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讲”
等三人排队清洗换衣的功夫,安岁搬着凳子跑初刑身边,一脸八卦扯他衣服:“越陵学长根本不认识他。”
他迟疑了一下,本着说话要严谨,认真补充:“他们就见过一面。”
初刑翻看命书的手搁置在书桌边上,偏头看他:“只是这次没见过。”
“啊?”安岁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充满求知欲的追问:“什么意思啊?”
初刑试图组织语言,也没法让他看命书,试图用他打比方:“比如你跟薄荷,你生前认识他,见过他,但你死后,再见不到他。”
“哦。”
初刑煞有其事的点头,依旧听的云里雾里:“学长跟我一样,也是借尸还魂吗?”
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王小米整个人傻在原地,就连陈明倒水的动作都像是定格住了,开水倒在桌上,杯子里是一滴水没接到。
“不是。”
初刑看他起码听懂了一半,纠正道:“他算是死了,也算没死。”
安岁彻底傻在原地。
初刑耐心有限,斟酌片刻:“越陵跟你不完全一样,他的时间被折叠,停留在了十月三十号。”
“每到十月三十号,他就会死去,他的时间很特殊,一旦死去会回到今年春天。”
初刑一脸“你听懂了吗”看向安岁。
陈明努力消化完信息,重新组织语言:“也就是说,越陵学长一直停留在春天到秋天的时间段里,一直一直重复渡过,他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在某几段十月三十号时间里,他跟夏时至认识,感情非常深厚,他不愿意越陵学长一次次死亡,所以夏时至是为了让他摆脱这种诅咒轮回,才会盯上我们。”
“嗯。”
初刑点头,转头问安岁:“懂了?”
安岁心有余悸:“越陵学长到底死了多少次啊?”
王小米附和:“对啊,如果夏时至每次都看着自己好友死去,那也太残忍了,如果喆爹陈哥也这样死在我面前,我可能比夏时至还极端。”
初刑共情不了人类情感:“这不是他违反规则伤害别人的理由。”
安岁也点头,他一点也不同情夏时至,他单纯有点可怜越陵一次次死亡:“对,不能伤害无辜。”
反观陈明神色凝重:“如果,每次都能重来,我们下次还能活着吗?”
他只觉遍体生寒:“越陵,齐纳,夏时至的妹妹,我,张喆,王小米,我们在之前,又死了多少次呢?”
“夏时至每次都带着记忆出现在春天,就算这次我们把他抓了,会不会,下一次十月三十号,我们根本活不过春天?”
“你们这次帮了我们,和夏时至敌对,下一次他会不会对付你们两个?”
“又或者是...”陈明惨笑:“干脆跟你们做朋友,这样你们还会及时救我们吗?”
王小米原本没想那么多,越听越怕,腿软的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后怕的抱住手臂,磕磕巴巴的说:“不、不会吧?”
人类共情,无非是将自己代入其中一方,才开始真情实感,无关痛痒时,哪怕那人罪大恶极,也总会切入某种角度,去同情可怜,代替别人原谅,替刽子手辩解。
而一旦自己是避无可避的受害者,利益受损方,所有的共情都会在一瞬间消失,只剩下恐惧,排斥,抵触和咒骂,甚至是极端戕害。
“不会。”初刑合上书本:“你们请了我,我会解决这件事。”
两千块钱不是白拿的。
那本无字天书消失在初刑手心,陈明这才算缓过神来,后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张喆从浴室出来,看他面如金纸,冷汗淋漓,身体还在轻微抖动,连忙上前:“怎么了?天师还没有符纸,串珠这些东西?他看着不对劲啊。”
王小米主动从地上爬起来,扯过张喆,把陈明推进浴室,给他开了热水,连声安慰:“没事没事没事,这些都是小事,天师能解决的。”
说着把手腕上的串珠解下来套在他手腕上,满脸轻松拍两下:“洗个热水澡,咱有串珠咱怕谁。”
一个用力把他推到莲蓬头底下,这才出去跟张喆嘀嘀咕咕。
张喆一开始听着没想那么多,顺着王小米的力道坐在椅子上,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摁着自己,听完他的转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手掌用力捏紧手腕。
“太吓人了吧。”
王小米重重点头:“嗯!”
安岁也一脸认真,跟着点头:“要不是我已经死了,我真的会被吓死。”
王小米这才想起来这位也不是个正常人,后知后觉吓的蹦起来,满屋子吱哇乱叫。
“607你们干嘛呢!小声点!”
“你当宿舍你家呢!”
木门拍的震天响,门外传来几声呵斥。
王小米大声吼回去:“我他妈大白天活见鬼叫几嗓子不行啊!”
门外被噎了一下,门拍的更重:“王小米我就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张喆把摩拳擦掌的王小米摁回去,拍拍自己的脸强行振作起来,打开门,门外青年顺势往里冲了半步,他抬手稳住,认认真真解释:“对不起,我会让他安静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多担待。”
青年看到是张喆,略过他往里看,一看里面人多,捏着的拳头放松下来:“好吧,下次注意点。”
“嗯知道了。”
张喆说的话全是条件反射,根本不走心,如果对方再多纠缠一会,看仔细点,就能发现他目光发飘,脸色发绿,跟王小米所说的“见鬼”差不多。
“你你你...”王小米缩着脖子看安岁:“你怎么死的啊?”
“心脏病。”安岁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突发的,查出来就等于离死不远了。”
语气轻轻松松还有点莫名庆幸:“所以我死的还蛮快的,一点也不痛苦。”
王小米不敢吱声,他没法理解安岁为什么提及死因还能这么开心,滑动椅子滚轮到阳台,试探询问:“陈哥,你洗好了没,要我帮你拿毛巾衣服吗?”
“嗯。”
陈明洗澡很快,原本打算围条浴巾出去,听王小米主动服务,知道他铁定有事,没问原由。
“都洗完了可以吃二食堂了吧?”
安岁心心念念二食堂的美味,连忙催促,他刚起身,手腕被一只手捉住。
他先前落单被夏时至用胶带绑了,手腕上还残留胶带印子,洗手也没洗掉,反而蹭的发黑,看着像是不注意卫生的脏斑,有点难看。
初刑用手指一抹,那几块胶带印子消失不见,语气平和提醒:“薄荷能力不稳定,以后叫他别带你瞎跑。”
“没瞎跑,”安岁正要辩解,看初刑流露出不赞同,老实点头:“哦,我知道了。”
但他憋不住:“他其实挺厉害的。”
“嗯。”初刑没否认,“但你很脆弱。”
强行留下死去的人,薄荷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违抗世间法则,初刑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安岁本质上还是凡间一员,他确实不会再次死亡,但世界上可怕的永远不是死亡。
万一夏时至修炼到可以炼化魂魄,安岁会是他首选祭品,因为他的魂魄本就是强留下的,炼化这样的魂魄,法则对抗没那么强烈,远比用活人轻松顺手。
绿叶在安岁颈脖处爬过,安岁替他回答:“他也说他知道了。”
五个人站在二食堂窗口点餐,王小米向来自来熟:“吃个豆腐鱼煲。”
安岁也爱吃,连连点头:“好呀,我还要糖醋里脊。”
“二食堂这个窗口的菜是真绝,初刑你有什么想吃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推荐起来比食堂阿姨还兴奋:“小炒肉也好吃就是有点辣,还可以点个掌蛋,椒盐排骨,可香了。”
“点个素。”初刑看他连着点了几个菜,端菜找位置前提醒:“你悠着点。”
“嗯嗯嗯”安岁敷衍点头:“炒青菜,那个虾和白肉也要,那个腊肉我没吃过来一份。”
他嘴甜,点的也多,阿姨被他哄的直乐呵,手一点没抖还给他多打了一勺,盖的满满的。
“我还要一大盆米饭。”安岁临走又看一个红彤彤的肉,指着点:“这个我也没吃过,来...五个吧。”
“好,多吃饭才有力气学。”
阿姨赞同点头,顺带送了一碗扣肉。
“谢谢!”
这个年纪的男孩别的特长不提,主打就是一个能吃。
一桌子菜,饭盆都添了两次,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用来拌饭,就差舔盘子。
王小米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开心,断头饭也不过如此。”
一团餐巾纸塞进他嘴里,陈明没好气:“不会说话就闭嘴。”
“哎呀。”吃饱喝足缓过劲,王小米就开始犯贱日常,把纸巾拿出来,用肩头碰陈明:“老公。人家这不是等你说话呢嘛。”
他还极为恶心的加上了矫揉造作的语气词。
陈明戴上了痛苦面具。
安岁看的开心,也学着王小米去碰初刑:“老公你说句话啊。”
“噗”
他没学到精髓反把自己笑的够呛。
“陈明没打死你都是你祖坟冒青烟了哈哈哈哈哈”
初刑无奈叹气,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他男人只是不能变成人,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