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收余恨(二十五)

永信侯夫人的笑僵了一瞬,鲜红的指甲“咔”得一声断在了掌中。

一旁的侍女面色微动,可朝着承恩侯夫人的方向看了眼,终究是没敢上前。

承恩侯夫人视若无睹,仍是淡笑着看着妹妹。

永信侯夫人忍着疼把手收进了帕子里,强笑道:“我是陛下的生母,宫中盛会,自是要上心些的。”

承恩侯夫人收起了笑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在上心什么,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收起你那些心思。”

永信侯夫人几乎将帕子扯成了碎布,半晌才咬牙道:“姐姐言重......我能有什么心思。”

承恩侯夫人沉沉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待承恩侯夫人专注起马球场,等候已久的侍女才上前来,战战兢兢地为永信侯夫人处理手上的伤势,永信侯夫人木着脸把手放于侍女掌中,眼中一片沉郁。

商家三女,个个金尊玉贵,百家求娶,偏偏商故华又是三个中最耀眼的一个,长房长女,才德兼备,自闺房时期就是世家闺女的典范,将她与胞姐衬得黯淡无光,后来更是不出意料地嫁入皇家成了太子妃。

若仅仅如此,商故蕊还不会这般不忿。

后来梁朝都亡了,她这个堂姐不仅没有落魄,反倒是抛了闺阁做派,柔中带刚、进退有度地与温氏周旋应对,以一己之力保了梁朝钟氏的最后一丝血脉,更是护住了世家,一跃成为了世家的主心骨。

再后来,明明是她的儿子推翻温贼,重掌大权,她商故蕊才该是世家的大恩人,怎么如今这上上下下,都仍以商故华为尊?

指尖刚刚被侍女处理好的伤口又因用力而沁出血液,她轻轻揩去,不知第几次提醒自己要沉住气,静待时机......

......

那头,白渺在众人安慰中平复了心情,正在做最后的热身。

李晚书抬着手轻轻抚摸着马脖子,神情轻松自在,丝毫看不出比赛前的紧张。

忽然,他眉头一皱,看着来人:“怎么了?”

曲一荻慢慢地走过来,低着头不敢看周遭的目光,面上纠结,吞吞吐吐道:“李晚书......我,我突然肚子有些疼,我上不了场了。”

他说完,头沉得更低,紧紧捏起了拳头,随时准备应对着李晚书的责骂甚至动手。

岂料李晚书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丝若有若无的笑,道了声:“哦。”

曲一荻一愣,有些拿不准李晚书是什么意思,正想回头看看,却见余光中窜出一个人影,蓦地就到了他身前。

“曲一荻你现在告诉我你不上了!?”

凌曦的声音大而尖锐,加之始终有人默默关注着这边,这一声立刻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满是看好戏地盯着他们。

曲一荻双颊赤红,硬声道:“我肚子突然疼了有什么办法,这也不是我想的呀......反正我是上不了了,随你们怎么说吧。”

“我日你......”

“行了,不舒服就回去吧,缺你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晚书倚着马,满不在乎。

付聿笙瞥了曲一荻一眼,忍不住担忧道:“少了一个,我们就得四个人上场了。”

李晚书理所应当:“是啊。”

“这......”付聿笙微愕了一瞬,随即摇头:“不可,这样胜算就更少了,要不......”

他沉吟片刻,犹豫看向了最高处,若是眼下找陛下寻求帮助......

而那台子太高,高华流苏随风轻摇,没有一个人关注这边的情况。

自从李晚书约下这场马球赛,陛下对他的厚待一如既往,但人却是一次都没踏进过曲台殿了。

他心中替李晚书觉得悲凉,回头的时候,却听见了几声咳声,引他向那边看去。

凌曦也往祁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了后者笑着看了过来,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王裕高早已留意着这边,正为这个意外幸灾乐祸着,不料那几个贱种竟然齐刷刷看向了祁言,顿时急了,连忙大喊:“哎!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你们队里只能有男宠知道吗?别老想着去攀扯别人!”

李晚书看都没看祁言一眼,扭头道:“谁都不叫,就四个人和你们打,少一个又怎......”

“我来!”

少女清脆飒爽的声音骤然落入众人耳中,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短衫的豆蔻少女轻巧越过了围栏,步履轻盈地朝马匹走去。

李晚书原本自在靠着马儿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下。

祁言脸色一变,出声欲叫住少女:“沛沛......”

姜予沛同没看见祁言似的,微仰着下巴越过他,吹了声马哨引得一匹小马向自己跑来,对着王裕高利落一笑:“我加入他们,应该吓不着你吧?”

王裕高下意识地摇头,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勃然怒道:“我岂会被你吓着,可你也要想好了,马球场不是怜香惜玉的地方,一会输了疼了可别哭!”

姜予沛翻身上马,径直朝场中走去,算是回应。

王裕高顿觉脸上无光,心中暗恨,颇为不齿,姜氏乃温晋亡国之君温习之母姜太后的母族,若不是祁言的庇护和那几个酸唧唧的门生死保,早该同温晋一道覆灭了,哪还轮得到姜予沛一个黄毛丫头在自己面前撅蹄子。

他吐出一口气,□□了碰拳头。

也好,温晋余孽,惑君男宠,今日就让他一块收拾了!

看台上,永信侯夫人看着骑马与几个男宠站在一块的姜予沛,鄙夷之情溢于言表,摇着扇子笑:“这温晋的女子真是......若是世家女子敢这样,家中姐妹都不要做人了罢。”

承恩侯夫人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不做人?若是当年温晗袭城的时候,世家能骑马的女子多一点,也不至于十室九空。”

永信侯夫人疑惑地看了承恩侯夫人一眼,满是不赞同:“女子一人跑出去,便是保住了性命,也是族中耻辱,迟早要料理了。”

“你莫说话了,看球吧。”

三声鼓声后,双方球员列队,一左一右站在了马球场中央,公子队为红队,世家队为蓝队。

王裕高把手摁得咔咔响,笑容轻蔑又残暴,直直的盯着为首的付聿笙。

付聿笙目视前方,只当没看见身旁的那一道目光,平静等待着裁判起球,只是抓着缰绳青筋毕现的手,还是泄露了一丝内心的紧张。

号声如期而至。

王裕高和付聿笙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跃而起,而王裕高身形略高,还状似不经意地往付聿笙身上撞了下,顺利抢到了球,传向后方。

这是他们早已料想到了的,付聿笙咬了咬牙关,迅速稳住身形,转头去追球。

按照他们的策略,白渺速度比较快,可以打头去抢球,而自己则可以掩护白渺......

眼前一片明红衣角闪过,付聿笙微微瞪大了眼,越过自己的不是白渺,而是......姜娘子!

姜予沛一袭红衣当先,如一支利箭迸向世家队伍,直奔马球而去,眨眼间便超过了数个蓝队的人,更是在离球半个身位的时候便拎起了球杖,伏低身子伸出手臂。

球杖击球的声音响起,只见马球已经凌空而起,朝着红队落去。

直到看见球飞起来了,王裕高才从震惊中回神,怒吼一声:“看见女的走不动道了!都专心点!”说罢便一扯缰绳往回追。

那球落在了离白渺最近的地方,他伸手往球杖下一带,拉回缰绳往球门方向跑,边运球边观察着付聿笙和李晚书的位置。

他速度虽快,但投球是没有准头的,试图交给付聿笙或李晚书中的一位。付聿笙虽不是什么神射手,但也是他们几个中射门最准的了,至于李晚书......

训练时大多数时候都靠不住,但偶尔会神来一笔,用各种五花八门出人意料的方式得分。

付聿笙一开始冲在最前,现在反而是离自己最远的,那么就只有李晚书。

视线转移,白渺暗道不好,李晚书不知何时竟被蓝队的追上拦住了,两队人正僵持着,李晚书因为骤然被拦,甚至都要控不住马了。

他心里一迟疑难免分神,钟思尔趁着这个间隙追了上来,球杖相触声响起,马球眨眼间已经到了钟思尔手上,局势逆转,场边欢呼起来。

“思尔!厉害!”王裕高兴奋大喊。

姜予沛朝着球奔去,对愣神的白渺喊了句:“别愣着,再抢回来!”

而这次蓝队对她有了防备,将球连传二人,她看着瞬间离远的球,眉头一皱扭头去找队友的位置,看见仍在和马做斗争的李晚书后面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最后一夹马腹,更努力地去追球。

李晚书和那一个蓝队球员纠缠半晌,对方见他没有防备必要后已然抽身,可李晚书的马已经失控,他半天不得要领,歪歪扭扭地纵马朝蓝队追去,引得看台不少人发笑。

幸而这回付聿笙和白渺反应及时,两人都意识到了应该掩护姜予沛,便一左一右奋力追上助她拦截,姜予沛夹紧马腹,形如闪电,灵活穿梭在蓝队间,眼看着马球即将到达球门,猛地站起跃出,半个身形超过了马头,尽力往后一勾。

清脆的击球声响彻马球场,所有人的齐齐抬头,视线都集中在了空中那颗小小的球上。

姜予沛虽把这球救了回来,但心还是悬着的,她这下速度虽快劲也大,但至于球的方向完全没底,红队这几个瘦了吧唧的男人也才刚学马球,不知能不能抢到球。

马球几乎划过了整个球场,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向空荡的后场。

王裕高激动大喊:“追过去!来人追过去......嗯???”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见了鬼似的看着球场另一边几乎要被人遗忘了的李晚书。

他晃晃悠悠的仿佛在园子里闲逛,应该是刚刚驯服了受惊的马,不想和众人一起抢球,偷懒跑在了最后面,这会儿竟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飞过来的球。

王裕高的声音响彻云霄:“你是哪儿冒出来的!!!”

李晚书对他的咆哮充耳不闻,用球杖拨了拨到脚边的球,十分惊喜:

“哟!这儿怎么有个球。”

距离球门不到十余尺,他迎着金光铺洒的阳光,高高举起了球杖……

金锣声响,红队得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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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收余恨(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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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绿我那俩人都疯了
连载中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