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峤渊，住手吧。”
宁今是抓住关峤渊的手腕，说道。
关峤渊面无血色，眼睛虚焦无神，似乎是陷入什么恐怖偏执的情绪之中，轻声喃喃道。
“今是，别担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宁今是的心莫名一颤。
“所有人，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应该去死……”
我可以弥补过去的错的，我不会放过他的，我要让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地上痛苦翻滚的弟子们有的已经口鼻生血，温厉手中蓝光一闪，准备强行打断关峤渊的压制。
“够了。我想，他们已经受到代价了。”
宁今是冷声道。
尤其是黎耀白……
关峤渊望着宁今是，看见他脸上的冷意，微微一怔，
——你看，你又让他感到为难了。
——不若将身体还给我，由我操控这具身体，他尚且还不会嫌你麻烦，还会同我们笑一笑。
冰冷嘲弄的低语如尖刀一般狠狠刺进关峤渊的心脏，他惶惶低头。
好一会儿才不甘心一般，慢慢收回自己的灵力。
“对不起，今是，是我错了。”
宁今是看了他一眼，轻轻蹙眉，但此刻也顾不上多想，转头看着温历，说道：“剩下的这几位，还是按照你们宗门的规矩来惩罚吧。”
*
黎曜白的确为自己的无知愚蠢付出了代价。
他一直昏迷不醒，即便是段贺曦来看，也完全查不出原因。
温历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关峤渊身侧的宁今是。
宁今是道：“我知道温掌门应该是不太相信我刚才说的，你们神通广大，不如查一查我的记忆，看看当时的真实情况……”
“今是！”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关峤渊开口打断。
关峤渊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连宁今是都被他此刻这一副颓然绝望的样子吓到了。
“不会的，不会……没有，不相信你。”
除了宁今是和昏迷的黎曜白，在场剩下四人，皆是不敢相信这样卑微乞怜的语气，会出自关峤渊的口中。
关峤渊此人性格冷漠，就连与他交集不深的宁棠都知他这人孤僻不好相处，连对和自己从小一块修行长大的师兄师姐，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更别提会对谁露出这样一副慌张的神色，甚至是开口恳求。
不过宁棠也并未因为关峤渊这反常的态度，就站在太阿宗这边。
她微微侧身，将青年挡在身后：“我愿意为今是担保，这人昏迷不醒的原因，绝对与今是无关。”
“棠棠？！”
贺琅瞪大双眼看着好友。
宁棠刚一说完，便看见关峤渊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变得扭曲，冷冷地看着自己。
但宁棠面色不改，平静淡然地看回去。
“宁宗主，你这……”
温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的确是有些怀疑宁今是的来历，哪怕他是阿渊带回来的人，也终究是说不清楚身世来历，但他倒不是真的当宁今是是什么邪修魔族之人，只是有些好奇。
宁今是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不必争了，刚才是我表达不够清楚，我的本意不是要说温宗主您偏袒。”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握住宁棠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宁棠一怔，侧头看着宁今是。
宁今是泰然自若地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许，还有一个我们都看不见的人也在场。”
贺琅沉吟片刻：“当时我和棠棠的确察觉到一股很奇怪的力量，但在我们赶过去的一瞬间，那股力量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果然。
宁今是无意识磨蹭手指，指尖处仿佛还残留着当时那种粘腻冰冷的触感。
他当然忘不了这种感觉，所以才想让温历他们这些有灵力有修为的人看看，当时是不是还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能不能找到那个心魔的踪迹。
“不！”
关峤渊望着他，灰白色的瞳孔里写满乞求：“不……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你承受这些。”
宁棠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今是，搜魂之法极其残忍，就连修为高深的修士都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你现在的身体，更是根本无法承受。”
可是……
宁今是看着床上的黎曜白，眸色深沉，许久之后，长叹口气，最终还是依了关峤渊和宁棠的。
*
只是两天没打理，院子里的杂草便耀武扬威地立着。
宁今是拿了把剪子，蹲在田埂上除草。
正干得起劲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甜甜的呼唤。
“今是！哥哥来看你啦~”
宁今是手一抖，剪子直接一歪，怼到一旁刚种下的番茄秧上了。
他一回头，看见宁修笑魇如花，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地眨着：“快来让哥哥抱抱~~”
宁今是无奈起身，还没来得及拍拍手上的土灰，宁修直接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熊抱住他。
“欸二哥！！等等，我手上脏……”
“不脏，哪儿脏了？我们今是可干净了。”
宁修像吸小猫崽子一样抱着宁今是不肯撒手，宁今是没办法，只能高举双手，小心避开宁修的白衣服。
上次不小心在宁棠面前暴露了以后，宁今是虽然答应了会去九霄宗作客，但其实还没真的下定决心。
谁知第二天宁棠便带着宁修来看他了。
宁今是当晚就回了月暗山，没想到宁棠直接精准找到他的小木屋。说实在是想他了，来看看他，顺便还带了哥哥一起来。
有宁修也在，宁今是感觉自己的马甲更加保不住了。
他仿佛是大筛子成了精，一个不留神就暴露了自己对宁修和宁棠的了解。
可这真的不能怪他啊，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宁今是看见落后几步来的宁棠，忙挥舞手臂：“姐，姐！你快和二哥说一声，让我去洗个手先！”
没等宁棠的巴掌落下来，宁修已经放开宁今是：“今是可以直接和二哥说呀，怎么总是只黏着宁棠，她不过比我早见到你一天而已。”
宁修直接拉着宁今是的手，可怜兮兮地道：“今是~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啊。”
宁今是躲了半天，最后还是蹭上了泥巴，已经是没招了，见宁修这样，开口说了从小到大说过最多的一句安慰。
“没有啦，你和姐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样的，我都喜欢。”
宁修立刻心满意足地笑了，宁棠白了他一眼，把他从弟弟身上撕下来，又帮宁今是拿着剪刀。
“今是，其实我和宁修今日来，是想请你去九霄宗作客。”
宁今是迟疑地“啊”了一声。
说真的，单是面对宁修和宁棠，他就已经漏洞百出，要是对上爸爸妈妈，不敢想还会暴露成什么样子。
见他有所顾虑，宁棠接着道：“我们不想要你为难，但……今是，说来你可能不相信。”
“我和宁棠觉得，你就是我们的亲弟弟。”
宁修将下巴轻轻抵在宁今是的肩膀上，说道。
“鲜少有人知道，我和宁棠，原本真的有个弟弟。”
宁今是心口一颤，身形有些僵硬，沉默不语。
“可是弟弟早夭，早早离开了我们……可今是，你知道吗？问天阁的阁主曾告诉我，弟弟并不是真的离开，只是暂时与我们分开而已。未来终有一日，他会回到我们身边。母亲一直信着，我与宁棠也相信。”
宁今是看着面前自己最熟悉的两个人。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必须要尽快找到心魔，带关峤渊出去。
现实里，二哥和姐姐也一定在等着他回去吧。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只是……”
宁今是话未说完，身后的树林传来簌簌的声音。
宁修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从林中走出来的男人。
小菜园的活儿，关峤渊原本要一手包揽，不让宁今是动手。但宁今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打发他去树林里采点蘑菇野菜什么的。
本来应该要晚点儿才回来的啊。
宁今是见关峤渊面色不虞，死死盯着宁修揽着自己的手，心下叹气。
说来也奇怪。
上一次，宁修讨厌关峤渊，是因为关峤渊发疯不干人事。可这一次关峤渊还什么都没干呢，他们之间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宁修还是这么讨厌他？
一时想不出原因，宁今是只能轮流给两边顺毛。
好不容易哄走宁修和宁棠，他一转身，看见站在木门前痴痴望着自己的关峤渊。
“怎么不进屋去？”
“今是，你与九霄宗的这对双胞胎，很熟悉吗？”
宁今是点点头：“对啊。”
关峤渊垂眸。
过了许久，宁今是才听见一声极轻的问语。
“为什么？”
宁今是轻轻笑了一下：“那就要问关设计师了。”
为什么要在游戏里设置这么多有关于自己的东西。
九霄宗的小少主，乔清的暗恋……
宁今是看着关峤渊，突然岔开话题：“温历那边，还是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吗？”
“抱歉……”关峤渊自责地低下头。
算了，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了。
宁今是沉默片刻，取下关峤渊背上的背篓，看着他采回来的蘑菇。
“关峤渊，你知道无妄观吗？”
他不好与这个世界的宁修宁棠说实话，坦白他并不是这里的人，只能解释说自己并非是不喜欢他们，而是想要找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听他这么说，宁棠与宁修对视一眼。
“那若是如此，无妄观或许可以为今是你解惑。”
无妄观。
宁今是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他倒不是真的要找真正的自己，他很清楚他是谁，但他想帮关峤渊找回自己。
“姐姐说无妄观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还可以找寻失去的记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能够解决那个心魔的办法。”
关峤渊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立马答应了下来：“好。那我陪今是你一起去。”
“不着急，在这之前，我还想先去一趟问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