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厅的人是第二天上午来的，那时候封霜还在睡，陈月升自己出门到桥头把人迎了过来。
“李威，李师傅是吗？”提前电话联系过，她走过去确认了一下姓名。
那是个身材干瘦的男人，看着二十五、六上下，有些流里流气的，一见陈月升过来便把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领口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后才应了一声：“我是。你家在路头那边对啊？”
他眼神实在让人不适，陈月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却还是客气答道：“对，倒数第二户。”
“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小时候我爷带我来串过门，说起来咱俩还是表亲嘞。”李威话说得很是亲热，攀完关系之后又暧昧地朝着陈月升挤了挤眼睛，“你不得叫我一声表哥？”
也不知道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是从哪里扯出来的，陈月升自然不打算认下来，她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我恐怕比你还要大好几岁。”
这女的都有三十了？李威的眼神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嫌弃，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陈月升却看得再清楚不过。
息了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李威再开口时的语气就变得不耐烦起来：“你这线要拉好长，先说一声，超过五十米可是要另外收人工费的。”
陈月升对这个“人工费”的说法不予置评，她径直往前走：“我看过了，路东头还有个宽带箱子，接那边的端口只要三十米左右。”
见她居然不是一窍不通，李威也只能悻悻地说：“还是要看情况。”他本来还想着捞一笔，谁知道这女的这么不好糊弄。
“到了。”两人进了院子，陈月升干脆连堂屋都没让他进，直接把人引到了空置的东厢房外头，“就放在窗口这儿吧，这样拉线过去也方便。”
李威放下挎着的工具包，余光里看见从堂屋里跑出来的两只猫，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把个畜生养得溜圆，也不知道对爸妈有没有这么好。他要是认出了金渐层的身价，恐怕陈月升的“罪行”会变得更加不可饶恕。
全程在一旁看着他接上了网线，调试好了数据，陈月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客客气气地帮忙收拾了散落一地的工具，然后塞了一包她爸之前落在这儿的烟过去：“麻烦你了。”
李威看见那烟的牌子眼睛一亮，手上明明已经接了过去，嘴上还推了两句：“不用不用，都是应该的。”
“天气热，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喝的，你拿着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陈月升也顺势劝着说。虽然这人做派实在不讨喜，但毕竟没干什么实在的坏事，乡下又不像申城那样分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给钱办事，也总带着一点“人情”的意味。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多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唉，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李威最后还是把烟收下了，原本心里憋着的气也总算散了大半。
虽然没捞着人工费，但拿包好烟也不算亏。
“月亮，家里来人了吗？”或许是刚才两人说话的动静有些大，封霜也被吵醒了，从房间里走出来问。
她头发披散着，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样不好接近，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套睡衣，露在外面的小腿在阳光下简直白得晃眼。
“是来装宽带的师傅。”陈月升说着，余光瞧见李威正直勾勾地盯着封霜看，下意识上前一步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她朝着封霜抬了抬下巴：“外面晒，你进屋吧。”
封霜对其他人来干了什么事毫不在意，闻言也就转身回了房间，完全没有发现李威十分冒犯的注视。
“我送你出去。”陈月升淡淡开口，打断了男人抻着脖子还想继续张望的痴态。
李威这才回过神来，但跟着陈月升路过西厢房朝屋外走的时候，还不死心地往里面瞥，幸好窗帘拉得严实，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那是你妹妹？”他失望地收回视线，转头向陈月升打探，“长这么好看，肯定谈男朋友了吧？”
陈月升彻底冷下了脸，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她便不再理睬李威顺势接了起来。
“……对，你过了桥顺着路开过来就行，我正好站在道上。”向电话那头的人指了两句路，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就从桥头拐了过来。
李威平日里就喜欢刷点汽车相关的短视频，现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只敢在梦里想想的牌子，他忍不住咂了咂嘴，硬是赖在陈月升旁边没动弹。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秀气的脸来，里面的女人客气地问了声好：“陈小姐，封总的行李都在后备箱，就是普希金的猫砂有点重，得麻烦你帮忙搬一下。”
来的这位是封霜的助理Jessica，昨晚大小姐见陈月升终于松口让她住下来，立刻就说今天会有人来送东西，陈月升后来回过味来，总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早就挖好的坑里。
“不麻烦。”陈月升转身指了下位置，“Jessica你开到最前头就好，那边有个岔路口，可以调头。”
眼看着车一路向前开走了，李威的眼珠子却始终还黏在上头。乖乖，这么好的车，还是申城的车牌，听刚才那个什么杰西卡嘴里叫的还是什么总，原来真是个白富美啊。
想到自己从前看的那些逆袭爽文，李威顿时就心猿意马起来。
“家里来了人，我就不送了。”陈月升打断了他的意淫，直接说道。
李威本想再打听点什么，对上她的眼神却不知怎么的有点犯怵，当下只能“唉唉”应了两声，然后不自在地转身走了。
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果然性格有问题。他吃了瘪，又在心里诋毁陈月升给自己找补，但一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个美女，他就又心痒痒起来。
长得好看还有钱，要真给谁把上了，那人不得走上人生巅峰？
陈月升还站在原地，她看了一会儿这个男人的背影，似乎是想了些什么，然后才转身往回走去。
帮Jessica一起把东西都拎进院子，正好封霜也抱着普希金从堂屋里走出来，金渐层嘴角黏着一颗痣一样的西瓜子，正中气十足地跟它妈斗嘴。
“我都看见你扒垃圾桶了。”
“喵！”
“再狡辩，今天的西瓜没你份。”
“喵！喵~”
Jessica生平第一次看见老板这么，生动，当场就愣住了，对上封霜的视线之后才慌里慌张地把提着的东西放下了，袋子里传来叮里哐啷的动静，是普希金的一大堆罐头。
“封总好。”完了，她不会被灭口吧？！
谁料高岭之花人设崩塌的大小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举着普希金的胖爪子打了个招呼。
“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陈月升从后面赶上来，手里大包小包的全是东西。
“啊，陈小姐，这些要放哪里？”到底是资深助理，Jessica很快就平复了那一瞬间的波动，对着陈月升微笑着问。
陈月升却直接把封霜叫了过来：“要是日常用的你就直接拿到卧室去，剩下的我来收拾。”
啊？让封总自己搬东西？这样不好吧！不过一句话的工夫，Jessica稳定的心态就再次破防，并且在看见封霜真的把手里的胖猫放下，自己拎着箱子进屋之后，彻底溃不成军。
这种居家过日子的行为放在封霜身上，真的……太有冲击力了。
助理小姐目瞪口呆，直到陈月升把东西搬进门又出来，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陈小姐，东西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陈月升却开口挽留：“都到午饭点了还走什么，留下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Jessica连忙摆手。
“你喜欢吃锅巴吗？”陈月升却好像没听见她的拒绝，只是笑着看她，“大锅焖的今年新米，结的锅巴特别脆。要是不喜欢吃脆的，我给你煎个鸡蛋一起煮，也很香。”
Jessica这时才闻到，那间不起眼的厨房里，正肆无忌惮地朝外涌出一阵阵米饭香气，那味道就像是一团团软而蓬松的云，将这个许久不□□制碳水的都市丽人融融地包裹在内。
听着陈月升的描述，锅巴特有的焦香似乎已经占据了她的口腔，想象着那酥脆的口感，Jessica只觉得被冰美式调.教许久的胃也变得空荡荡，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陈月升见状，笑意更深了一些：“进屋等一会儿就好，冰箱里有西瓜，让封霜破给你吃。”
晕晕乎乎的助理小姐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看见坐在桌前已经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的老板才猛地清醒过来。
“要吃西瓜？”封霜抬眼问她。
Jessica赶紧摇头：“不用麻烦了封总！”
见封霜总算又重新埋头进工作里，Jessica才松了一口气。堂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偶尔敲击键盘的声响，再没有人开口说话。
她一开始还觉得拘束，但是一切的节奏都太慢了，阳光透过纱门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印出亮堂的光斑。厨房炒菜的动静隐隐传来，就像是，所有幸福生活默认的背景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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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