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天还没亮时,苏墨儿被胃绞痛疼醒。

以前在苏家的时候日子穷困潦倒,经常吃了这顿没下顿,她身体虚弱肠胃更是不好,后来被亲爹卖入府里当丫鬟,竟然过上比家里还好的日子。

春日寒气重,随着苏墨儿在被窝里翻滚,好不容易存的热气散了出去,被窝里变得冷冰冰,再也不会有一只热如火炉的手贴过来,帮她暖身子。

弓腰捂着腹部,冷汗直下,如此过了好一会,胃才不疼了。

其实她身子骨不错,已经好些年没胃疼了,苏墨儿爬起来,在桌边找到茶壶,喝了一口冰水,在嘴里含了会才咽下去。

估摸着是昨日在牢狱里吞咽那些药丸的缘故,苏墨儿坐在床边等天明。待天光大亮后她出去寻董岩,但士兵好像得了谁的吩咐,竟然不让她出去。

“好,我不出去,可否劳烦你们将董将军请过来?”

守卫士兵不知晓她的身份,但昨日主帅麾下得力侍卫初一来嘱咐过,莫要让这位姑娘出去,士兵胡乱猜测,恐怕这姑娘惹出大乱,因此谨慎道:“将军公务繁忙,怎可谁都能请动。”

身体不适导致苏墨儿脸色不好,声音也极为虚弱。她是个聪明人,听出来士兵都她不友善,虽不知道为何,但她有自己的办法。

拢了下鬓边的碎发,一脸病容的女子楚楚可怜,她声音低柔道:“将军让我今日也要去给主帅诊脉,但还有些事宜需要与将军商定,还望官爷通融通融,让我去找将军。”

士兵就是小虾米,搬出来宁镇山这座大佛,态度立刻不一样了。不过还是不肯让苏墨儿出去,只说去请示一番。

目的达到就好,苏墨儿回房间等着。

或许是董岩太过忙碌,一炷香过去了才姗姗来迟。苏墨儿不客气,直接道:“我今日还要去给主帅针灸吧?”

董岩面色古怪,想起来早上与宁镇山的对话。

“如果针灸有作用的话,不如让王大夫来,经验老道,总比年纪轻轻的刘大夫要好。”

天刚亮宁镇山便和往常一样起身,眼睛看不见不耽误他打拳练武,董岩来的时候宁镇山已经沐浴完毕,正坐在桌前用朝食。

“你觉得她如何?”宁镇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刘大夫吗?年轻貌美,温柔小意,医术还可以,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

宁镇山嘲道:“宜室宜家?难道你不知道漂亮的花往往有毒吗?而且一招毙命。”

这话的意思……董岩觉得他对刘大夫似乎不满,但下一瞬宁镇山就吩咐今日照旧让她来,董岩摸不清宁镇山的想法,只能照做。

“刘大夫,这几日都要请你给主帅针灸,我叫人给你送饭,吃完饭你便过去。”

苏墨儿不关心饭菜,她温声道:“配合汤药效果更好。”

董岩点头,认为是这么个道理,告诉她可以取药的地方,公务繁忙的董岩便离开了。

这里是朝廷官员的府邸,丰城算是不大不小的城池,前任官府鱼肉乡里,私自建了阔绰豪华的大宅院,光是花园就有两个。

苏墨儿不熟悉路,一路走一路问,总算找到了地方。不过只有个年轻男子,他道:“王大夫出去了,姑娘,你且随我来。”

苏墨儿刚要开口,年轻男子便已经将药包递给她,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是王大夫给主帅开的药,请姑娘三碗水煎作一碗水。”

这是把她当成宁镇山的丫鬟了。

苏墨儿笑笑,也没解释,额外点了几样药材,年轻男子诧异:“这些是固本培元调理肠胃的药,主帅要用?”

“是我不太舒服,麻烦了。”

都是最普通的药材,那人动作麻利给她抓了两副,就是其中有大量蜂蜜,迟疑之后也给拿了一罐子,苏墨儿道谢后立刻折返。

睡了一夜腰没那么疼了,但胃还是不舒服,走走停停,日光大盛时暖意泄在身上,毫无血色的脸恢复几分生机。她索性坐在花园凉亭里歇脚,思忱着等身体恢复便想办法回家。

府邸里有来回巡逻的士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两列巡兵,倒是丫鬟没见有几个,来往的都是粗实婆子。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宁镇山便是独来独往,尽管他位高权重是个可以攀附的对象,但底下的丫鬟们都很害怕他,见到他恨不得绕路走。如今他这点倒是没变,不喜欢女子近身。

人有的时候就是奇怪,自从知道他死了之后,这五年来她几乎没想过他。颠沛流离的生活,需要照顾的孩子和家人,她的生活被各种事情填满,没时间去想他。

但现在见到他本人,反而时不时想起二人的过往。或许,回不去的旧时光格外让人流连吧。

正胡思乱想,瞧见拱门处走过来一个人。

眼睛看不见似乎并不影响他,一身玄色锦袍动作缓慢,然而却带着一股以前没有的气度。

一军主帅,非同凡响。

苏墨儿没动。

左右他眼睛也瞧不见,只要她不做声,他自然发现不了她。苏墨儿不想与对方有太多交集,打算去求董岩早点放她归家,往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复见。

一双杏眸牢牢的盯着那道颀长身影,借着他看不见她,苏墨儿像是躲在暗处般,肆意的打量着他。

五年过去,他从十九岁那个还带着点青涩的年轻人,变成二十四岁成熟稳重的男人,他身形比之前更加强壮,行走之间,喷薄的肌肉待发,岁月反而为他增添成熟魅力。

那时候苏墨儿愿意答应老爷子的任务去勾`引宁镇山,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生的俊。试问如果是个难看的糟老头子,谁愿意费尽心思惹对方注意?恨不得连夜逃走才是。

彼时她刚被卖进赵府,是死契,生是赵府的人死是赵府的鬼。老爷子说只要她能让宁镇山心动喜欢上她,便可将卖身契还给她,让她成为自由身。

天大的好处摆在眼前,苏墨儿没理由不答应。

然后他们便开始产生交集,但宁镇山比她想象中还要难搞,他似乎不喜美色,见到楚楚可怜的她竟然能无动于衷。几次三番后,苏墨儿有点泄气,但她咬着牙坚持,她不可能放弃。

半个月过去,事情好像没什么进展,除了老爷子为了方便她行事,将她调去了宁镇山身边。她有点恼火,觉得他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怕她装晕倒在他身上,他也能一把将她推开,冷冰冰说道:

“早上又起来晚了没饭吃?”

虽然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个肉饼,但苏墨儿知道,他只是怕她晕倒耽误做事。

不解风情,冷漠异常,和现在一模一样。

青石板路上,宁镇山忽然脚尖转了方向,竟然朝着凉亭的方向而来。苏墨儿惊的起身,脑子反应极快,捧着药材往出走,假模假样道:“主帅,好巧。”

宁镇山站定,无神的瑞凤眼循声看过来。

“刘大夫?”

“主帅,是我,”苏墨儿不大想和对方过多接触,便借口熬药先行离开。

等人走后,初一和十五冒出来,宁镇山冷漠无情的脸上出现一抹玩味。

“看好她。”

“是。”

没一会初一回来禀告:“姑娘在熬药。”

宁镇山已经回房,正靠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甚至连个垫子都没有,屋里风格和他很像,处处硬朗。

宁镇山闻言只是垂眸,手指敲在扶手上,不知思虑何事。

半刻钟后,守卫禀告说刘大夫来了,宁镇山声音淡淡:“叫她进来。”

苏墨儿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一碗褐色药汁,尽管知道他看不见,但有外人在,她照旧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主帅,这是王大夫开的方子,说是可活血化瘀,或许对主帅的眼疾有所帮助。”

宁镇山随手敲了敲桌面,苏墨儿立刻会意将汤药放在他手边。

屋里初一和十五对视一眼,觉得刘大夫未免太懂主帅了,俩人之间好像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但怎么可能,他们才刚刚认识几天而已。

放好药苏墨儿便垂手立在一旁,头顶上传来宁镇山淡漠的声音。

“你可知道规矩?”

初一抬脚就要上前,被十五拦住朝着他摇头。没看见主帅是对刘大夫说话吗?不需要他们。

因为身体虚弱,苏墨儿声音更轻,听起来比昨日还要温柔。“小女初来乍到,还不知主帅口中的规矩是什么,请主帅不吝赐教。”

“试药。”宁镇山薄唇里吐出来两个字,明明看不见却偏过头,正好朝着苏墨儿的方向。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苏墨儿觉得瑞凤眼不怀好意。但怎么可能?他又不知道她是谁,若是按照对待普通大夫来看,他要求试药确实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苏墨儿怕苦。

说出来别人会骂她矫情,明明是贫寒人家出身,却吃不得一点苦味。小时候贱命一条,也不怎么生病,后来进府之后吃穿用度皆是上等,反而病了几次。

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是他陪在她身边。

那时候俩人之间有一层窗户纸,他若即若离,苏墨儿摸不准他的想法,直到他端着药碗进来让她喝药。

浑身无力的苏墨儿竟然还能背过身不看他。

“我不喝。”

身后的人蹙眉,声音低沉。“闹什么?”

“没闹,反正我不喝,太苦了。”

听见脚步声和关门声,苏墨儿用手指抠墙,对于宁镇山的离去有点失望。但没过多久,这人去而复返,直接一只手将她拎起来。

“坐好。”

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往她唇边凑,苏墨儿反抗,可他力气大的惊人,只用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让她逃脱不得,强行喂了汤药。

药汁子入口时,苏墨儿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

没有意料之中的苦涩,反而有点甜。

喝完后嘴里被塞了一块梅子干,酸甜带点咸,彻底冲散苦味。

年少时的情谊此刻化作最后一点甜,支撑着苏墨儿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苦涩冲的她眼睛发酸。

“主帅,试好了。”

初一看向十五,十五摇头。而坐在桌边的宁镇山已经拿起药碗,大抵是眼睛看不清,唇正好落在苏墨儿之前喝过的位置,上头还有她涂的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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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未婚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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