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收余恨(十三)

曲台殿一阵鸡飞狗跳。

陛下最为亲近的凌乐正从曲台殿的树上掉下来了,所有人都不敢耽搁,蜂拥而上将人围了起来,满福则声嘶力竭地指使人去喊太医。

连诺停下了尖叫跑上前去查看,害怕担责也是有的,只是更多的还是因为凌乐正实在好看,他不忍心这样的美人受苦。

刚刚他仰着头扯着嗓子尖叫的时候,用余光看到到凌乐正落下来的一瞬间,平时温吞懒散的小晚哥嗖地一下就冲出去了,身形都快出了残影。

果然保护美人人人有责啊!

而坐在地上的凌曦,眼神只追随着李晚书,看见他朝自己跑得越来越近时,眼眶都微微泛红......

终于,李晚书跑到了他身边,弯腰低头想询问他的状况时——

凌曦面容一僵,倏地别开了眼,拒绝和李晚书对话。

......

李晚书站直了,默默退到了人群后面。

凌曦在心里疯狂吐槽,连腿上的疼都忘了大半。

这人的身体看起来像偷的!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身体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张脸!虾系男滚啊!

拍开了想要上前扶他的几只手,他眼神转了一圈,指了指连诺和付聿笙。

“两个小帅哥,来扶我一下。”

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他皱着眉催促:“快些,我没那么脆弱!”

他不要再待在这里!

走到曲台殿宫门的时候,凌曦按捺不住,慢慢转了转头,似乎想要再看什么一眼。

只是转到一半,他又忽然生生地止住了,甚至撑着连诺付聿笙的手加快了脚步。

真是邪了门了。

******

连诺和满福战战兢兢了几日都没等到陛下的责罚,两人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小晚哥,你说这个凌乐正真是调皮,这几天吓得我饭都吃不好。”连诺啃着一串鹿肉,嘴巴油润润的。

“不过,谁让他是美人呢,我上次离得近了,他身上还香香的呢。”

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口中的凌乐正已经出现在了曲台殿的花厅门口。

“哎呦!凌乐正!”满福抑扬顿挫地叫了声。

连诺浑身一激灵,连忙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和嘴,站起了身,同时不忘向满福使眼色。

满福会意,一溜烟跑进殿内,转眼捧了盆石榴出来向凌曦跑去:“凌乐正,不劳烦您亲自摘石榴,小的给您送来。”

凌曦看了眼那光秃秃的石榴树,无甚兴趣地摆了摆手:“紧张什么,我这腿还没好呢,爬不了。”

他抬腿走了几步,身边的小太监稳稳地搀着他。

满福立刻放下石榴,麻利地用袖子把椅子都擦了一遍,躬身请他入座。

见他坐下,连诺也坐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凌乐正,你怎么来了?”

凌曦眉头一皱,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难道他就一定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吗?

他的眼神落在安静喝茶的李晚书身上,散漫道:“宫里无聊,我来这里玩玩。”

“玩......”连诺声音发虚:“石榴都摘完了,可不能再上树了......”

“上什么树?”凌曦啧了一声,往后使了个眼神:“香奈儿。”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太监搂着一个木盒子,二话不说将木盒子打开放在了桌上。

“这个公公的名字好奇怪啊。”连诺和李晚书咬耳朵。

香公公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堆大小相同、刻着花纹,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块。

凌曦捉起一个轻轻摩挲着,虽然尽力维持镇定,但语气难掩激动:“这叫麻将。”

连诺歪头:“什么酱?”

凌曦忙着把麻将码起来,头也不抬道:“再去叫两个人来,要昨天那个小帅哥。”

虽然不知道小帅哥是什么意思,但是经过昨天满福知道了小帅哥是谁,话音还没落地就跑了出去,没跑几步又折转回来:“凌乐正,付公子这几日要写策论,已经说了不让小的们打扰。”

“这样啊......”凌曦撇撇嘴,扫了李晚书一眼:“那也行吧,能凑一桌。”

没一会,一脸懵的白渺就被满福连拖带拽地拉来了曲台殿,按在了石凳子上。

“这也是个帅哥,忧郁型的。”凌曦满意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规则。

一刻钟后,李晚书和白渺面色平静,动手搭牌。连诺一头雾水,但是看其余人都动手了,也慌慌张张地上手摸上了那堆木块。

凌曦感受着手底下熟悉的触感,面上不显,心中却热血澎湃。

宫里的女官太监们一个个都有意让着他,无聊透顶。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人陪自己打麻将了......

第一把磕磕绊绊的,总算是让连诺基本了解了规则。

第二把开始凌曦一点儿没客气,许久不摸麻将,一下子就来了感觉,手气颇佳,对上几个菜鸟新人,简直是风卷蚕食,杀得片甲不留。

“哈哈哈。”他笑着洗牌,笑得酣畅淋漓。

连诺从一开始的和麻将牌大眼瞪小眼变成琢磨出了一点趣味,摩拳擦掌地码牌,争取少输一点。

白渺则是感慨不断:“起初以为此物只看运气,如今倒是觉得它极考验谋划取舍,玩久了让人欲罢不能。”

李晚书默默不语,众人只当他对麻将没什么兴趣,四手交错间,无人发现他嘴角的一道弧度。

这一把,凌曦差一张二条就胡了。

可怪就怪在,无论他怎么声东击西、虚晃一枪,这张二条它就是不来。

难道是有人扣住了?

他的目光掠过战战兢兢看牌的连诺、若有所思的白渺,最后落在一脸淡然的李晚书身上。

不可能,这帮新兵蛋子哪儿来这种歹毒心思。

他心思稍定,活动了下微酸的手腕,刚想捉牌,就看见连诺“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把李晚书刚刚打出的牌宝贝一般地捧在手心里。

“我我我胡了!我是不是胡了!?”

凌曦凑过去一看,加上他手里那张牌,还真是。

行吧,新手保护期。

“不错不错。”他矜贵地鼓鼓掌,准备下一把。

推了牌看见李晚书手里那张明晃晃的二条,看上去像个顺子,他也没放心上。

下一把,凌曦又一次听牌。

牌墙上牌还多着,赢面很大。

“四筒。”李晚书丢出一张牌。

凌曦笑了,大周雀神,舍我其谁。

“我胡......”

“我胡了。”

凌曦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张四筒被一只细白的手捏着从自己手底下溜走。

白渺看着自己的牌,欢欣雀跃地看了过来:“凌乐正,这是不是就叫截胡?”

“......是,太是了。”凌曦笑得没多少真心,同时阴恻恻地看了李晚书一眼,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幽光:“这么会点炮,要是玩钱你输惨了。”

李晚书无辜地看了过来:“小的不敢。”

下一把,李晚书不点炮了,他自己胡了,清一色杠上开花。

凌曦笑不出来了。

之后的几把,他一把没赢,白渺的牌技初见雏形,连诺傻人有傻福,吱哇乱叫地就胡了。

至于李晚书......他看向李晚书的眼神愈发不善。

手中的牌在指尖转了几圈,他打量着李晚书的表情,慢慢地把一张安全牌放进了牌池。

“胡了。”

李晚书倏地把牌放倒。

凌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你诈我!”

李晚书早就摆好了表情,正欲开口,只听门口的小太监喝道:

“陛下到!”

院中几人顾不上别的,立刻跪了下来。

林鹤沂今日还算得闲,从崇政殿出来时天边尚飘着晚霞。

林仞禀告说凌曦自上次摔伤之后又去了曲台殿,这次还带了麻将,看起来还挺自在。

曲台殿住的是一个叫连诺的小傻子,顺路去看看付聿笙的策论写得怎么样了也好,他这么想着,人已经走出了崇政殿。

“凌乐正、公子们请起。”贾绣带着招牌的笑容看着众人。

林鹤沂的眼神从这些人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向凌曦,挑了挑眉:“麻将?”

凌曦一个立定跳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李晚书满脸控诉:“这是个阴险小人!快把他打入冷宫!”

这两人一个如云间冷月,一个似莺时桃花,一动一静,看得人满目生辉。

可在场的没人敢欣赏这样的美景,都被凌曦这句话吓得大气不敢出,连诺更是索性又跪了下来。

林鹤沂白玉一般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霎时如韫彩流华,慢慢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凌曦嘿嘿一笑,凑到他身边小声地咬耳朵:“他就知道点炮,就跟当初温习对你似的......”

声音戛然而止,凌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狠狠闭了嘴,观察了下林鹤沂的表情,干笑着说:“来玩玩?他们牌技还行。”

林鹤沂面上依旧挂着那丝浅浅的笑,仿佛根本没听见凌曦那句说了一半的话。他眼光落在牌桌上,麻将精巧别致一如从前,耳中凌曦的话却变了,隔着浓雾,也与麻将碰撞的声音一并传来:

“我受不了了!玩点什么,咱一定得玩点什么,温习你再给鹤沂喂牌试试呢?你要不要脸!”

还有旁人的笑声夹杂其中,有没有自己呢,记不清了。

......

“不了。”

林鹤沂笑了笑,抬起头,想到刚刚凌曦的话,目光落在李晚书身上,眸光微沉。

“你是......李晚书?”

李晚书低着头,幅度很小地点头。

“这名字可真俗。”

李晚书挑眉,险些把手里的一筒摁成二筒。

是是是,你最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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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绿我那俩人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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