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对百里使了个眼色。
百里嫌弃地踢了鸟女一脚：“还不快去。”
“我的魅惑术哪有那么大威力。明明是他们自己贪财，送上门来肥肉不要白不要，只要我能将他们都吃了，我就可以……”
百里一巴掌将鸟女挥到了地上：“我师父说不能杀人你聋了？”
一众村民顿时如梦初醒。
一些人看到自己的亲人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已经成了尸体，还有的人看到自己父兄断胳膊断腿地疼得在地上翻滚，俱又是哭嚎一阵。
众村人一边嚷嚷着找大夫，一边抬着受伤的人做鸟兽散。
鸟女高兴地拉着百里的手臂道：“没人纠缠我们了，走吧，生蛋去。”
老道重重地咳了一声，百里甩开鸟女，重新站回了寒山老道身后。
“请问山神，我们还能找到金银玉石吗？”
黄耘霄寻声看去。原来是虎子那个风中残烛一般的爹。此刻虎子和他妈一人搀着他一边胳膊。
男人的眼神紧紧盯着鸟女的脸。鸟女却只顾不停地往百里身上攀。
黄耘霄答道：“山都塌了，怎么采玉石？”
男人没看黄耘霄，只看鸟女：“我们可以挖山。挖通之后，请山神继续引领我们方向。”
黄耘霄好奇：“引领方向？怎么引？”
虎子妈道：“我们入了山洞，便可闻到香气，寻着香气的方向走，一定能采到玉石。”
寒山老道摆摆手：“别想了，那些玉石珠宝，都是这鸟自己衔来的。鸟都喜欢搜集亮亮的东西装饰自己的巢。”
黄耘霄接着道：“所以她离开了洞，就不会有值钱玩意儿了咯？”
老道点头：“可能还有一点剩下的。”
鸟女不屑地道：“是有一点剩下的，但那是我下次筑巢要用的。百里，我们快些去生蛋吧？”
男人见鸟女不理他，立刻揪住虎子的头发，踢了他一脚，让他跪在地上仰起脸。大声道：“山神，您看看这张脸，您喜不喜欢？我送给您，求您最后再给我一点玉石吧？一块！一块就行！”
鸟女头也不回道：“要不是我被封在这里几百年，早就不要你们送过来的贡品了，越来越丑不说，现在连男人都送过来？”
虎子妈“哇”地一声哭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放走了燕子！山神……山神不要男子啊……孩儿他爸，他爸的药可怎么办！”
天边氤氲出一丝光亮，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虎子倔强地跪在那里，仰着头，不知看向哪里。
宿莽扛起季云间道：“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寒山老道问：“这荒山野岭的，能去哪里？”
宿莽：“我出发的时候在虎子家里留了归去箭。”
说罢，他以法力为箭，直指天空。黄耘霄九日张开，裹挟住在场的所有人。
一声疾风呼哨，眨眼间，只剩一个空旷的倒塌山体，和占据了几里地的大量碎石，和更多破败的树木，迎接这场浩大的黑压压的雨云。
几人包括虎子一家凭空落在泥土胚的房子里。
虎子爸一落地便“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宿莽扛着的季云间也跟着吐出一口更大的黑红血液。
黄耘霄道：“好家伙，比赛吗？一个比一个厉害。”
寒山老道赶紧抓住百里兴奋的双手，道：“快点弄干净，我徒儿见不得人血。”
虎子妈和虎子赶紧抱过一大捆稻草，遮住了两滩血迹。
黄耘霄将绑着鸟女脚踝的九日换成了绑着鸟女的脖子，她用力一拉，鸟女被迫离开紧抱着的百里，摔倒在众人中间。
黄耘霄一脚踩住鸟女一只腿：“解开季云间的梦。”
鸟女“哼”了一声：“一个幻境而已，这都挣不开，废物。”
宿莽：“季云间进入的不是你的幻境，他入的心魔。”
鸟女眯起眼睛：“那太好了！”
“好个屁！”黄耘霄使劲踢了鸟女屁股一脚：“再不解开，我割鸟屁股喂马福。”
马福一惊，用一只爪子捂住嘴，表示不愿意吃。
宿莽道：“此鸟名曰天帝少女，又名姑获鸟，以人的恐惧和痛苦为食。自己生不出孩子，故专偷人孩子。她嗜美如命，你弄花她一张脸，比什么都有用。”
鸟女：“你才生不出孩子，我……我分分钟生个蛋给你看。”
黄耘霄那边淡淡地“哦”了一声，从虎子家厨房掏出一把生锈的菜刀，作势朝着鸟女的张脸下手。
鸟女大惊：“你不要过来，我解我解我解。”
季云间如泉水般染红了自己周边的大片土地。寒山老道早已将百里的双目封了起来。
鸟女离季云间半步距离时，停了下来：“这……这不是鲛人血吗？我搞不定。”
四周一片沉默。
鸟女看看众人：“你们不知道他是鲛人。”
“……”
真没几人知道，宿莽也才刚知道。
黄耘霄才不听鸟女的借口，她龇着牙，拿手里的刀晃了晃，又磨了磨：“鲛人又如何？”
鸟女瑟缩：“鲛人血有毒，我不碰。”
黄耘霄朝鸟女逼近一步：“今日死在鲛人血里或者我的刀下，你选一个！”
看着逼近的菜刀，鸟女改口道：“慢着，我有别的办法。”说罢她从自己披着的羽衣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小芝麻来，芝麻在慢慢地往前蠕动。
芝麻慢慢爬过鸟女的指尖，爬过被季云间浸湿的红色土地，最后从季云间的耳朵里爬了进去。
一刻钟过后，芝麻珠圆玉润地从季云间嘴里爬出来，咕噜噜滚到宿莽脚下。
宿莽俯身捡起来。
鸟女道：“这是他最害怕的一部分幻境，我用虫子抽了出来。”她背过身去嘀咕：“怎么会入心魔？不过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为什么不是老鹰？虫子？鬼怪之类的呢？不过鲛人的话，怕什么？”
宿莽打断她，问：“这是将他记忆吞噬了？”
鸟女答：“当然不是，要将他从梦境里解救出来，必须将他和心魔两者剥离开。我拉不出他的意识，就将他的心魔拉出来了。”
宿莽拿着那颗乌沉沉泛着蓝光的珠子瞧了一会，收进腰间。
寒山老道看到他的举动道：“小子，你可小心点。”
宿莽朝他点点头，扶着季云间坐下来，帮他一遍遍地梳理错乱得几乎要走火入魔的经脉和四处乱窜的法力。
老道叹了口气道：“自己都七魄不全，还帮别人。”
黄耘霄听到，凑过来问：“你说啥？什么七魄不全？”
虎子妈见到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季云间喘出两口气，张开了眼，立刻爬到鸟女的跟前，嘭嘭嘭地磕了几个响头道：“求山神也救救我丈夫吧。”
虎子拉住他妈：“母亲，算了，算了……”
虎子妈甩开虎子的手，骂起来：“什么算了？要不是你搞砸了上贡，要不是你引来这群奇奇怪怪的人，要不是山神被捉住了，你爸……呜呜呜，都怪你，都怪你！”
虎子捏着拳头，青筋毕露，他狠狠砸了一下泥土墙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想再失去一个。你看看父亲，他苟延残喘的样子，真的值得我两个健全的妹妹用生命去换取他苟活个两三年吗？”
他痛苦地蹲下来：“你们眼里只有钱！钱！钱！你们没发现最近几年，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吗？大家都逃了，只有我！只有我和燕子！在你们将小妹送给山神以后，我们还留在这里，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
鸟女在一旁兴奋起来。她以人的恐惧和痛苦为食，现在虎子痛苦的情绪极大地取悦了她。
她添油加醋，企图将火烧得更旺一些：“我最喜欢小孩子离开妈妈后，又怕又可怜的样子。你妹妹我折磨了三天才吃，味道好极了。嘻嘻……哈哈……”
黄耘霄一巴掌将她拍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给老子闭嘴，什么破山神。我告诉你，这破鸟被人封在山里，飞不出方圆三里的地儿，只等她法力枯竭而亡。偏偏你们一个接一个地送人给她吃，让她吸取养分和灵气。她用香气引诱你们，用一点财物将你们的贪欲无限扩大，用她的魅惑术给你们洗脑，让你们坚信你们臆想出来的仪式不做就会死。原本只要等个百年左右，她自然会死，洞里的财物你们想拿多少拿多少。”
虎子妈抱头痛哭：“百年如仙人们不过时弹指之间，可我们哪有百年可活……”
鸟女将自己从大坑中拔了出来：“没多少了，嘻嘻……我正盘算着等哪次将这些村民都诱过来吃顿饱的，冲破封印呢，哈哈……。”
黄耘霄指了指虎子家里的水瓢和碗道：“这些应该能换不少钱吧？还不够药钱？”
虎子妈哭：“不够的，我们是从君字商号买药。一颗药价值千金，却断不了病根。”
季云间恢复神智有一会儿了，事情来龙去脉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他道：“君字商号背后的药坊是天地灵居的人，如果他们都治不了，那基本是无药可医。”
宿莽撤出帮他梳理法力的手：“你好啦？怎么不早说，浪费我法力。”
季云间闭眼“嗯”了一声，换自己调息。
毫无预兆地，天地一声惊雷，虎子爸配合地喷射出一口鲜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