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的这个反应落在府衙众人眼里都是稍显意外的,毕竟他们之前怎么盘问,刘虎颠三倒四都是那几句。
表情看起来那叫一个老实憨厚、真挚诚恳。
结果现在脸色倒是显出几分狰狞来。
变,就意味着能有新发现。
这让府衙众人不禁心中一振,更加注意起刘虎的反应了。
郝知府凑到谢依白身边,轻声嘀咕:“你怎么知道刘虎会受不了这种问法?”
谢依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①
郝知府:“!”
郝知府:“谢姑娘,我可是把你当成忘年交的啊,千万对我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哈。尤其是还当着我娘子的面说这个,我还想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呢!”
谢依白:“……”
忘了刘虎念诗的那两次郝知府人都不在了。
谢依白:“这诗是刘虎曾对怜青念过的,还有,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审美好不好。”
郝知府尴尬一笑:“这样啊,是我误会小友了。不过你还小,不懂男人要看才华。”
谢依白:“……”
在现代,尤其是相亲过程中,男方自称有才华的潜台词基本上就是人丑没钱。
主要是那个才华吧,也是薛定谔的才华。
她最烦的就是男人看才华,女人看外表这一说法,人是得有多双标才能说出这种话。
明明就是无论男女,都要看才华,都要看外表。
结果到有些人口中,就成了男人可以什么都没有,有才华就够了。女人可以什么都没有,盘靓条顺会来事就行。
谢依白:“你夫人美不美?”
郝知府斩钉截铁:“美。”
谢依白:“那她在练武上面的才华如何?”
郝知府:“造诣过人。”
谢依白:“那你夫人又美又有才华,你配不配?”
郝知府:“……”
谢依白轻叹一口气:“有时真羡慕你。”
郝知府:“?”
谢依白:“光有点才华就能快乐活下去了,还挺乐观的。”
郝知府:“……”
郝知府感觉这天要再聊下去,接下来谢依白就得劝他娘子与他和离,立马转移了话题。
“那个,你刚才说到这诗是刘虎念给怜青听的,然后呢?”
谢依白:“当时这诗是刘虎为了敷衍怜青随口说的,你觉得一个平日里只会干着粗活的人,能随口就念出一首诗来吗?”
郝知府了然:“他读过书。”
谢依白点点头:“而且不只是简单识字那种。”
郝知府立马有了干劲:“我让人查查青金秀水这两地的乡试名单。”
谢依白:“没什么用,先不提刘虎的名字是真是假,你知道他是哪一年考的吗?如果名字是假的,你能分出哪一个才是他吗?”
郝知府被泼了盆冷水后偃旗息鼓。
谢依白才继续道:“一般这种读过书的人心里大都极要脸面,同时面对普通人心里又是有些优越感的。对付这样的人,就要先从瓦解他的自尊做起。”
现代许多诈/骗团伙的高层人员,尤其是涉及企业经营类的诈/骗团队,大多都是高学历出身,还自诩他们是高智商犯罪。
事实上,这就是为他们想要走捷径的违法行为在脸上贴金罢了。
“呵,还会生气呢。”蒋韵流笑了一下,“说你像只狗,还真忠贞不二只认一个主子啊。瞧你这德行,装得像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在你妻儿面前是怎样的冠冕堂皇。对了,你妻儿知道你的事吗,他们要是知道的话也得进来,正好快过年,你们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有点人性就别去骚扰她们。”刘虎索性低下头,不去看蒋韵流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蒋韵流眉毛一扬:“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不要脸?做脏事拖累家人,还为三瓜两枣心甘情愿当别人的狗?你放心,你在牢里过年的时候我会帮你把妻儿照顾得很好,让他们锦衣玉食过上神仙日子。我也会为你妻子寻上一位好人家,她跟着你苦了半生,下半辈子可不能再跟你耗下去了。”
刘虎听到这话顿时抬起头:“我妻子才不会贪慕这些!”
蒋韵流冷哼一声:“你骗人钱财倒要求你妻子不贪慕这些,还真是个好相公呀。不过你怎知道你妻子不会贪慕呢?她之前不贪慕是因为她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好的生活,倘若我真让她感受到了,你觉得她还会陪你继续过那苦日子吗?”
不、不会。
即使原本清高如他,跟着上家做完第一单后分了许多银两后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挣了快钱后,贪欲会迅速上涨,挣了一次就想挣更多。
倘若眼前这阔绰女子真给妻子寻到一位良人,那就有了对比。
原来妻子能和他同甘共苦,可真见识过富裕生活后,怎能再毫无嫌隙地同他一起生活。
眼见刘虎就要被蒋韵流连珠炮似的数落给逼疯,谢依白轻轻走到他身前,叹了口气。
“刘虎,你说你,有妻有子的,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上家如此死扛到底,累不累啊。”
“要是你那个上家威胁过你什么,大可以和我们讲,我们肯定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上家把你拿当牛做马的苦力用着,关键时刻从不让你参与,容易暴露的事却全让你顶上去做。人家吃肉,你分口汤,还得对人家感激涕零。这眼看要过年了,你妻子带着孩子特意来和你团聚,结果你当着人家的面被抓个正着,连家也回不去,还得被人这么数落。你说你是不是个大冤种?”
谢依白这番话,看似关怀实际又夹枪带棒,然而虽有攻击性,但也让刘虎开始思考他为了那个上家沦落至此到底值不值得。
“我有个朋友,给你讲讲他的故事。他呀,因为家境贫寒的关系,从小就饱受欺凌。不过他心中有理想,脚下有力量,一直想通过读书科举来出人头地,有朝一日把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可他很快就碰壁了,现实让他知道这个社会需要人情关系和权力金钱,他是个读书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憋在心里。偶然间,有个机会,他可以赚上一笔大的,看上去他成功了,可实际上却还是失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虎沉默片刻:“因为他还是在那个团体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他还是那个最底层。”
起初刘虎还是有着逆反情绪的,可随着谢依白的循循善诱,他不禁回想起他过往那些年的心酸往事。
尤其他现在为了点钱就给人伏低做小,收拾一切,现在还要当给他擦屁/股的人。
凭什么他拿了钱潇洒恣意,而自己就要在这府衙里被诘问折磨呢……
谢依白继续补刀:“你分到的那些钱根本就没花,对吧。你上家给刘掌柜分的钱是青金府的银票,想必给你的也是青金府的银票。你妻儿都住在青金,想必你原来也住在那里,这钱你肯定不敢在青金花。直到来秀水后,你才动了花的念头,把你妻儿都从青金叫来,想花钱一起过个好年,没想到突然暴露了身份,这钱自然也就没花上。”
“原先我还觉得我这个打工人挺惨的,现在看到你,我其实还挺不错的,最起码我挣到的钱想花就花,花得光明正大。而你呢,有钱的时候不敢花,真要想花的时候又被抓起来了。你这就叫无效打工,努力努力白努力。”
“唉,你要是主动交代吧,也算是有个好的态度,不过你要是想不开……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严刑逼供,到时候血别溅我身上就行。”
刘虎愣愣看着谢依白,吞咽了口吐沫,额头上满是细汗。
蒋韵流冷冷道:“给他这种机会干什么?废了他最好。”
刘虎身子一颤,“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谢依白让衙役给他递了杯茶,又跟做笔录的人使了个眼色后,才缓缓对刘虎说道:“既然选择招,那就得好好说,知道吗?”
刘虎点点头,“策划这几起案子的主谋叫丁奇,我是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口风很紧,就连这个名字也应该只是化名。”
谢依白:“那流莺呢?”
刘虎:“那个疯女人是我们来到秀水后主动找上门同我们合作的,假扮成小侯爷骗金掌柜也是她的提议,也是她把丁奇易容成小侯爷的样子的。”
谢依白:“那你们是因为流莺买/凶杀我才分道扬镳的,还是在这之前便已拆伙?”
刘虎:“骗完金掌柜后她就不再和我们合作了。”
谢依白:“那你们怎么知道买/凶的人是她,按理说她那个时候都已经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了。”
刘虎:“因为丁奇无意中撞见过她刚杀完人回来……所以买/凶杀人这种事,是那个疯女人能干出来的。”
谢依白眸子一凝:“她杀的是谁?”
刘虎:“好像是哪个当铺的小伙计,这事被她伪装成意外身亡,所以在秀水根本没掀起半点水花。”
谢依白侧眸看向郝知府,发现郝知府已经命人在查了。
“那你们的分赃呢,讲来听听。”谢依白道。
刘虎:“金掌柜这一案,刘掌柜拿了三百万两,我拿了五十万两,剩下的全归丁奇。”
谢依白:“那流莺呢?”
刘虎摇摇头:“她不要钱。”
谢依白越发迷惑了,要骗金掌柜的是流莺,不分钱的也是流莺,她折腾这一遭是图什么?
她和金掌柜有仇?柳夫人武功高杀不了他所以骗钱解气?
那雇个杀手杀金掌柜啊,雇杀手杀她干什么?
想当初落雪梅说雇主花十万两的时候,谢依白还觉得这骗子才拿出这么点钱买/凶真是抠门。
结果流莺根本就没拿赃款,是自己掏钱买的凶。
这是得有多很她,才能一下子拿出十万两只求她死啊。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人不可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失心疯才可怕。
接下来刘虎就交给郝知府审了,谢依白一边听刘虎曾在青金和丁奇犯过的案件,一边想着有关流莺的事。
黎雾盯着她看了会儿,有些烦躁。
原来那个会张牙舞爪装腔作势的小兔子一下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得很。
他挪动几步,走到谢依白的身后,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笨拙地又出不了声。
这辈子他就没有过几次安慰人的经验。
嗯,他才不是有意关心小兔子。
只是小兔子丧着一张脸在他面前,影响他心情。
就在小侯爷在脑内排练演习的时候,怜青走到谢依白身边,轻声说了句,“姐姐你别怕。”
黎雾:“!?”
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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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张风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