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抛弃

女孩离开后,历骋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低沉失落的情绪。

钟时濛率先离开这个肮脏黑暗的交谈室,历骋低着头跟着他。

“你认为,鬼魂女孩在这个案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问道,脚步渐渐减缓。

闻言,历骋轻叹一声,漫不经心答道“受害者。”

钟时濛挑了挑眉,似乎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但对方没有打算继续开口的打算。

“对,至少在这个对方单独抽出的片段记忆或者幻术所讲述的故事里,她确实扮演着一个可怜又无奈的受害者。”

“但这也为我们的调查提供了一个新方向。”钟时濛捡起一根枝条在地上划出几个字。

人口贩卖。

这四个字躺在潮湿的泥地里仿佛一道烙印,刻在历骋心口刺痛着他。

历骋拍了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把背包取了下来,目光坚毅“好,这个方向我会抓住,承连村在过去涉及到的人口流动和死亡注销,我掘地三尺也要搞清楚。”

话说的坚决,实际情况却不那么如意,他从包里取出的平板根本无法使用,历骋心急如焚,对着一动不动的屏幕恼怒地抓挠着头发。

“快动啊!这个鬼地方怎么会一点信号也没有!!!”钟时濛的右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既然有方向就不用担心真相被蒙蔽,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要找到村子异化的根源。”

历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钟时濛的身上。

钟时濛站在地势微高的阳光下,举着枝条如流光溢彩的雕塑,他举着手臂往路旁的树林指去,脚尖轻转,枝条在他手中旋了半圈,将周围的树木丛林都包围了起来“真实世界的承连村,那些异化的植物是我们研究的重点对象!”

还没等历骋回应,他又说“因为那些植物,是村民,或者说,是村民的尸体。”

历骋双眼瞪得巨大,他的心脏咚咚作响,仿佛要跳出胸腔“前辈!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在村门口,那颗被我挖出的紫藤花根茎确实呈现出异化的情况,但我们没办法确定,它是作为植物本身在朝着人的方向异化,还是它根本就是人而被异化成了植物!”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到你的房间休息是因为我的房间出现了一株异化的藤蔓。”

钟时濛耐心解释“而我烧死了它。”

历骋脑海中浮现钟时濛敲开他的门时,他还在打趣钟时濛是不是吃烧烤了,原来人家刚刚经历一场战斗。

“我的业火有一个特性,就是被灼烧过后的异物会呈现出原形。

在烧死它后,有些树根没有完全化成灰烬,而是变成了未燃烧完全的钙化物,人类社会习惯上将他称之为——骨灰!”

钟时濛神色自然,与早就目瞪口呆的历骋形成对比,他继续说“而且,那颗植物还发出过心跳声,从这个角度去想,村民获得了——永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历骋大脑一片混乱,对导师表示赞叹和崇拜之时,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前辈,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听听死人说的话。”已经正午了,太阳升起于头顶,散发出毒辣的光芒。

重新回到小土屋的时候,鬼魂女孩不见了踪影,大黄狗趴在香蕉林里吐着舌头。

钟时濛在路旁树荫处候着,光穿透缝隙后形成边界朦胧的光斑在他的身上映照出惬意。

这时,吴攀同两三个大汉从木门出来了,他们堆在一起拖出一具不成人样的活人身体,是他的发妻,那个被拐卖到村里的女大学生。

“堆到那边去,小心点小心吧,把屎尿兜住了,别给我洒出来!”吴攀指挥着,朝香蕉林指了指。

众人便憋着气往香蕉林的方向快速赶过去。

他们把女人抛在树下,甚至大发慈悲剪下两片香蕉叶盖在她身上,然后捏着鼻子走开了。

大头的青灰色苍蝇迅速聚集在女人身旁,而她终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和动作。

历骋倒是没有之前冲动,面对钟时濛投来关心的目光,他回应道“我知道的前辈,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改变。”

钟时濛把目光收了回来,人总是要成长起来的,在成长的过程中,少年人的天真终会一败涂地、归于泥尘。

很快吴沛民就带着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抬着担架从大道赶了过来,钟时濛跟着他们,看到女人被担架抬上了村口停放的货车上。

历骋在心中记住了车牌号和车子的外形,他希望出去以后通过这条黑产业链顺藤摸瓜,让逝者在九泉之下安息。

车开后,吴攀从吴沛民手里拿了一大叠红钞票,喜笑颜开地回到了破土屋。

钟时濛和历骋兵分两路分别跟着吴攀和吴沛民,企图从他们身上找到关键线索。

在破土屋里,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拿着铅笔和本子写字,正是吴海波。

望见了吴攀的身影,他张了张口,咬牙问了“爸爸,妈妈去哪了?”男孩铅笔指着被清空的墙角,眼中弥漫水汽。

吴攀抬起右臂,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乖儿子,你管那个疯女人干什么,过两天爸爸给你带一个漂亮的新妈妈回来!”男人挺着啤酒肚,眼睛半闭透出些许色气。

男孩低了头,眼睛聚焦在作业本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家”上,他沉默一会,看着男人躺到了床榻上,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姐二姐呢!她们好多天没有回家了...”

吴攀被问得烦了,大声喝道“问问问!尽问一堆臭娘们,你老子我在这里怎么不见你关心,读你的书去!”男孩不再说话,低着头继续抄写字词。

晚上,他和历骋汇合了,两人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历骋在吴沛民那边发现了许多贩卖人口的事件。

很多女孩被拐卖进来强为人妇,白天下田养家,晚上供丈夫发泄□□。

她们的地位连看门的狗都不如,如同垃圾一般用完便丢。两人回到了客宿的房子,大门一关。

顷刻间,人声,甚至虫鸣都堙灭不见。历骋从窗户往外看时,看见了根枝硕大的藤蔓植物,联想到钟时濛说那些都是活人或者死人,他掉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钟时濛直接去了历骋的屋子,两人吃了点干粮后,历骋便开始工作,他把人口贩卖的线索都整合到了便签上,钟时濛则去洗澡。

两人讨论了一阵,就打算休息,钟时濛在关灯后,独自一个人下到了一楼。他靠在昨天的软背沙发上,双眸微阖,露出脖颈上白皙的皮肤。

不一会儿,他被一阵覆郁的花香气味惊扰,打开眼皮看到了沙发对面坐着的乔高云。

“愤怒吗?”乔高云率先开口。

她的双手交握,手肘撑在翘起的膝盖上,微粉的指节掐出咯吱的声响,这个行为与她这身窈窕淑女的装扮格格不入。

“愤怒的难道不是你吗?”钟时濛笑了,他抱着手臂一副困倦的模样,好像对谈话了无兴趣。

“你的抽出的这段记忆其实并没有那么有趣,存在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乔高云嗤笑一声,用手指把波浪小卷都挑到耳后“对你来说意义确实不大,但是。”

她眸光一闪,音调低了下去“对于整个村民来说,意义确是很大的。”

“哦?”钟时濛瞬间来了兴趣,他狡黠一笑“这么说,你是更倾向于那些在贩卖中受尽凌辱的女性喽!”

乔高云并不回应,钟时濛站了起来围绕着她踱步“也确实可以理解,不过你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乔高云,表面上看,你在为被贩卖的女性这一群体而打抱不平,但实际上,你是否凭借着自己在部门的权利和能力,公报私仇呢?”

“承连村从贩卖人口的贫穷山村,到建设旅游基地再到人命案发异化成一座荆棘之林。

这一系列的变化很难让我不把你联系起来。”钟时濛刚好转到乔高云身后,他停住身子俯视着身前矜持佳丽的女人“而你现身主导我的思想,又想让我做些什么呢?师姐。”

乔高云抬头对上了钟时濛那双狭长而犀利的双眼。

她也站了起来,转过身和钟时濛面对面“你说的不错,我扮演的角色确实复杂。”

她的眼神坚定,对钟时濛对视时,气场上丝毫不输对方“你什么都不需要帮我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处理方式。”

“为什么?”

“你会知道的。”乔高云并没有透露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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