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骋只觉得浑身一颤,钟时濛的眼光他绝对没有异议,只是无法想象一个乞丐一样的小女孩变成鬼魂依旧会迷恋被别人丢弃的脏包子,那么她的生前过得该有多么凄惨。
钟时濛并没有制止历骋泛滥的同情心,只是独自朝着女孩走过的方向靠近,历骋回神后立刻跟上。
“前辈!你找到破局之法了?”少年疑惑道。
“对方把带路npc都送上来了,你没发现吗?”钟时濛克制住了自己单飞的念头,他敢肯定,作为历家的年轻小辈,历骋一定是最差劲的那一个!
历骋恍然大悟,把黑色双肩包往上提了提,然后加快了步伐超越钟时濛,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他们跟着女孩从热闹的街道来到后村一处破败的土房子。
钟时濛正打算进去时被房子前香蕉林里乘凉的大黄狗吠了。
女孩闻声探出了头,看见钟时濛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紧接着又害怕什么似的,把头缩了回去并关上了门。
“她这是...”钟时濛示意历骋保持安静,在他威慑下,大黄狗夹着尾巴从门旁的狗洞钻进了屋子。
他靠近眼前土砖瓦房,从窗户的细缝往里看。
里面光线稍微暗淡,一面潮湿的泥墙上生长着片片青苔,值得注意的是,墙壁上被划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字体。
那字体深浅不一,大小不一,最明显的特征是它们都集中在地面至一臂的高度。钟时濛仔细观察,从细密琐碎的字墙上看到了“萍”字。
墙角处,女孩蓬头垢面正蹲着,她的身旁蜷缩着一团大黄狗,和一滩被破布包裹的人影。
人影动了动,狭窄阴暗的屋子响起了铁索拖地的金属摇曳声,盖在她身上的被褥被掀开一个角,钟时濛看到无比脏污有揪心的一面。
被褥里躺着的是一个成年女性,她露出一直伤痕累累带着大片青紫的细瘦手臂去抓女孩手里的食物,可手腕上的铁链太沉重,那截瘦成皮包骨的小臂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动作。
钟时濛脑海中浮现女人跪在地上用指甲在墙壁上刻字的画面,不由得一阵心酸。女孩半跪在地上抱着对方,一手托着她的头颅,另一手把面包朝女人嘴里喂去。
大黄狗蹲在旁边,摇着尾巴,它的眼睛盯着女孩脚边那块沾上沙土的包子。
女人满脸脏污,凌乱枯黄的发丝打着结像非洲女性散开的脏辫,如果仔细看盖在她身上那块破旧的薄毯,就会发现上面暗黄色的排泄物污渍。
钟时濛仿佛通过眼睛闻到了屋子里恶心的气味。
很快,粗狂且粗鲁的男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臭娘们还没死成?”大腹便便的男人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特意路过墙角对准了人一踹,女孩下意识打开身体抱住女人,想要替她挡住这一脚,却根本无济于事。
沉重的一击终究还是穿透了女孩的身体,半分不减地落到了女人身上,女人被踢中腰腹,整儿彻底地躺死,一点挣扎不了,只能翕动嘴唇吸入空气,又好像痛感会随着颤动的嘴角一同消失罢了。
大黄狗夹着尾巴趴在一边,好像对这样的暴行已经习以为常了。
女孩只能无助地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男人当然看不到女孩的鬼魂,也无法感知到正在窗外见证这一场暴行的钟时濛他们。见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男人猝了一口,拍了拍手扬长而去,仿佛自己干了一件多门正义的善事。
走出房门的时候,男人感到后颈一阵阴凉,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左右环视没有发现异样后便大摇大摆出了门。
钟时濛面无表情走进了这间泥屋子,他的脚步很轻,厚实的老爹鞋在坚硬的泥地上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只是他的每一步都带动泥尘。
历骋从狗洞中也见证了这一切,他对刚才男人的行为也咬牙切齿,甚至在男人的出门的时候挥下了拳头,可惜根本打不到实体。
看着钟时濛有所动作,他也跟了进去,只是一进去就被那窒息的气味熏到干呕,钟时濛斜眼一瞟,他只好把嘴巴堵死,硬生生把呕吐的**压了下去。
“查她的身份。”钟时濛命令道,他的双眼扫视着无法动弹的女人,带着旁观者的冷漠,也带着视察者的冷静。
“不是承连村案件的死者,并且十年内不是承连村的常住居民!”历骋娓娓道来,末了再加上一句“目前电子产品无法使用,我在看承连村卷宗的时候留意了一下人口信息,没想到排上用场了。”
“只是留意就能够记得清楚,你提供的信息最好是属实的。”钟时濛嘴角一勾,嘲讽般笑了笑。
“放心吧前辈,我的记忆力很好。”历骋与翘起了自信的嘴角。
“她呢?身份如何?”钟时濛又问。
“她也不是十年内承连村的常住居民,虽然是鬼魂,但也不是案件中的死者。”历骋娓娓道来。
“不过刚才施暴的男人是死者之一,叫吴攀,死时五十岁。”少年叹了口气继续说“他就是我们在疗养所里遇到的男孩——吴海波的父亲”。
钟时濛正要和女孩讨论吴攀,女孩却像听到了什么鬼魅的名字一样,从女人的身边跑开,跑出了屋子,钟时濛和历骋也第一时间跟了了上去,留下大黄狗舔了舔女孩留下的包子,然后吞入腹中。
女孩从房间跑出,像做任务似的领着二人朝对面走去。
那是一套贴着瓷砖的水泥平房,在这个落后的村寨中却是最显赫的存在。
这次门没有被关上,女孩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场景,客厅里的正方形的厚壳电视机正播放着女驸马的小剧场,在女演员如痴如醉的表演中,一场罪恶的交易正在进行。
吴攀和一个中年男人围着茶几大声交谈着。“我家那半死不活的臭婆娘,你估计着帮我卖得出去能值几张票子?”吴攀翘着二郎腿,眼里洋溢着对财富的渴望,两腮肉梆子因为说话而抖了抖。
中年男人摇了摇手中的蒲扇,他说“她?都半死不活了,你想怎么卖?”
“就卖呗!怎么卖钱多一点就怎么卖!几天前我那两个赔钱货丫头还不是从你这里找到买家,赚了一大笔呢!”吴攀得意地笑了笑,把手驾在椅子的扶手上,乐不思蜀。
听到这里的时候,钟时濛注意到女孩的手掌紧了紧,历骋似乎也在压抑自己冲上去杀人的冲动。
“你那两双胞胎姑娘跟糟老婆子能一样吗?”中年男人嗤笑一声,“她们俩的其中一个买家,可是行中巨头,能被看上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让我看看你婆娘可以怎么处理...”中年人若有所思,端起瓷杯吹了吹茶面。
“卖给别人生儿子身体又不行,老光棍倒是可能会想要个伴,毕竟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学生,人长得又好看,就被你小子有这个艳福碰上了。”
中年人抿了一口茶,又继续说“但你小子实在是下手太重了,特别是生完海波,就没个人样,要是买过去不久就死了还可能影响到我的声誉。
依我看,不如就卖尸体吧!价格也不会低,但最好在咽气前出手,不然难以保存太久!”
“那行,你联系好,卖了之后拿到红票子,你再帮我买一个更漂亮的,我还要大学生!”吴攀搓了搓手心,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钟时濛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的呼吸却不自觉变得稍微急促起来,胸腔的起伏被宽大的白衬衫很好地掩盖了过去。
他垂眸看了看身体僵硬的亡灵,瞥见了她眼角散发出的晶莹泪珠。“他也是死者之一吧!”钟时濛指着中年男人。
“嗯,叫吴沛民。”历骋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暗哑。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女孩离开了,历骋想追上去被钟时濛拉住了。
“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下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