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有甲方的场合冷场是一个乙方的基本素养，见两只猫逐渐玩到了一起去，陈月升也带着笑意看向封霜说：“没想到这么巧，我还以为你会住在离公司更近点的地方。”
这一片公寓虽然条件非常不错，但是到底比不过芙洛缇兰大厦附近更加寸土寸金的地方，而且按照封霜的财力，怎么也不可能住不起。
封霜却只是淡淡地说：“这里宠物友好的地方更多。”
普希金胆子很大，又特别有向外探索新领地的需求，所以她在看房子的时候会很注重这一点，最好是周围有比较多的允许宠物入内的场所。
“这倒是。”陈月升点了点头，附近养宠的人的确不少，一到傍晚就有许多出来遛狗的居民。她有空的时候也会和芝麻一起出来走走，不过谷子姐并不热衷靠近人类聚集的店铺，更愿意单纯的遛弯。
两人跟在两只猫屁股后面，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了些养猫的心得，眼看着就要从街头走到了街尾，陈月升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铃声。
这条路本就没什么人经过，万籁俱寂之中这声音还真的有些吓人。陈月升赶紧按掉了，带着些歉意说：“是我定的闹钟。”
十一点五十九的闹钟？
封霜看着她点开微信里一个置顶的对话框，快速地打出一句话后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屏幕最上面显示的时间跳到零点，才卡准了点将信息发送了过去。
“朋友过生日吗？”封霜大概看明白了这通操作。
“嗯，小溪今天24岁生日。”陈月升也没等那头的回复，直接摁灭了屏幕。虽然提醒过鹿饮溪要记得查收她的生日祝福，但是这小孩现在大概率已经玩嗨了，陈月升不指望她能秒回。
封霜：“你们关系很好。”
“都认识十年了，能不好嘛。”陈月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一想起来也觉得夸张，当年只恨不得快点长大，现在再回头看，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那今天怎么没一起庆祝？当面说生日快乐不是更好？”封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陈月升摇了摇头：“让他们一帮年轻人玩去吧，我是熬不动了。不过就算是十年前我刚二十岁那会儿，估计也没法儿这么闹腾。”
听她这样说，封霜竟然有些惊讶：“你三十了？”
“怎么重点是这个吗？”陈月升哑然失笑，“难道看不出来？我感觉被工作摧残得挺憔悴的啊。”
“也不是。”封霜下意识否认，然后有用一种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只是没想到你比我还大一岁……”
“什么？”陈月升忙着将芝麻从灌木丛里拽出来，一下子没听清。
封霜摇了摇头：“没什么。”
陈月升也不追问，只是顺势将话题引到了封霜身上：“那你呢，十年前在干嘛？是不是参加各种舞会、晚宴、马术表演之类的？”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农民觉得皇帝种田用金锄头一样。”
“没有那么夸张。”封霜也听母亲说过类似的典故，倒是能明白陈月升的笑点，“我的课程很满，妈妈也不希望我被太多人关注，所以那时候只是参加了一个集体的成人礼活动。”
她说得简单，但是想也知道一个国际美妆集团的继承人参加的，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集体成人礼。再一联想到芙洛缇兰总部所在的位置，陈月升像是发现了什么问：“是不是那个巴黎克利翁舞会？”
封霜点头，算是承认了。
陈月升忍不住咋舌，这个世界公认的最顶级名门千金的成年舞会，在封霜口中就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活动。但想想还真是奇妙，这样一个人生经历本该和她毫不搭边的大小姐，此时此刻竟然跟自己一起在路边遛猫。
还得谢谢陈芝麻，让她母凭女贵。
陈月升倒是没什么攀附的心思，她对于跨越阶级这种事向来怀着清醒的认知，知道那难于登天。反正现在挣得不少了，就算只是人家小拇指甲盖儿那么大点的零头，也足够她和小溪一起好好生活。
只盼着之后封霜再想有什么大的动作的时候，能看在芝麻的面子上，好歹给小溪留点单子。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调转方向往回走去。虽然普希金一双绿眼睛还是炯炯有神，但它妈显然已经支撑不住。封霜在打了第三个哈欠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捞起了恋恋不舍的胖子塞进了猫包里。
“下次再约出来玩。”她朝着陈月升道了别，然后就像拆散小情侣的王母娘娘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一边走还一边教育恋爱脑发作的普希金，听起来十分恨铁不成钢，“别叫了，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陈月升忍俊不禁，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消息，便也提溜了一下芝麻的牵引绳，轻声哄着：“咱们也回去吧。”
一人一猫悠悠闲闲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共享了一夜的好梦。
直到凌晨三点左右，鹿饮溪才在熏人的酒气中想起了陈月升的提醒，她挤开一堆群魔乱舞的人，一直摸到甲板，才踉踉跄跄地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祝小溪24岁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对话框里还是和过去十年一样的话，除了代表年龄的数字，什么都没变。鹿饮溪曾经问过陈月升，为什么每年都发这一句，好没有新意。
陈月升是这样回答的：“新意哪里比得上心意。我祝你心想事成，就是希望你想要的都能得到，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这既是祝福，又更像是承诺。陈月升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几乎满足了鹿饮溪的一切愿望，包括一年前那个“想要和她在一起”的请求。
一想到当时陈月升在听见表白后惊慌失措的表情，鹿饮溪就忍不住微笑。她知道月亮之前都把她当作妹妹，甚至是当作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可那远远不够。她赌的就是十年来已经成为惯性的纵容。果然，虽然月亮在那之后用各种借口逃避了许久，但最后还是不出所料地，同意成为“鹿饮溪的女朋友”。
“小溪？”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鹿饮溪匆匆回过去了一个“谢谢”的可爱表情包，然后才转过身去。来人正是那个她常常会和月亮提起的“麦麦”，这时候已经被酒气熏红了眼。
“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年轻的男人晃晃悠悠走过来，语气里是一种甜腻腻的亲近。
“回一下消息。”鹿饮溪答。她当然知道这人风评差劲，但是这个圈子谁不是表面光鲜，背地却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的事。要那么真心实意干什么，只要有趣、好玩就够了。
麦麦直接凑近了来看：“这么多人发祝福，你怎么就回了月亮姐一条啊？”
鹿饮溪翻了一个白眼：“我傻吗，不回她要先去回别人。”
“啧。”麦麦醉眼朦胧地望着她，很是嫌弃地撇了下嘴角，“我看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就跟被下蛊了一样，自己把脖子上的绳子往人家手里塞啊？”
鹿饮溪闻言心里一紧，醉意都散了几分。她也是知道轻重的，所以从来没跟这些人透露过和月亮的真正关系，怕的不过就是人心隔肚皮，万一某天被当作什么“料”给爆了出去，她这辈子都进不了国内的主流视线，只能在网红圈子里打转。
难不成被这人看出来了？
但麦麦却只是打了个酒嗝，说：“我要是像你有那么多粉丝，干脆直接签机构了。”
“你说什么屁话。”鹿饮溪只当这人醉得糊涂了，“被机构坑的人那么多，你还劝我签？想看我破产就直说。”
“哎哎哎！别急啊！”麦麦看她甩脸子要走，连忙拦住了解释说，“小溪你又不像那些素人小博主，有谈判资格的呀。到时候合同一定，让机构直接帮你打理商务约就行，又省心，资源又多。”
鹿饮溪眉头紧皱地看他：“有月亮帮我就够了。”
“妹妹啊，不是我说月亮姐不好哈。”麦麦似乎很是苦口婆心地劝她，“但是一个人再厉害，又怎么跟一整个公司比啊。而且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嘛，你还真别太信人家了，到时候万一月亮姐物色了下一个好苗子，她手上就那么多资源，你说分给谁？”
“我不信她，难道信你吗？”鹿饮溪冷笑一声，她在这群所谓的朋友面前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反正都是主动围上来的，赶都赶不走。
除了她，月亮怎么可能看上别人？
鹿饮溪扭头就走，丝毫不管被留在身后的人脸色有多么难看。只是嘴上再如何否认，一丝微弱的不安却还是在她心中扎下了根，或许它永远不会发芽，又或许下一秒就会破土而出。