事情就会不一样。
吴伯看见他累得靠在墙壁的样子,原想劝说几句,走近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看了半天,最后脑海里想起他劝姜于离开时的场景,便伸出手结印封掉了廷希的阴阳眼。
——
不知过了多少年,白发苍苍的老人驻着拐杖,站在姜于的墓前,这墓里面其实就葬了把红伞。
“爷爷,该走了,天快黑了。”
“爷爷知道了,爷爷跟姜奶奶说一声就走,你先跟妈妈下去吧。”老人慈爱地揉了揉小孩的头。
“小姐,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没人注意到在廷希蹒跚着离开的时候,远处有个穿着黑色大衣,面容清秀的女孩,衣服上挂着个刻‘姜’字的玉佩。
她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缓缓地走到姜于面前,那双白色的帆布鞋看起来和她的黑色大衣有些不搭。
“姐姐,好久不见。”——
廷希回到院子里晒着太阳,孩子们在旁边嬉闹,他仿佛看见了姜于的身影,“七七,快过来。”她在向他招手。
“七七,愣着干嘛?快过来啊。”他费力地想从摇椅上站起来,到头来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姜——姜——”朦胧间,他意识好像清醒了很多,他看见一束光从门外传来,下意识地追着光过去,连脚步都利索了很多。
直到他看见那束光的主人,那是张多年不见的脸,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她十八岁的样子。
“七爷,我来送您。”温容看着面前廷希的灵魂。
“原来是你。”看到温容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接受姜于死了的事实。
“您还有心愿吗?”
“我想见姜于一面。”
“这个我做不到。”
“那便没有了。”如他所说一般,温容点燃送魂香,用那最熟悉的味道送了他最后一程。
周姜廷希,生于公元一九九九年,卒于公元二零八二年。周门由他的养子周姜宇管理,死后同姜于合葬,陪葬品仅有一块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