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换了沢田纲吉大概会这么说:
“那、那个……云雀学长,因为我最近有事要出去实在没法照顾它所以……拜托了,仅此一次,我保证它绝对不会吵到学长休息的!!——其实它也挺可爱的呢!……那么,可以吗?”
是挺可爱的,云雀在心里也默默地承认这一点。彭哥列云守对小动物的宽容是众所周知的,即使不是自己的宠物,在对待的时候也会露出少见的好声气。只可惜,这次这家伙的主人实在太不懂得如何讲话……不,也许他是太懂得如何讲风凉话了。抱着猫头鹰的凤梨头青年接住了云雀瞥过来的目光,随即拖出明显忍着笑的腔调:
“怎么啦云雀恭弥?以为我没注意到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偷偷地朝这边瞄吧~~其实跟我说一声的话我可以让你摸摸它的哟。你很想这么做吧?……还是老样子喜欢毛茸茸的可爱东西啊,kufufu,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那么在我出任务的这段时间就——”
然后他眼瞅着彭哥列云守乒乒乓乓甩门而去,没讲完的最后几个字早有所料卡在喉咙里。转向一脸责备相的沢田纲吉,骸耸了耸肩:
“喔呀,有外人在的时候恭弥果然更不坦率呢。”
……你是想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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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的梦幻的梦幻的对决》
10 骸云
“为什么要我帮忙照看。匣兵器收回匣子就行了吧?”
“听说出了什么故障装不回去的样子……”
“那就送去给库洛姆。”
“呃,髑髅小姐似乎也有另一个任务……”
草壁看出云雀的火气逐渐逼近警戒线,冒了些冷汗。
“总之与我无关,让那混蛋自己解决!”
“诶呀~~自己解决可是很寂寞的,我从水牢出来之前恭弥也深有体会的吧。”
骸敏捷地躲开凌空越过走廊直击自己面门的拐子,心里暗想着云雀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自己的位置,果然多年(调戏与被调戏)磨砺的默契不是空话。
“说穿了……是怕我家骸鹰欺负了你的宝贝云豆吧?”能惹云雀生气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但骸反之。踩上地/雷再迅速跳开,然后看地/雷在自己身后成串爆炸是一件很刺激的事,他估计云雀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支拐子削掉了他的几根头发,草壁站在两人的中线附近,一左一右不知该看哪边好。闹成这种情况是骸成心的,帮忙照看骸鹰的事多半没戏或者最后落到草壁这苦劳人头上,嘛,这也是骸活该。不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多半指的就是这样的时刻,突然间草壁发现他家恭先生下颌上扬挑开一抹玩味的笑,悠悠往和室拉门上一靠,纤细的手指在脸颊边勾了勾。
“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欺负得了。”
姿势略含挑逗意味,骸眼睛里冒出惊奇神色,不过他深知恭弥的邀请大都表里不符,十年过去他的小麻雀玩心和S心成正比增长是不争的事实,曾经骸就此发表评论,被云雀回一句你只有『恶心』一项屡增不减。考虑到时间关系骸决定顺水推舟,弯弯嘴角说这意思是只要骸鹰赢得过云豆你就答应照看它咯?
从身高差上来讲和自己一样占据绝对优势,此外多少也算是肉食猛禽。骸对自家宠物比较有信心,只不过这信心仅仅持续到云雀拉开纸门的那一秒。
他看见云豆冲他和骸鹰扑了过来。——大约一千只左右。
“恭弥你这是犯规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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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在意大利,时限1周。骸出现在停机坪的时候沢田纲吉差点惊掉了下巴,他的雾守看似被一窝马蜂蜇过,其形象估计足以震慑当天要会见的谈判对象。纲吉很怀疑彭哥列基地是否又被毁掉了一个半个,不过没有功夫也没有合适的措辞来问。“我从没想过非匣兵器动物也可以用云属性增殖。”随行的入江正一满脸讶异打量着骸,而首领拽了拽他衣角,这种场合不适宜进行学术讨论。
雾守没带骸鹰过来。——不知是代价交换还是怎样,总之最后仍然交涉成功。骸和云雀之间的所谓潜规则,实在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云雀坐在写字台前,笔尖在文件上划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他抬头瞟一眼,骸鹰和云豆并排蹲在窗台上,屋外刮进的微风习习掀动它们有光泽的羽毛。小黄鸟并没有对身边的大家伙表现出多少敌意,安静地把头藏在翅膀下打盹。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骸鹰像是一尊体型敦实的守护神。
听六道骸说库洛姆髑髅从前在晚上还会抱着这猫头鹰睡觉,出于女孩子惯有的温柔慈爱。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习性简介,他记得骸有冲他无意似的看过来。
“它很通人性的哦。”
什么啊。
那么明显的陷阱我才不会跳。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两只鸟看了几分钟。垂下目光在纸上画了几笔,注意力似乎不如之前集中,他听见骸鹰的尖钩嘴咔嗒咔嗒地响着,不禁皱起眉头。
“云豆,过来。”
听见主人招呼,小鸟立刻精神起来,尖尖地鸣叫一声飞落到了他肩上。云雀伸出手让它落到掌心,另一只手抚摸了两下,靠到椅背上决定歇一歇。猫头鹰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圆圆的眼睛跟着云豆朝他炯炯地注视过来。
没有骸的附身,这目光只单纯是兴趣的表示,却总令他想起了那年在意大利发现骸踪迹的事情。那时他正在穿过森林,它就停在他头顶的树枝上……是那目光,能穿透黑夜的、能穿透轮回似的目光,聚焦似的落在他身上。
哇哦,还是这么喜欢偷窥呢。他那时没回头,背对着那家伙轻轻微笑,心里明白那个人还活着——在世界的某处,教他等待。
云雀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开口。
“你,过来。”
猫头鹰半合上眼睑,继续咔嗒咔嗒咂嘴。
……被无视了。
被一只鸟无视了还是有些挫败感的。这家伙——只听那个死凤梨的口令吗?他不耐烦地嘁了一声,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终究小动物的吸引力还是压过了不爽。云雀吸口气,移开目光缓缓地小声道:
“骸鹰……过来。”
没去看,但他听见了扑翅飞起的声音。暖暖的绒毛蹭了过来,不是在他肩上或者手臂,而是直接降落到了他怀里。云雀伸出食指在这夜禽的头顶上戳了戳,听它舒服地咕噜了两声,他忽然觉得脸颊有一丁点发热。
粘人,不正经,麻烦,一到晚上就来了精神,让人火大……
简直跟那个死家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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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恭弥是喜欢鸟吗?因为名字的关系?”
迪诺在窗边笑着弯下身,朝骸鹰和云豆晃了晃手指。“它俩感情还真挺好的,哇啊好险,这家伙会咬人呢。”
他抽回手指,云雀整理着文件闻言挑了挑眉。“不会吧。……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正好有事来日本,顺便过来看看你。阿纲他们都不在,真可惜没见着啊。”
未置可否哦了一声,云雀稍稍怀疑金发男人另一层的遗憾是因为失去了在沢田家蹭吃手作料理的机会。不过,关于跳马对自己的态度,差不多隔了十年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盯着强者的孩子……有些事情,心知便可,说破无益。
“大老远过来,至少请我喝杯茶?”
“可以,条件二选一……全选也行。”
“诶?”
“跟我打一场,或者给风纪财团赞助。”
“喂喂后面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好在加百罗涅的部下跟随妥帖,否则他只有选择掏钱一条——当然,云雀恭弥可能只是开玩笑。三天不打架就会觉得无趣,活动活动筋骨云雀还是乐意的,并盛神社前风扫落叶似的卷起一片沙尘,天色逐渐晦暗。他呼出一口气再毫不留情地将拐子抽上去,迪诺一刻也大意不得,心里暗自感谢云雀给了他这个能名正言顺让目光停留的理由。
天边泛起一些不太正常的红,空气中酝酿起潮湿的沉闷。云雀浑然不觉,汗珠从发稍静悄悄甩落。加上当年的特训,似乎自己真的不曾彻底地赢过眼前这男人,时间过去他们离得愈发遥远,要咬杀自然需抓住机会。不过最后再次阻挠了这场战斗的不是异常天气也不是在一旁看表的罗马里欧,却是某人留下的那只白色大鸟。
“所所所以我说它会咬人的啦!!!”
迪诺胳膊一抖,鞭子顿时脱手,正凝力寻找反击余地的云雀被这突然的松劲闪了一下,向后退两步才稳住重心。骸鹰扑簌簌离开了加百罗涅,朝云雀的方向忽悠着飞过来,但站直了身子的黑发青年突然凌厉出手,迪诺听见猫头鹰吱地一声,几根长长的羽毛掉落到了他脚边。
生气了?
“喂恭弥……那个,也不必这样……”
“我应该告诉过你。”云雀没有理他,盯着骸鹰的眼神里有浓重的怒气。“……妨碍我战斗的家伙,一概咬杀!!!”
缩在地上的鸟儿用晶亮的圆眼望着他,似乎不解临时饲主为什么突然发火。沉闷地剜了它一眼,云雀拾起拐子头也不回从他们面前走了开去。
【我是不想你落下风受伤】
不需要你的所谓帮忙。
【我是怕你被人吃豆腐啦】
……更不需要你的监视!!
既然这么不相信我的话,就死开别回来好了。
“那个……”
云雀走后加百罗涅有些纳闷地对部下说:
“虽然大概猜到了恭弥为什么生气,不过他已经完全把这只鸟错当成骸了吧?!”
猫头鹰无辜地咕咕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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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果然变了天,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归于宁静,马上就是暴雨的时刻。
骸鹰没有回来。洗过澡之后云雀在屋里一个人坐了一阵,雷声越来越响,云豆在他的袖子里钻来钻去,身上细小颤抖。
『它很通人性的哦。』
难不成在赌气?
云雀有些烦躁地挥了挥和服衣袖,煽起的风扑灭了摇曳燃烧的蜡炬,云豆唧唧地滚落出来。他合上眼帘。
爱去哪去哪好了,本来就是它太多事……
天黑了,猫头鹰是夜行的所以应该没事的……大概……
……对了,基地的通道为了避雨都关上了,它是没办法进来了吧……
出了什么岔子的话那个死凤梨回来又会很麻烦……骸也就算了,库洛姆似乎很喜欢那只鸟的样子?
算了,还是出去看一眼吧。
出了地下基地时雨已经开始浇下来,草壁拿了伞给他但很快已经失去作用。雨太大了,凭着手电筒也只能照见很短的路,更不提去找什么猫头鹰的影子。冷风夹着水扫到云雀身上,他心里仍然有些不快,不过主要是因为骸鹰的失踪。
估计它应该和六道骸一样,放着不管也死不了……但是云雀讨厌让别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倒什么无谓的霉,那会使他产生不对等的拖欠感。毕竟生气揍了骸鹰的是他,而骸鹰终归只是一只鸟。
在雨里盲目地走了两分钟,云雀回想起骸在并盛有另一处住宅,算是彭哥列的临时隐蔽点之一,离这不远,不过此刻应该没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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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敢有下次的话我就直接咬杀。”
把屋子的窗户都关紧,他扭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地上的猫头鹰并没有像他被淋得那么严重,看来是早先就飞进这房子里躲着了。
够晚的了,等天亮再回基地吧。
话说回来那家伙走之前也不晓得要把门窗关好么?总觉得自己实在做了些不像自己作风的无用功。云雀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扔下湿衣服,找出毛巾来擦干,衣橱里寥寥无几的都是骸的东西,他随便扯出一件宽松的衬衫套上,懒得仔细看那背后印的是凤梨还是小熊还是“I LOVE 恭弥”。
在薄被里伸展开身子的时候手机铃声伴着睡意席卷上来。云雀伸出一只手在地板上湿漉漉的外套里摸索着,打开受潮的屏幕看见上面闪烁的名字是六道骸。
雨在下。
“kufufu。恭弥?已经睡了吗?”
骸正在登机之前,任务结束,明早大概就能回到并盛。考虑到骸鹰的寄存以及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按捺不住想要骚扰云雀一下。不过,乖乖地接了他电话,果然小麻雀还是……有点想他了吧?
“什么事?”熟悉的冷淡声音。
“没什么,因为马上就要回来了所以想先问候——恭弥?”
他听到电话里一声炸响,大概是那头正值夜雨,可是夹杂在雷声中间云雀似乎在奇怪地忍耐着什么。
“嗯……啊……你给我——”
“给什么?恭弥你大声点我听不清。”
“不是说你……”云雀的声音喘起来,像是带着点笑,“你给我出……唔……”
骸拧起眉毛。“恭弥……”他缓缓地说,“你还好吧?”
许久那边又是一声抽气,压着呻/吟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总之你快给我……滚回来!!!”
“遵命。”
骸合上手机。虽然有点疑惑,不过他大致判定云雀终于(在“某些方面”)需要他了。至于事实上的另一方面,云雀只是正失去平衡从床上掉下来。
“不许在我被窝里乱钻!!!……你怕打雷吗?”他喘着气在猫头鹰肚皮上挠了挠,过了一会,还是伸手把它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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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大号衬衫、搂着他的猫头鹰,但刨去对原因的推理,骸看上去非常幸福。
——在叫这样的云雀恭弥起床的时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