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耘霄哪里还听得进寒山老道在说什么,第一下没抓到绿丸子,被江家女如蜘蛛脚一般到处乱甩的法力在空中给拍飞了出去。第二次又没捞到,被江家女用法力缠住脚踝倒吊起来。
江家女已经状如魔物,四分五裂,血肉横飞,骨头乱戳,眼珠子完全瞪到了眼眶外。她伸出猩红的长舌头要去勾近在眼前的绿丸子,却被倒吊着的黄耘霄如荡秋千一般用力一晃,头一伸嘴一张,抢先将绿丸子含在嘴里。
江家女血肉横飞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猩红的长舌头差点舔上黄耘霄的鼻尖。
江家女已经完全化为枯骨的手迅速抓住黄耘霄的头发,另一只手更快速地捏住她脸颊“咔哒”一声卸了她的下颌,只剩指骨的手指往她嘴里搅去。
黄耘霄更快,“咕咚”一下,在下颌被卸下之前将绿丸子吞入腹中。
眼见自己的一魄近在咫尺,却没有得到,江家女彻底疯了,她身上血肉因她气得发抖而纷纷落地。
黄耘霄见着眼前人血肉融化,快速变成一具腥臭的骨架,不由捏住鼻子。
底下寒山老道还在尽力牵制江家女,直冲黄耘霄喊:“离她远点,快跑!”
黄耘霄刚想问怎么跑,眼前被一滩浓墨黑色挡住了。江家女掉落的血肉并未触及地面,而是在半空中又重新浮上来,在缓慢上升的过程中化为一滩滩黑色的浓烟渐渐融合,然后像江云书之前的黑色半身一样,飘散着吞噬周围的一切。
她甚至连白骨都不见了,大部分身体化为那种吞噬的黑烟,只能听见她嘶哑的声音:“我的……是我的。”
黄耘霄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挣脱脚踝的束缚。
但她太小看江家女,在她化为黑色浓雾的时候,整个金乌楼内威压陡增,连悬在空中的白兹都降下一寸来,更别说黄耘霄,她小小法力此刻就如笑话一般。
寒山老道还在死撑,咬牙道:“不好,她彻底魔化了!法力愈加激增,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她。”
江云书在湖底的淤泥里往上爬,她手脚并用,道:“两位神尊再坚持一会,我的阵法马上结束。”
黄耘霄闻言,眼珠一转,一颗小小的丸子悄无声息地击中江云书,准确地落入她的发髻里。
听得倒吊的黄耘霄大喊:“在那里,我扔江云书头上了,我不要了。你去那里拿,快放开我。”她不知什么时候抓紧时间复位好了自己的下巴,还将那绿色小丸子吐了出去。
一团黑的江家女仿佛还能听见黄耘霄的声音,依稀可辨是个人影的黑色浓烟似是转了下头,朝江云书看去。
江云书头上的发髻间果然有个绿色的闪光的小球。
仿佛神魂脱壳一般,黑色浓烟里升起一缕烈焰般的神魂,朝江家女袭去。江不如的身体于她而言太过熟悉,附身上去完全不需要费力气,全凭本能。
也就在一息之间,她被阻隔在了三步之外,再近不得分毫。
金乌楼的生魂们,肩并着肩,头挨着头,以消耗自己的魂魄之力为代价,将江云书团团围住。
江云书见状柳眉倒竖,抓起面前的生魂一个一个往金乌楼扔,一边扔一边道:“快回去夺舍阵,你们马上就能拥有身强体壮的好身体,那可是仙家之躯。在这里消耗了魂魄之力,就算不死,夺舍重生后也只能是个傻子。”
生魂们被她扔回去又马上飘回来挡在她面前,仿佛铜墙铁壁将她护在身后。
江云书一半的身体已经不是在主动吸取江家女的法力,而是不受她的控制被江家女强灌法力入身。
它正越来越黑,眼见着又要变成那股吞噬万物的黑烟。
那边趁着江家女注意力转移,黄耘霄从十指上取下原本缠绕九日的指环,双手合十一拍,变成一片锋利的薄刃,注入法力,精光闪烁,从中横断江家女缠住她脚踝的法力。
白兹看了忍不住赞叹一句:“炼器修得不错。”
黄耘霄在空中翻腾到宿莽身边,朝白兹翻了个大大白眼:“还有心情说别的,不如先救你徒弟吧。”
她从口中抠出一颗哗啦啦直淌口水的小绿色丸子,欲塞入宿莽口中。
奈何那边江云书苦于江家女的纠缠,早已料到黄耘霄把她当诱饵使,当即指着黄耘霄道:“你那一魄还在她手中。”
神魂出窍的江家女一回头,果然看到真正的魄正捏在黄耘霄手中,再仔细看江云书发髻间,哪里有小绿丸子,不过一颗稀松平常的绿珍珠罢了。
她的愤怒直冲黄耘霄而来,黄耘霄的手指还没离开自己嘴唇,下意识又将那绿丸子塞进嘴里藏起来。
白兹撤回牵制棺材的法力,手握侵晨剑上前迎住江家女。
按理二者之间,应是白兹更胜一筹,但不过电光火石的十招之内,白兹浅露败势。
黄耘霄大惊:“你不是神尊吗?这也能造假?”
白兹着实分神乏术,倒是底下的寒山老道现在是独自一人牵制着那口千年血棺,着实费力,他额头青筋直爆,全身肌肉盘虬,也没了平日里笑呵呵的模样,直道:“你赶快的吧!我们真要撑不住了!”
黄耘霄还待说什么,被不耐烦的马福巨大虎尾一拍,直接胸对胸,头顶头地贴在了宿莽身上。她也没犹豫矫情,一手捏开宿莽的嘴,小嘴一张,舌头一顶,将口中的丸子渡入宿莽口中。
宿莽不自主地要往外吐,黄耘霄的舌头顶着丸子强硬又霸道地送得更深了些,直感觉到丸子入了他喉咙深处再也吐不出不来,才离开他的嘴唇,歪过头“呸呸”吐了两口口水,擦了把嘴,又学白兹将手掌置于宿莽丹田之处。
然而她的法力像是入了死寂的海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慌忙回头去找白兹,但看到白兹已经被江家女摁入了她的血棺之中,她的神魂狞笑着:“虽然不是江家嫡系血脉,但好歹是一个神尊,血肉总有些用吧?”
白兹原本天青色的竹纹长袍已经沾满了血,成了和黄耘霄长裙一样的颜色。寒山老道还在下面跳脚:“收腿!白兹你收起腿来,不然就要碰到那团黑色啦!哎呀呀!”
如此危机时刻,白兹居然真的收起了腿,蜷成一团。
黄耘霄也知道此刻是真的谁都指望不上,她腾出一只脚踩在马福尾巴上,道:“快快分我点法力,这丹田就是个无底洞。”
马福看也没看她,法力却是源源不断传过来。
黄耘霄咬牙将自己和马福的法力一鼓作气团成一团,全塞进去,终于触底,一团努力挣扎着想要跳出去的火苗被黄耘霄揪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它往宿莽丹田拖,其所过之处的经脉居然全被点燃。
黄耘霄突然明白过来,拽着它在宿莽体内游走几遍之后,终于按入丹田里。
果不其然宿莽全身筋脉光芒一闪,人突兀地“砰”地一下坐起来。黄耘霄还坐他腿上,被他坚硬的胸膛一撞,鼻子一痛,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黄耘霄捂着鼻子,狠狠拍了一下宿莽的头:“去你/奶/奶/的,痛死姑奶奶了。”
宿莽还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他摸了摸被黄耘霄拍痛的头,又摸了摸黄耘霄的脸:“这是哪里?又是什么梦?谁的梦?”
黄耘霄拍掉他的手:“这里是石门镇,还醉生梦死呢?再不醒你师父都要死了!”
宿莽顺着黄耘霄的手指往下看去,只看到原本被寒山老道牵制着飘在半空中的血棺已经落在皮开肉绽的孤岛上。
孤岛的大树破败不堪地一半倒在淤泥里,一半零碎地散在岛上,盘根错节的树根还发着妖异的红光。那团浓黑的烟雾缠绕在血棺周边,可能是落回岛上的途中侵蚀了周边的一切,空中拖拽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像是打开了一道安静的时空裂缝,裂缝还在不停往周边扩大,侵蚀。
宿莽找了一圈,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寒山老道和他身后的犹凡师兄,被生魂们层层护住的江云书,眼前的黄耘霄和知非,就是没找到自己的师父白兹。
他道:“你说我师父要死了?胡说什么?他在哪里?”
黄耘霄指着那口血棺:“她被江家女按进那口棺材里了,说是要融了他的血肉呢。”
“不可能,江家女正在堕魔,哪里还有精力来炼化我师父。”
“什么叫堕魔?”黄耘霄问:“难道你知道那黑色烟雾是什么?也知道江家女怎么回事?”
宿莽抵住了自己的头:“我……好像是知道……奇怪我知道什么来着?不行,我脑子好乱。”
黄耘霄双手摁住他的头上下左右用力摇晃:“你到底知道什么,快点说。”
宿莽已醒,魂阵已散。知非收了法力,趁众人不注意提脚溜之大吉。马福也怏怏地趴在了黄耘霄身边。
宿莽的脑子都快被黄耘霄摇散,他极力扶着自己天旋地转的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和脚又长回来了。
他惊奇道:“师父……师父真的帮我接回手脚了。”
黄耘霄“哐哐哐”地砸着他的脑袋:“接个屁接,不是姑奶奶,你早不知死哪里了!”
“是,谢谢姑奶奶。”宿莽顺着黄耘霄,又疑惑:“我好像长高了,还变黑了。”宿莽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关节处都有金色的细线环绕,仔细一看其上还有符文,随着他的举手投足一松一弛。
黄耘霄扭回他的脖子,按住他的头逼他朝下看:“谁管你高矮胖瘦,快看看下面乱七八糟的该怎么办。”
宿莽还不太习惯自己的新身体,黄耘霄飞速将他昏睡后的情况简单概要说了一通。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回过节南山,这具新的身体就是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具。
对于自己是师父制造出来的这件事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在渚空城的環渊阁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无论当时觉得这个传言有多么不靠谱,但怀疑的种子早已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