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臭老太婆叫我们吃屎啊!

老妇将两人领到一个用具齐全的房间里,燃起两根红烛。

宿莽朝老妇堆笑道:“婆婆,我们又饿又累。有没有吃的?不然有热水洗漱一番也行。”

不知是不是他讨好的笑容打动了老妇,她原本冷硬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点:“等着。”随即转身而去。

她一张嘴,刚刚那股恶臭更是迎面而来扑在宿莽脸上。

宿莽被熏得灵魂出窍,差点肉\\身成圣。而季云间早已远远避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宿莽硬生生抓住自己的灵魂,塞进肉\\身:“你……如何不告诉我?”

季云间道:“怎么说?”

宿莽想想也是,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她嘴臭,离远点吧?太有失礼仪了。

热水比吃食先上。虽比不上君字商号的药浴,但两个浴桶里也是热气蒸腾,足以洗去两人一身疲劳。

宿莽三两下把自己洗了个干净,正泡得惬意时,看到季云间坐在另一个浴桶里,背对着他,一寸一寸地仔细搓洗着胳膊。

他精瘦的背脊肌肉匀称,濡湿的墨黑发丝垂在肩上滑进水里。

宿莽忽然好奇心骤起:搞不好季云间是这个世间仅存的一个鲛人。传说中鲛人无论男女均貌美无双,坠泪成珠。这些他最近算是都见着了,只是这鱼尾——可还没见过。即使是在季云间的心魔里,他也没见过季云间化出鱼尾的样子。

他玩心大起,泼了一把水在季云间头上:“喂,你的鱼尾是什么样的?”

季云间没搭理他,继续仔细地搓洗自己的身子。

宿莽扑腾起更大的水花,见对方依旧没反应,干脆用法力聚起一个水球,笼罩住季云间的头。

“看我溺死你!”

季云间转头:“为什么会有溺死的鲛人?”

宿莽看到水的波纹里季云间放大变形的脸,哈哈大笑,下一刻却连人带水地被托到了半空中。整整一浴桶的水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将他困在里面,悬在空中,他挣扎半晌脱不开,脸憋得通红。

季云间甩掉头上的水,唇边一股玩味:“你是在和鲛人玩水吗?”

宿莽不甘示弱,以法力为印,飞速画了个破水咒,冲出水笼,掉进季云间浴桶,压在他身上,揪住他半把青丝,唤来断虹抵住道:“既然是鲛人,变个鱼尾给爷助助兴。”

季云间:“为你即将结束的人生助兴吗?”

一把冰凉通透的薄刀抵住了宿莽的后背。

宿莽嚷嚷:“不公平,我不过想断你半寸青丝,你要我半条命。”

季云间双手放松靠在浴桶边缘,神色慵懒,看着宿莽道:“什么是公平?”

宿莽哑口。

恰巧此时老妇敲了敲门,道:“吃的放门外了,你们洗好了自己出来拿。”

季云间懒得和宿莽玩闹,他掀开宿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披上里衣,道:“我好了。”

宿莽跌在桶底,趴在浴桶边缘露出半个脑袋喊他:“再泡一会儿呀!两人一桶水冷得慢,我和我大师兄实践出来的。”

“唤你大师兄一起泡。”

宿莽拉长声音喊:“变一次鱼尾嘛,我保证只看一眼。”

没等到季云间的回答,又独自泡了一会,他索然无味地起身穿衣。

屋里窗前的小榻上摆着一个小桌,桌上燃着两支烧了一半的红烛。季云间正斜倚在红烛下看一本不知从哪里来的册子。

“不吃东西吗?”

季云间没答,看得入神。宿莽见桌上没有饭菜,想着可能是季云间没去门外取,便推开门,朝地上望去。

地上摆着两个饭碗,三个菜碟,借着月光能看出黑黄之色,并且散发出一股可见颜色的臭味。

宿莽大力关上门,奔回去问季云间:“我看错了?”

季云间相当淡然,翻了一页手中的册子:“没错。”

“这臭老太婆叫我们吃屎啊!?”

季云间“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宿莽凑过去问:“你看什么?”

季云间道:“花名册。”

“什么花名册?哪来的?”

“房梁上掉下来的。”

花名册记录的是曾经待过这个济婴堂的孤儿。每人一页,详细记录了名字,年纪,相貌特征,何时因何事而来,何时因何事而去。

宿莽同季云间头挨头地看了好几页,十页里面有四人莫名暴毙,三人病重不治,两人失踪,最后剩一人被人领养。又往后翻了几页,均是如此。

这实在是不正常。

两人沉思时,身后的窗户外传来老妇粗哑的声音:“你们看什么?”

二人一惊,只见老妇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二人身后的窗外,背着月光,印着芭蕉叶,一片阴森森的鬼气。

她用奇异的角度扭了一下脖子:“你们怎么不吃饭呢?”

季云间早就躲得老远,宿莽也赶紧后退了几步道:“不饿,呵呵。”

老妇道:“怎么会呢?不是刚刚还说又累又饿?”

宿莽又拔出一丝法力探了一番,试不出对方是人是鬼。要么她的法力在宿莽之上,要么她只是个不太正常的人罢了。

宿莽也听说过一些人有异食的癖好。

他看了眼季云间,季云间摇摇头。看样子,他的结果和宿莽一样,没探出什么东西。

老妇从窗户里爬进了房间,看见了季云间手中的册子,瞪着浑浊的眼珠,厉声道:“我和你们说什么?不要瞎看,瞎走,瞎打听!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不听话的孩子要饿肚子,不听话的孩子要挨打,不听话的孩子要送去山上喂狼!”

说罢,她各个关节一阵咔擦乱响,朝季云间冲过去。

季云间反应也很快,他甚至先将花名册收进怀里,才躲避着老妇上了房顶。

老妇爬不上房顶,咒骂一通。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拨浪鼓,摇了一下。

寂静的空中听到一声小孩的笑,拨浪鼓摇了两下,两声逸出来。拨浪鼓不停,空荡荡的大院子里充满了小孩子们诡异的笑声。

就如之前宿莽和季云间在院外听到的一样。

紧接着孩子们从院子的榆钱树上掉下来,一个堆一个地叠罗汉往房顶爬,来抓季云间和宿莽。

宿莽在屋顶边跑边道:“为什么小孩的魂被困于此,不得轮回?”

按常理来说,孩子的魂是纯净的,他们怨气少,**低,除非有极大冤屈,否则是最容易入轮回的一种。再加上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吞噬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强大的力量,故此,除了有些弱小的鬼魅偷偷吃上一两个小孩魂外,极少有人束缚利用他们的魂。

眼下有几个小孩追宿莽追累了,躺在屋顶骨碌碌滚下去,觉得好玩,再次爬上来,又往下滚,甚至有几个小孩从一开始就没追堵过他们,坐在榆钱树上扯榆钱吃,还有几个堆在院子里拔草玩。

老妇见此大怒,跑过去揪住那几个拔草的小孩,举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又扯下几个在树上的小孩,踢了几脚,口中怒斥。

孩子们立刻哇哇大哭起来,重新摇摇晃晃追宿莽二人。

宿莽道:“原来是个普通老妪,拨浪鼓是困住这群孩子的法器,不知是谁赠她的。”

宿莽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夹于两指间,轻轻吹了一口气,上面朱砂字迹一晃而过,脱离纸面穿过各个小孩,凶狠地打在老妇身上。

老妇停滞片刻,继而毫无感觉一般继续恐吓着那帮小孩,拨浪鼓摇得震天响。

季云间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不学无术。”

宿莽:“对付普通人,只能轻不能重,再加一点儿,我怕一不小心将她杀死,制造杀孽。”

季云间嘴角嫌弃地撇了一下,唤来六棱。他甚至不愿意朝老妇走近分毫,单手掐诀立于胸前,六棱刀锋一扫笔直射出去,距老妇心口半寸时,被一只白皙的手拈住了。

来人无声无息,一袭鹅黄的长裙在黑暗的夜里格外扎眼。

宿莽道:“谁?”

一个清脆的女声答:“宿师兄。”

宿莽回想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道:“江不如?”

江不如从树荫下走出来,月光照在她脸上,半张愤怒,半张浅笑,半张漠然,那是由三张人脸各取一部分拼接成的一张脸。

宿莽看得毛骨悚然,道:“你怎么回事?”

江不如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说这个?她们两人争夺我身体时,被我渔翁得利罢了。”

自然是指江家女和江云书。

宿莽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江不如也是有问必答:“来拿点东西。”说罢,她甩出一条长绫揪住老妇的脖子:“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往石门镇送货?”

老妇完全没有了刚刚骇人的阴森气质,她匍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主人,最近都没有娃娃过来啊。”

“看样子,你的孩儿们不够努力啊。”江不如笑得可怖。

老妇一见立即磕头讨饶:“主人息怒,我一定让他们多骗几个娃娃回来。最近山下镇子没有新娃娃,给我点时间,我们会走远一点。一定有多多娃娃。”

宿莽道:“ 你让她给你弄什么?”

江不如不以为然:“几具小孩身体而已。可惜她太不中用了。”

“诸罪孽中,杀孽最重。你一个修道者,居然杀生?”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