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北州的春天来的总是迟一些,以至于别的地方花绽放的都快凋零,它才将将露出一点春色。

“阿兄--阿兄-”稚嫩的童声由远及近,一双小猫儿似的眼睛亮亮地盯着贺汀,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床边巴拉着他被子的小手,“小瑭儿又不听话,怎么老是偷偷跑来我房间呀。”

贺汀说着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苏瑭哼了一声,说阿兄最近都不陪瑭儿放风筝了。

说着眼睛里就汇聚出一层水雾,贺汀忙起身把一根手指竖在她嘴边,嘘了一声。

“阿兄前几日有些忙,明天陪你去放风筝好不好呀?”贺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但是面前的小人儿明显不吃他这一套了,她嘴角一瞥就要哭出声。

贺汀赶紧改口说:“好好好,今日就去,我们现在就去。”

芳草地上,桃花欲绽,莺雀低喃。一个身穿鹅黄色迎春丝锦襦裙的女童正拽着风筝线绕着那棵大桃树欢快地跑着。

不远处立着两人,安静地看着她。

“我说苏大公子,”周子原咬牙切齿地说着,“你很闲吗?”

一旁身着一身云纹素锦袍的贺汀听此礼貌地对他回以微笑,“这不是家妹吵着要出来玩吗?”

“所以你就跑到周府来放风筝了?”周子原嘴角一抽,似是扯到伤口,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贺汀又在搞什么鬼。

周府有棵桃花树,相传乃是世外仙人所赠,周府靠它得以繁衍生息,蒸蒸日上。当然这都是传言了,贺汀打趣说他来赏桃花的。

周子原听罢冷哼一声,说这桃花还没开呢,自己可是有很多事要忙,叫贺汀最好别来烦他。

“那日酣星阁作诗那事儿还没找你算账呢。”

贺汀这时开始装聋作哑了。

随后,不远处传来苏瑭的喊声,“阿兄--瑭儿的风筝飞不起来!”

说着苏瑭向二人走来,贺汀笑着对她说:“瑭儿乖,让周兄陪你放好不好呀?”

苏瑭眨着天真的眼睛看向周子原,问:“真的可以嘛?”

贺汀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察觉到周子原充满怨气的眼神,贺汀厚脸皮地转头对着他用口型说了句:有劳了。

然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拉着一张脸拽着风筝的周子原,和不停围着他转圈圈的苏瑭。

“哎呦,苏公子来了,老夫有失远迎啊!快请坐。”周子原的父亲见了贺汀很是热情地招呼他。

“伯父客气,我此番前来,就是因为前几日因我闹着性子与子原兄饮酒,实在留下些不好的影响。今日特此来赔罪。”贺汀在长辈面前谦恭有礼,可说的话也是并不含糊。

他刚才看见周子原的脸就知道周父肯定打了他,要是他再不来为周子原说一些好话,那他们父子之间只会闹得更糟。

周父听罢果然有些尴尬,他尬笑两声:“我当是何事呢?哎,苏公子可别这样说,我那儿子确实不争气,我也已经教训过他了,量他也不敢了。”

“伯父教子有方,此次事情确实不怪子原兄。”

话就点到为止,双方都能知晓意思了。

“我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要向伯父请教。”

周父闻言发出一声疑问,道:“何事?”

“听说伯父一直酷爱古玩字画,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不知可否向您讨教一二。”

周父本来以为遇到志趣相投之人,挺乐呵地同意了。可等贺汀拿出那物件时,他眼色却倏地变了。

贺汀把那物件握在手里把玩着,问周父是否认识此物,这是他近期新寻来的,还请周父给他过过眼。

周父体面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最后贺汀坦然一笑,把那东西放在桌上,起身告辞了。

“想必这物件做工有点复杂,看周伯父一时分辨真伪,那我便将它留下,伯父可以慢慢看。”

贺汀踏出这间屋子几步与门柱旁的周子原四目相对。

贺汀冲他露出一个标志的应付性笑容,“子原兄你怎么也在这里,瑭儿呢?”

周子原抱臂沉默看着他,半晌,贺汀先败下阵来,“好吧,我确实不是赏桃花的,我就进去跟伯父说了两件事。这一来是……”总不能当着周子原的面说是来替你开脱,那周子原更不会领情了。于是贺汀越过这句话,接着说。

“这二来呢,是--就是--”当然也不能说是替南冥宵的事情来探你父亲口风的吧。

说完视死如归地看着周子原,周子原忍无可忍地啧了一声,你让我看孩子也就算了,你还利用我?

贺汀什么解释在此时都显得十分苍白。

他哎呀一声,“子原兄,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但事出有因,我日后必定告诉你。”

周子原恶狠狠地对他说,用不着,他们俩日后没有再相见的可能了。

后面苏瑭不知道怎么也找了过来,周家几个仆人连追带哄地,苏瑭一句话不听,只闷头跑着。

苏瑭跑到贺汀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就那样泪眼汪汪地仰头看着贺汀,问他是不是不要瑭儿了。

贺汀立即否认说没有呀,当然不会了。问瑭儿是不是玩累了,风筝都不要了,就跑来,要不要回家去。

苏瑭点点头,于是贺汀抱起她准备走了,“小瑭儿,跟子原兄告别。”

可小姑娘似是气他把自己丢下,冲他撇着嘴哼了一声。

春**显的小径上,一大一小的人,离开了周府。

至于拿到那个小物件的周父,则在屋内彻底变了脸色。

贺汀现在想来,也许正是那个东西的出现,才掀出一场又一场的风波。

也正是那个东西,让他和南冥宵有了斩不断的联系。

总之,那是个害了数人性命,又叫很多人起死回生的东西。有人恨它入骨,想要彻底摧毁它,有人视它为救命稻草,为此赴汤蹈火。

以至于,四年后,奉月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周子原会对贺汀说出此生不复相见的狠话,还有昔日一起把酒言欢,提诗作词的少年郎们,有人选择遁入空门,有人永远停留在了他意气风发的年岁。

贺汀不愿意去回想那些令他想起就撕心裂肺的片段。

而贺汀又思考蒯穹刚才补充的问题,他说当时贺汀并不是一个人私自登上乐梵山的。

哦,那确实。

当时他确实不是独自一人,那日是南冥宵的生辰,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说走就走,去到了乐梵山,找到了供奉的山神。

说了些什么呢?贺汀有些想不起来了,无非是些祈福的话语。

贺汀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蒯大人好记性,贺某自愧不如。”

只不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蒯穹却不吃他这一套,说贺汀现如今这是看北州败落,转头就去给奉月那帮胡贼卖命了,当真是该杀。

贺汀不反驳,“蒯大人,北州之战中,贺某亦想与胡贼决一死战,奈何世事难料。我想,既然我还活着,那我就一定要做点什么,来让他们付出代价。”

“如果蒯大人肯给我这次机会,那我一定在在所不惜,倘若蒯大人信不过我,那我现在就任由你处置。死在这里,也总好过死在奉月人手中。”

其实蒯穹这个人精明得很,他虽与苏父不和,但至少他们坚守的共同底线都是大煜。蒯穹打心眼里也不太相信苏坚的儿子能卖国。只是他表面样子得做足,让贺汀知道,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蒯大人,且先不说你是否相信我没有卖国,就眼前的局势来看,大煜朝廷自顾不暇,肯定分不出兵力支援安州。而地方上,有能力且愿意派援兵的只有八里原的黑鹰军了。”

贺汀分析着,“敢问大人觉得能撑多久?”

蒯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古以少对多,都是十分残忍的博弈。

“蒯大人,你若信我,那我便有把握让奉月退兵,如果我没有成功,你到时候再杀我也不迟。”

蒯穹明显犹豫了。

“安州军在烽燧处实施的障眼法确实有效,奉月军好多都被迷惑了。你们此次布划的阵型也很有利,确实杀的他们措手不及。但安州兵力总归是太少了,这样的技俩一次有利,那下一次呢。现在只是因为是第一次,奉月军比较谨慎和小心,万一下一次被识破了,那可就真的只有鱼死网破了。”

奉月军队这边,伊呼渠听说贺汀四人全部被抓走了,气急败坏地发了好一通火。

那个原本和贺汀他们一路的将领被伊呼渠好一顿骂,“谁叫你自作聪明把他们丢下的?你个白痴,你知不知道那四个人都有什么用处,全叫你给毁了!”他一脚踹在那个将领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也不敢乱言语。

他只得慌忙认错,“殿下息怒,是属下该死,我这就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你拿什么救?眼下局势你清楚几分?”

“殿、殿下,放心我刚才接到消息,说可能发现贺大人几人的大概方位,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一定平安把贺大人带回来。”那个将领似乎害怕极了,连忙说道。

伊呼渠却不再给他机会,说他这种不听指令破坏军纪的人,不配在继续带兵,让他自己下去反省。

反手安排了另外的人去营救贺汀他们。

与之同时,八里原派来的救兵也正快马加鞭地往安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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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死对头少将军终于疯了
连载中寒困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