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枢宫笼罩在静谧中。
凌霜站在窗前，指尖轻抚着心口的寒玉心，玉佩散发出的微光在昏暗的室内如水波般荡漾。
三日前剑冢一战后，凝霜镜的霜纹已经蔓延到了镜背，唯有在寒玉心的压制下才勉强保持稳定。
“咚咚——”
窗棂传来轻叩声。凌霜推开窗户，墨辰立在晨雾中，长发被露水微微浸湿，在晨光中泛着光泽。
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除了青铜铃铛，还多了一柄通体雪白的短剑，与凌霜腕间的银链显然是同源之物。
“祭典今日开始。”他声音低沉，递来一个青瓷小瓶，“含在舌下，可抵御紫烟**。”
凌霜接过瓷瓶，指尖相触的瞬间，银链与青铜铃铛同时发出微弱的共鸣。墨辰的目光在她发间的玉莲簪上停留片刻，喉结微动：“祁舒昨夜去了药王谷。”
“什么？”
“寅时方归。”墨辰的眉头紧锁，“他身上，好像带着幽冥气息。”
正说着，远处传来清脆的银铃声。蓝雨妍小跑过来，腕间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绳上银丝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今日特意梳了飞仙髻，发间一支金步摇，衬得小脸明艳动人。
“阿霜！”她兴奋地拉住凌霜的手，“祁公子说祭典上有西域幻术表演，我们……”话未说完，她突然注意到墨辰凝重的表情，声音立刻低了下来，“出什么事了吗？”
墨辰与凌霜交换了一个眼神：“今日不要靠近药王谷的祭坛。”
“为什么？我答应祁公子……”
“蓝姑娘。”墨辰罕见地打断她，声音却比平日柔和，“你的红绳很特别，能给我看看吗？”
蓝雨妍疑惑地伸出手腕。墨辰指尖轻触红绳上的银丝，一缕微光顺着银丝流动，绳结突然自行解开又重组，变成了更复杂的纹路。
“玄霄派的‘千结锁’。”他将红绳重新系回蓝雨妍腕上，“戴着它，别摘下来。”
蓝雨妍好奇地晃动手腕，红绳上的银丝竟泛出淡淡的蓝光：“好漂亮！这是什么？”
“保命的东西。”凌霜捏了捏她的手心，“听话，今日别乱跑。”
晨钟响起时，药王谷的紫烟已经笼罩了半个天空。
凌霜和墨辰站在天枢宫最高的观星台上，看着远处祭坛上忙碌的身影。紫烟中隐约可见九盏青铜灯悬浮，摆成一个诡异的阵型。
“九幽引魂阵。”墨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想强行打开幽冥通道。”
凌霜的凝霜镜突然开始剧烈震动，镜中的冰莲完全绽放，花蕊处的血色越发鲜艳。
她按住镜面，突然一阵心悸，镜中浮现出蓝雨妍的身影，她正偷偷溜向药王谷的方向！
“不好！”凌霜一把抓住墨辰的手腕，“雨妍去了祭坛！”
两人赶到药王谷外围时，祭典已经开始了。鼓乐声中，数十名药王谷弟子围着祭坛起舞，紫色烟雾越来越浓，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莲花形状。
蓝雨妍站在人群边缘，正踮着脚张望，显然在寻找祁舒的身影。
“我去带她回来。”凌霜刚要上前，却被墨辰拉住。
“看祭坛中央。”
紫烟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祭坛全貌。祁舒立于中央，手中捧着一个水晶匣，匣中赫然是一朵冰魄莲。
更奇怪的是，他今日穿的不是玄霄派的月白长衫，而是一袭绣着血色莲纹的紫袍，长发用金冠束起，整个人散发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凌厉气息。
“他不是祁舒。”墨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或者说，不完全是。”
凌霜的凝霜镜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照向祭坛。在白光中，祁舒的身后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那是个面容阴鸷的老者，正依附在祁舒身上，就像，被鬼鬼附身了一样！
“药王谷谷主！”墨辰咬牙道，“他用了移魂术！”
祭坛上，祁舒——或者说被附身的祁舒突然高举水晶匣。冰魄莲绽放出刺目的光芒，九盏青铜灯同时亮起血色火焰。蓝雨妍不知何时已经挤到前排，正兴奋地朝祁舒挥手。
“雨妍！回来！”凌霜的呼喊被鼓声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蓝雨妍腕间的红绳突然暴起，化作无数银丝将她团团护住。被附身的祁舒显然注意到了异变，抬手一道紫光射向蓝雨妍！
“动手！”墨辰拔剑跃出。
凌霜紧随其后，腕间银链化作长剑。两人一左一右攻向祭坛，剑气纵横间，九盏青铜灯已碎三盏。被附身的祁舒冷笑一声，水晶匣中的冰魄莲突然炸裂，无数冰晶射向四周。
“小心！”墨辰转身护住凌霜，后背顿时被冰晶划出数道血痕。
凌霜趁机挥剑，剑气如霜，将袭向蓝雨妍的冰晶尽数冻结。银丝护罩中的蓝雨妍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祁舒！”她突然大喊，“你怎么了？”
祭坛中央的祁舒身体剧烈颤抖，面容在青年与老者之间不断变换。他痛苦地抱住头，声音时而清润时而沙哑：“走……快走……”
紫烟突然暴动，化作巨手抓向蓝雨妍。凌霜飞身上前，凝霜镜爆发出刺目白光，与紫烟相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镜中的冰莲完全绽放，一道血色光柱直冲云霄。
“凌霜！”墨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镜子要失控了！”
凌霜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中传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入其中。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时，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墨辰从身后抱住她，青铜铃铛发出清越的声响，与银链形成光罩，暂时阻断了镜子的吸力。
祭坛上，祁舒的挣扎越来越剧烈。突然，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道老者虚影被硬生生逼出体外！
“不——！”老者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在紫烟中渐渐消散。
祁舒脱力跪地，脸色惨白如纸。蓝雨妍挣脱银丝束缚，不顾一切地冲上祭坛扶住他：“祁舒！”
药王谷弟子见势不妙，纷纷逃窜。紫烟渐渐散去，露出澄澈的天空。
凌霜瘫软在墨辰怀中，凝霜镜的异动暂时平息，但镜中的冰莲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结束了？”她虚弱地问。
墨辰摇头，目光凝重地看向东方。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黑色裂缝：“才刚刚开始。”
回到天枢宫时，祁舒已经苏醒。他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蓝雨妍守在一旁，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攥着那根已经恢复原状的红绳。
“抱歉。”祁舒声音嘶哑，“我没想到师尊的残魂还藏在冰魄莲中……”
祁舒确实是玄霄派弟子，但同时也是药王谷谷主的亲传弟子。三年前谷主修炼禁术走火入魔，临死前将一缕残魂封入冰魄莲，等待合适的时机夺舍重生。
“我本想毁掉冰魄莲……”祁舒苦笑，“却反被师尊的残魂控制。”
蓝雨妍突然抓住他的手：“那你送我的红绳…”
“是真的。”祁舒目光温柔，“每一根银丝都是我亲手炼制的。”他看向墨辰，“多谢师兄的‘千结锁’，不然今日……”
墨辰冷哼一声，却没有甩开凌霜悄悄拉住他衣袖的手。
夜幕降临时，凌霜独自站在回廊下。凝霜镜在月光下泛着红光，镜中的冰莲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墨辰默默站到她身旁，手中拿着一个玉盒。
“玄霄派的‘镇魂丹’。”他打开玉盒，里面是一枚冰蓝色的丹药，“能短暂稳定镜子的异动。”
凌霜接过丹药，却没有立即服下：“副作用是什么？”
墨辰沉默片刻：“会暂时切断你与镜子的联系，你的《霜天诀》也会……”
“那我不要。”凌霜果断合上玉盒，“三日后幽冥裂缝开启，我需要这份力量。”
墨辰突然握住她的手：“凌霜……”
“我可以的。”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今天在祭坛上，我不是做得很好吗？”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墨辰的眼神渐渐软化，他轻叹一声，将一枚玉佩系在凌霜腰间，是与他腰间青铜铃铛成对的青玉佩，上面刻着玄霄派的云纹。
“至少戴着这个。”他的手指在玉佩上多停留了一瞬，“让我……安心。”
凌霜心头一热，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我会小心的。”
墨辰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夜风拂过，吹动两人的发丝，也吹散了未尽的话语。远处，东方的天空那道裂缝似乎又扩大了些许，但在这一刻，谁都没有去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