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渊和陈润辛两人抵在被外面蛇群不断撞击的庙门上，咬紧着牙关，满头大汗。站在他们身侧，帮他们处理围攻蛇群的顾雨彤和叶寻两人，一人拿着一根铜灯挥动着，企图运用上面蜡烛的微弱烛火驱赶掉行进的蛇群。只不过火苗太小，吓唬还行，威胁远远不够。
那蛇群精明得如同具有思考能力，它们不进也不退，都杵在原地吐着舌头扭动，似乎想消耗掉他们的精力。
“快来帮忙！”被逼到束手无策的顾雨彤一见姜城北醒来，马上叫道。
姜城北朝左右各看了看，想找个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可惜四周除了神像和沉重的装饰物，无一物适合用来当武器。一筹莫展之际，姜城北突然想起口袋里的打火机，来不及多想，他直接脱下外套，一把火将它点燃。他拿着烧起来的外套朝顾雨彤那跑去，边跑还边冲他们喊道：“让条路！开一半的门！”
蛇群见大火袭来，便不再僵持。一等顾雨彤向旁侧挪动出一条通道来，它们就纷纷向寺门靠去。蝮蛇群顾及扑面的火势，无心再同护门的两人纠缠，许睿渊见势，当即拉开一条门缝。
外面源源不断汇聚，试图以群体力量方式撞门涌入的蝮蛇，被里面急于后退的蝮蛇给抵挡住了，许是受到避退的蛇群号召，又许是感知到内里泄漏出的危险信号，外面的蛇群虽然继续气势汹汹地叫唤，但动作上显然有退缩的势头。
姜城北见门内蝮蛇向外躲避得差不多，恰巧手中的衣服逐渐燃到近手，到了丢弃的时候。无法再耽搁的姜城北对许睿渊使了个眼色，许睿渊倒是一下就领会他的用意，回应性地点了下头。
在姜城北无声的口型指示下，两人并肩作战，将手中衣服扔出去的同时，快速将寺门再次合上。
还没恢复状态的姜城北踉跄一下才站稳。
虽说经历的是无影可循的幻觉，竟然从中挣脱出来所消耗的体力，远比他设想的多得多。他喘着粗气，背靠在寺门上，在捋顺气息的功夫里，顺道观看打后防线的计境三两下解决他们身侧剩余的十几只蝮蛇。计境斩杀得干净利落，丝毫不给它们逃命的机会。
身后寺门的撞击声不知因何原因，好似逐步有降缓的趋势。再过了几分钟，外边就全然听不见蛇群的声音。姜城北终于呼出憋在胸口处良久的那口气，慢慢滑坐下来。他盘腿坐着，明明没了保暖的外套，手掌心的汗却依然向外沁出。
叶寻初次体验劫后余生四个大字，后怕得忍不住啜泣了几声。很快恢复过来的顾雨彤闻声赶了过去，换着各种方式安慰她。
几人都陆续坐下休息，许睿渊找了一块干净的衣角，捏着擦拭起被汗液划花的眼镜。最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一直默不吭声的陈润辛，他双手抓着脑袋，低垂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
此时此刻，缓和过来的姜城北才发现现场缺了叶昌明。他瞳孔一缩紧，立马撇过头去看坐在他对面的计境。
计境恰巧迎上姜城北的目光，从他来回摆头和咕噜打转的眼神示意里，看出了姜城北所疑惑的事情。计境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两个浅显的动作将叶昌明的遭遇简明概括。
接收扼腕信息的姜城北垂下眸，随其他人，陷在不愿打破的压抑氛围内。他将汗涔涔的手在裤子上抹了两下，过了好一会后才开启另一话题：“你刚说我中幻觉了？”
默认指定回答者是自己的计境“嗯”了一声说：“记不记得童乐杰说过，他是在闻到一股佛香后才会有后面不由自主的动作？”
“我也是？”姜城北记得。
“对，整间庙里都充斥着这股佛香，只是我们入芝兰之室，忘记了它的存在。”计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点燃幻境的引子……怕是神像的眼睛。”
“引子？那神像的眼睛？所以你们都没有经历地板下陷，没有看到它们，没有体验到……”姜城北说着说着，察觉到什么不同，“不对，那些都是针对我的……叶昌明的反应和我不同，他也不可能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那些……”
姜城北的话音断了，计境看着姜城北渐渐暗淡下的眼眸，深知肯定幻境中有特别的东西会勾|引起姜城北的思绪。为了转移注意力，计境紧接着将发展经过详细讲述给他听：“刚进门，我们吸入的佛香不多，不足以致幻，后来我们各自散开，只有叶昌明仍在神像前打转，所以他最早进入幻境。神像睁眼，怕就是他的第一幻觉。”
而前去找叶昌明的姜城北，理所当然地成为第二人。
姜城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问：“所以你们找到灵种……”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下颚骨处有水滴顺着脖颈向下滑去，一直到胸口处。他不舒适地用手一抹，惊奇地发现那不是汗水，是鲜红的血液。姜城北一惊，慌乱地往自己的脖颈处胡乱抹了一通。他摊开手掌，多根手指被液体染成了红色。预感到计境有所隐瞒的他一把抓过计境的手，向上一翻，全红的手掌赫然在目。
“这是什么？”姜城北沉声问。
“蝮蛇血，应该是杀你脖子上那只沾上的吧。”
计境回答得云淡风轻，但被蛇绕过脖子的姜城北可没那么轻松地能过得去。一想起刚刚自己脖子上挂着一只滑不溜啾的软体动物，他就禁不住地打起恶寒，更别说那动物的血泼了自己一脖子，越想越糟心。
姜城北略微皱起眉头，不爽快地问：“到时间了？”
“还没。”计境抽回手。
姜城北不解：“还没到时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蛇出现？”
“可能跟香气的改变有关。”计境想了想说，“你和叶昌明陷进幻觉的时候，佛香好像就散了，没过多久就有蛇闯进门。我在想，可能蛇的出现与佛香有关，存在很大可能性是这道佛香致幻的同时，也是一道保护的结界。”
“那现在该怎么处理？外面那么多蛇，回去的路还不短。”姜城北低下头，拉出扎在裤腰里起了毛粒的浅驼色内搭，当抹布似的，顺手就是一抹。感觉相比衣服的整洁，他更在乎手脚的干净。
“如果佛香能随你们的清醒而重新出现的话，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如果不能的话，恐怕得做最坏的打算。”计境说着，甩了下手中的刀子。
他们不能被困在寺庙里，所谓的最坏的打算，只能是最讨厌的硬碰硬。
接收到“作战”指示的姜城北毫无犹疑，他托着腮帮子，开始着手谋划如何顺利出门。针对他们现在的战斗力，恐怕再烧几件衣服必不可免。首当其冲，计境直接被他列为第一奉献者。
姜城北抬眸，看向计境，目光从计境的黑瞳眸一直向下，落到外套之后再循环回去，最后冲计境挑下巴，再挑眉。计境不知是否从他一套不怀好意的示意里读到什么，总之十分坦然地静静盯着他看。
见大家面色都恢复得差不多，姜城北想了想，站起了身。防止计境没看懂他的眼神示意，决定再用言语表达一次需求，却豁然发现对面的计境也紧接着站起身来。他俯视着姜城北，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对他说：“坐得都快睡着了，你不觉得这香其实挺好闻的吗？还助眠，回去可以考虑买个类似的香薰放房间里。”
姜城北一时没将计境的话嚼得明白，生生愣在原地。许睿渊随“号令”起了身，然后重重地拍了一下姜城北的肩膀，打开寺门，走了出去。而陈润辛照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神色丝毫没有改善。
顾雨彤拉着叶寻一起，许是觉得两个女生相伴底气比较足。她们路过姜城北身边的时候，顾雨彤意有所指地说：“他为了护住你，费好大劲了。”
姜城北没反应过来：“什么？”
“是他最早发现你们陷进幻觉的，蛇进门后也是他一直护着你，否则……”顾雨彤没把话说完，她抬了下巴，用动作示意他回头去看看躺在神像前、双手紧紧抓着衣领，脸色发紫的叶昌明。
姜城北垂了眸，心中一言难尽。
“吱呀”一声，方才奋力关上的大门被计境和许睿渊打开，门外寂静一片，前几分钟躁动的群蛇查无踪迹，以此宣告他们下的赌，赢了。
叶寻低头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三十分。她说，如果现在直接下山，怕是将将好可以赶在三点半前抵达客栈，如果还要再寻那枚灵种，时间上妥妥的来不及。
两难之下，几人未能及时做出决定，不过许睿渊补充说明，好在所去之地就在返回的路上，建议届时再做决定。同意想法的几人点点头，往山下走去。
错过探讨而云里雾里的姜城北杵在原地，被忽视得心下十足不爽快。他黑着一张脸，一把拉住落后一步的叶寻问：“你们刚刚是不是讨论出灵种在哪了？不在庙内？”
“嗯，他们是这么说的，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叶寻怕姜城北听不懂，连忙再补充，“说是很有可能是在一棵树那里，就是咱们来的路上分叉路口那棵超级大的树，有印象吗？”
姜城北一顿，当即恍然：“我知道了。”
叶寻迅速点了两三下头，小跑着去找前面走远的几人汇合。
不怕黑不怕怪的姜城北照常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他一边走一边追溯计境同他说过的，壁画中的那个“特殊”。
三十六幅壁画，对半而开的十八幅，每一幅壁画无论人、物再怎么变换，始终都画着一棵树，一棵他在幻境中见到的，觉得无比熟悉的树。
它故意打破壁画中，使用早期一脉的“人大于山”的作画手法，是唯一一棵同人等大的树。它隐藏于内，以朱砂绘之，加以金箔点缀，仿若神来之树，拥有另一番境界。主色采用朱砂，色彩中俗称红色，与它现实中本应呈现出的绿色恰好相反，为对比色。朱砂为矿物颜料，含有铅，在湿度较高的地方很容易发生氧化，变成黑灰色，若非细看，乍一眼过去，并不会令人觉得它在画中会过分突兀。
幻境中，游戏直白地给予他提示，却不畏惧他会发现，仅仅是因为“他们”认为，活着走出幻境，会是比察觉到壁画颜色运用不妥当更为困难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不停歇的步伐很快就能走到大树附近。在距离大树还有百米的位置时，许睿渊表明，是时候该做出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