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风起泉涌祸不单行

外面那个小孩“哦”了一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却依旧不怀好意地朝里面瞧。过了一会儿,宿莽见到一张黄色符箓被拧成了细线状朝里面塞了进来,他直觉不好。

那黄色符箓带着对邪祟之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笔直刺进了宿莽的脑袋里。

一睁开眼,大汗淋漓。黄耘霄站在床边咬着一柄勺子张着大眼睛看他。

宿莽掀开被子坐起来,外间季云间和安隅知非还有悲千古都在安安静静地吃早膳。

他莫名其妙:“怎么都在我房里吃?”

黄耘霄道:“你睡了三天两夜,悲谷主说画舫生气了,就把你赶出来了。”

宿莽四下看了看,但奈何他对于睡前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环境里睡着的,但是看现在的房间,确实是几人之前谈话的那个。

黄耘霄又凑得更近了一点:“怎么?做噩梦了?”

宿莽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算是吧!我梦到……唔唔……”

哪知黄耘霄完全不打算听他说,直接塞了个肉包进他嘴里:“那快点吃点东西,吃饱了就不怕了。”她打开自己怀里的一个包袱,里面大大小小堆了几十个包子和馒头,角落里还塞着一只烧鸡:“这几天每一顿饭我都给你留好了,快点把之前的吃完,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吃现在的了。”

悲千古一脸无奈:“我告诉过她无论你何时醒,我们都备着饭,她偏要给你留。”

宿莽艰难地咽下那口肉包子,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安隅好像从他的表情里推测出了什么,慢悠悠地说:“这种天气捂个两三天,不臭才怪!”

黄耘霄这才伸鼻子进包袱里闻了闻,随即“哦呕”了一声,捂住嘴嫌弃地将整个包袱丢在地上,扑上去捏住宿莽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后,伸手往喉咙里扣,还一边骂道:“你是傻的吗?都臭了闻不出来?”

宿莽被她压着,别说挣扎,手都动不了,好不容易知非帮了把手,将黄耘霄从他身上拎了起来。

悲千古皱了皱眉,扔了颗药丸给宿莽道:“吃了!”

宿莽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来闻了闻,乖乖吞进了肚子里。

悲千古问宿莽:“如何?”

宿莽一怔:“什么如何?”

“味道如何?”

宿莽咂了咂嘴:“难得没什么味道。”

悲千古“嗯”了一声:“这种情况多久了?”

宿莽还是莫名其妙:“什么情况?”

悲千古开始缓慢地一圈一圈地松开自己手指上缠的黑纱,道:“人的口鼻是相通的,味觉和嗅觉也是相通的。刚刚那颗药丸虽没有味道,但是接触到唾液会变得奇臭无比,从而会让人觉得尝到又苦又涩的味道。你没有尝到,证明你已经失去嗅觉。”

他解开黑纱的手指根根白皙如葱根,指甲圆润光滑,脉络纤毫毕现:“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可以想想不限于嗅觉方面,可能还会伴随一些记忆减退、法力滞涩之类的情况。”

宿莽想了想,与季云间异口同声道:“画符。”

他想起来的是帮黄耘霄困住腿上恶诅的那一晚,他画到一半却死活记不住下部分是什么样的,还是季云间帮忙完成的。按理,他主修符箓,于此道不可能逊于季云间。还有没说的是,在梦回节南后山的时候,二师兄撕扯下贴于身上的白纸上的符咒,他明明认真记了,现在却是压根想不起来。

最后就是法力,最明显的就是在周府捉遍知真人的时候,季云间察觉出了丝毫没有隐藏气息的黄耘霄和马福,可他却完全没有感知到,和断虹的契合也没有之前那么顺畅。

悲千古点点头,走到宿莽跟前,突然一指窗外道:“那是什么?”

宿莽下意识扭头去看,突然腹部被重重一击,就见悲千古的整根手插进了他的丹田处,而后回抽,他的内丹被生生扯了出来。

迟来的剧痛让他脸色唰地一下变白,甚至没来及哀嚎就昏倒在床上。

近处的黄耘霄也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这是……”

悲千古只将宿莽的内丹夹在两指间瞧一会儿,甚至那些从腹中连带出的纠缠拉扯的法力都没来得及断开,又迅速将其塞了回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淡定从容,好像将别人的内丹取出来又塞回去,如吃饭一般简单。

黄耘霄看了看悲千古白莹莹的手,又立马去掀床上宿莽的衣物,露出他平整光滑完好无损的肚皮。

她惊异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的安隅解释道:“悲谷主的手已经完全化为了生魂和法力的结合,可以自由地出入别人身体的任何部位,即刻取丹也不是什么难事。”

也就是说,只要悲千古愿意,他随时可以捏碎一个修道者的内丹,废了他的所有修为。

黄耘霄听完不觉害怕,反而凑上去看悲千古一圈一圈仔细地缠自己的手指,道:“悲谷主这个把戏好厉害啊!!难学吗?”

悲千古笑了一下:“不难,你这么聪颖,修个五六百年就可以了。”

黄耘霄一瘪嘴:“骗人!”

悲千古缠好了手指:“宿莽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目前三魂不稳,七魄不全。我也不知道之前他如何能维持身体运转的,但现在弊端开始出现了,他身体的各项能力包括内丹都在迅速地衰退。”

黄耘霄“啊?”了一声,急切问道:“那会怎样?”

“变成脑部先天不足之人,也就是俗称的傻子。”

黄耘霄皱了皱眉:“可是之前都没事,怎么这会儿说衰退就衰退呢?”

悲千古道:“其中缘由,恕我人生浅薄,尚不知为何。但这么多年,白兹神尊呆在节南山,从来没听说他的小弟子有先天不足之症。”

黄耘霄反应过来,接话道:“所以,应当从他的师父白兹那边下手?”

悲千古点点头:“目前来看只有这个方法可行。”

床上的宿莽眼皮颤了颤,张开的瞳仁里毫无焦距,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他道:“离我完全变成——那样,还剩多久?”他实在是说不出傻子这个词。

悲千古摇了摇头:“这要根据你的身体衰退速度推算。说实话,你目前这种情况我也只是推测,所以最后会不会如我所说也不能确定。”

宿莽右手在空中张开,过了一会才轻声唤:“断虹,断虹?断虹!”

一连三声,四周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丝法力波动都没有。

宿莽又捏了个光明咒,倒是有一簇幽幽的小光于他指间冒了出来。

屋内的众人都松了口气,至少还是有些法力的。

季云间利索地站起来:“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宿莽仰头看季云间超他走来:“去哪里?节南山吗?你也去?”

季云间挥出一掌,将身边山水屏风拍碎,挑拣出一根笔直的木棍,递给宿莽当拐杖。

安隅撑着额头,道:“到现在了你还以为这一切与季云间无关吗?只恐怕你、我、季云间、黄耘霄都脱不了干系?都是被别人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黄耘霄抱着马福的脖子,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隅道:“你不乱走,宿莽也不会少一条腿。”

她甚是满意:“有道理!这么好玩的事可不能少了姑奶奶。”

知非却反对:“小姐,我们跟谷主回朝雨。”

悲千古没搭腔,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半毁的屏风,对季云间这种就地取材的行为捏紧了拳头:“你们可知,这个屏风是书圣亲手为我所画!我搭上半生修为治好了他的手,就为了这幅字画!!你居然劈给他做拐杖?!!我的屏风居然成了一根无用的拐杖!!”

他怒发冲冠,脖子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吱直响,身边法力隐约形成一道漩涡。

黄耘霄翻身上虎,大喊一声:“不好,要打人啦!”说罢,掳起床上的宿莽朝窗外冲出。

下一瞬整个画舫如爆炸般“嘭”地一声,烟雾四起,所有人瞬间被弹出,悬在半空。

几人在空中稳住身形,又手忙脚乱地接住几个毫无法力的小孩后,透过渐渐稀薄的烟雾往下看。

悲千古四周站着几个黑衣弟子,手中托着一只小小的木船,指着他们骂道:“都给我滚!”

安隅在知非背上道:“完了,真生气了。”

所有人都朝季云间看过去,他两手拎着三个小孩,毫无心虚之色地朝岸边掠去。

岸边是个小小的市集,时辰尚早,很多商贩还打着哈欠刚刚开张;白色的烟雾自早点的炉灶里升起来,蒸屉里馒头白嫩嫩肥嘟嘟甚是诱人,街角阿婆竹篮里躺着鲜嫩的桃子带着露珠和翠绿的枝叶。

黄耘霄趁人不备随手摸了一个桃子,实在忍不住,用衣袖擦了两下就塞进嘴,啃得汁水四溢。

她还当着卖桃阿婆的面,阿婆也没生气,只是“哎哟哎哟”地叹:“小姑娘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安隅无奈,摸了一片银叶子塞进阿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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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